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他说一半、不说一半的,问:“马上就会怎样?”他想了想,说:“可能会生气吧,生气我把饼干变软,浪费粮食。”那人听了后,说:“没那么严重。再说了她哪里会怀疑到你头上,她买来的这些饼干、泡面都是我们监制在吃的,你看,这里这些标签,哪里有我们监制的?他就偶尔饿起来会吃斯曼的东西,他是不会想着要买什么垫肚子的放在公司里的,他没那么细致。吃完了也是随手撇,斯曼估计看到饼干软了就扔了吧,没事的,没那么严重。”
沈传勇一听这话,再一回想起斯曼对着自己就这饼干袋封口问题的无数次咆哮时那样历历分明的脸,沈传勇内里炸了。
这简直就是区别对待啊,严重的区别对待!对着外人如春风一般,对着家里人就如寒冬。
他直起身,又走回了圆台前,将那条饼干往桌上一撂。那个一直跟