风雷吟 (吹不散眉弯)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吹不散眉弯
- 入库:04.10
林奕心说学校的老师都嫌检查写得少不过关,您老人家倒好,竟嫌我写得长——早知道您喜欢看梗概,我就不费尽心思编这些车轱辘话了!当下伏在地上,把这三条重新写了一遍,果然不到一页就写完了。
老爷子这才挥手让他去了——趁他重写的功夫老爷子带上花镜;细细看了一遍兄弟写的家训,直到林奕躬身退出,这才开口道:“天翼,当着小辈,三哥不愿伤你的面子——你现在把家训给我背一遍。”
林天翼幼时大爷和三爷掌权,从大陆带过来的林家祖训除了每年祭祖时由族长念一遍训诫众人,连行伍出身的大爷三爷两位族长都未必背得下来——亏他跟着三哥夫妇长大,幼时也给教导着都背得纯熟;只不过出去创业二十年没再放在心上——好在刚才又默写了一遍,忘了的十来句林奕也给补齐了,磕磕巴巴好歹算背了下来。
林天翼本是好强的人,家训背成这样,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意思,红着脸道:“这家训从离开家就没再想过。”
林老爷子道:“你进门那天我本来想看看这家训你记得多少,你当时背得很熟——是不是奕儿提醒过你,临时背熟了应付我的?”
林天翼脸一红,唯有点头称是。老爷子道:“敬天法祖,心正意诚;长幼有序,推功任能——天翼,这些话你觉得是套话吗?其心正直,待人诚敬,仁义礼智信——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德行你觉得不值得遵守吗?”
家训里的每句话三哥小时候都教过他,一句一句解释给他听过——只因夏南留学美国时就是个电脑迷,两人创业的科技公司又都是一帮理工电子类院校毕业的年轻人,林天翼离家这二十年确实没再想过家训的事,此刻记起当初兄长的教诲,林天翼低下头道:“天翼知错了。”
林老爷子拿起他写的字,问道:“这是站着写的还是坐着写的?”林天翼道:“坐着。”
“你知不知道奕儿为什么跪在地上写?”林天翼道:“是三哥罚他的?”林老爷子不置可否,“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怎么写家训?”
“我那时候个子矮,三哥要我跪在椅子上写”,林天翼说到这里才明白过来:“跪着写,是为了培养诚敬之心?”
林老爷子横了他一眼,从废纸篓里把那张林奕写了十来句家训的纸拿出来:“这是你记不住让奕儿给你补得吧?”林天翼见三哥发现了,也无话可说,从旁边书桌上拿起藤条,垂首跪下将藤条呈给兄长,“天翼错了,请三哥责罚。”
林老爷子问他:“错在哪里?”林天翼道:“不诚不敬,欺瞒尊长。”老爷子叹道:“你是生意奇才,十几年做出这么大的事业,林家没人及得上你——可你把生意场上那一套搬回来对付家里人!我不让你回来,你伙同奕儿弄手段哄我,也算你熬了几年实在是急了情有可原;让你背个家训、默写一下你也弄手段蒙我——天翼,你是觉得你三哥没念过书糊涂可欺、还是玩弄手段玩成了习惯?”
林天翼连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把这些年商场上那些用惯了的手腕用到家里来了——入门时三哥查考家训也不过是提一句让他接着说下句,并未要求他全记住;就是这次默写不全顶多也就是被三哥申斥两句,何以就非为了面子硬要作弊——此刻给三哥直点到心底,才惊误自己在商场上长袖善舞,耍小聪明不诚不敬已经养成习惯了。
林天翼想到此额上冷汗直冒,拜伏在地上道:“天翼知道错了——家训教的是为人处事的基本道理,天翼这些年在外头,一味沉迷于技术,确实有些走偏了,谢谢三哥提点——总是天翼自身修养不足,才至于此。”
老爷子把他手里的藤条接过来,看着他道:“林家家法责打的规矩你还记得吧?”林天翼道:“记得,要去衣受责。”说着自己便去解上衣扣子;老爷子却用藤条摁住他的手,“这次不是上衣。”林天翼一愣,颤声道:“三哥?”老爷子看着他:“裤子脱了。”
林天翼吓了一跳,居然要脱了裤子打屁股?他数年来健身不辍,身体健壮,打得再疼也不怕,可是脱光了打屁股这种事,从上了中学三哥已经很少这么罚他了;何况藤条本来在家法中也是鞭背为主,禁不住道:“三哥!天翼又不是小孩子了——连奕儿您都只打脊背!”
老爷子脸一沉:“你在外头怎么做都没人管你,回到林家就得遵林家的家法!还没进门你就把奕儿往邪道上带,当着小辈的面我给你留着脸,可要不给你个教训,你终究是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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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二八)收心 ...
林天翼道:“我记得住,我记得住!三哥——您今天叫我亲手责打奕儿,这就够我记一辈子了!您给天翼留点脸——还是打脊背吧,翻倍打都行!我绝不敢再犯了。三哥,您饶我这一回吧。”
林天翼自幼受宠,加之文武全才,骨子里极其自负,当初被他父亲打断了腿他都没求饶过一句,今天竟吓得脸色惨白,抱住自己的腿叩头求恕,老爷子一向拿他当儿子一样疼,此刻看着也有些不忍了。
其实老爷子本来也没想真打他——他过世的太太是护士出身,跟他唠叨过不少卫生常识,这藤条刚打过林奕,没再煮泡消毒不宜再责罚他人;何况训诫之道,不在当场重责,而在于引而不发,令受训者戒惧不犯!这个弟弟不比侄儿,三十岁以后性情已定,单靠责打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他在外头家大业大的,真伤了脸面再不回来反而不妙——如今看弟弟也吓得狠了,老爷子沉吟道:“不打也可以。”
林天翼只求别剥他裤子,忙道:“只要不打下边,三哥怎么罚都行。”林老爷子道:“你不是觉得修养不足吗?那就从家训开始修——这是咱们林家子弟做人的根本!今晚你就跪在这儿,诚心敬意地把家训默写一遍。以后每个周末回来,都要跪着默一遍家训——今天这顿打且给你寄下;以后我随时查问,有几个字记不住打几鞭——到时候你也不用跟我废话,自己脱了裤子侯着。”
林天翼没想到今天真不打他了,如今一腔傲气早给兄长恩威并济的手段震到了九霄云外,老老实实低头称是——林奕临走已把地上全套笔墨纸砚收拾好了,好在他磨得那盒墨还没用完,林天翼看看条案上自己这一堆东西,想想林奕趴伏在地上写字实在窝得慌,怯生生问道:“三哥,我能跪在桌子这儿写吗?”
林老爷子道:“行啊——去搬过椅子来,你还是跪在椅子上写好了。”——那椅子十来岁的孩子跪上去写字高度合适,林天翼一米七八的大个子,跪在地上就差不多能在桌子上写字,跪在椅子上绝对跟半截塔杵着似的——罚个跪还跪到那么老高,林天翼连忙低了头道:“那我在地上写。”
林天翼俊美多才,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人物,少年时意气风发,叛出家门后事业也越做越大——就是最初创业那几年辛苦异常,因为有爱人相伴共同闯关也不觉什么;即使被父亲打断了腿都咬牙挺过来了,三十多年挺胸抬头扬眉吐气,今天居然要他弯腰弓背、低头跪伏在地上写家训——只觉这样子要让人看见,他也不用活了。
尤其毛笔下头软软的,又不似钢笔签字笔有个硬笔尖好歹还能撑得住,必须悬着腕子才能写——林天翼写了没两行手腕就酸了,额上也渗出汗来,只觉浑身燥热,于是直起上身把外衣脱了,可就这样没一会儿胳膊上的汗还是透过衬衣淫湿了宣纸——宣纸吸水性极好,等他发觉了,纸上已经留下一个明显的湿印。
林天翼好容易写了几十个字,这张纸却搞成了这样——他是个追求完美的性子,这样子连自己都看不过眼,别说交给三哥了,气得狠狠一掌拍在地上,只能撤下来重写。
林老爷子在门外听见,冷冷道:“你侄儿练字的时候都要顶着戒尺——你是不是也想顶着啊?”林天翼吓了一跳,心说不顶戒尺我还写不好呢,再顶上戒尺那成什么样子?这一夜怕也写不完了,忙道:“不用。”
林老爷子道:“写字讲究沉心静气,你写得是祖宗家训,如同祖宗在上头一般,你拍来摔去地发作谁呢?”
林天翼无可辩驳,只能低头认错,心说林奕那小子在我那儿跟个猴子似的,到了三哥房里却服服帖帖——看来三哥□人的手段实在是高!林奕趴在地上写那检查也得好几百字,他是怎么写的呢?
林老爷子看弟弟颇为苦恼,斥道:“你就想想祖宗在上头看着,你该怎么做?让你拜伏在地还不能起恭敬之心?难道真要头上顶着戒尺才压得住你?”
林天翼体会兄长话中之意,家训是先祖传下来的,为人子弟的叩拜先祖是人伦之常,又有什么丢面子不好看的?面对先祖岂能不心正意诚,深怀敬意?——当下深吸一口气沉入丹田,将方才诸般杂念抛开,沉心静气,把“敬天法祖,心正意诚”几个字一笔一笔写下来,心意与字义合在一处,果然下笔顺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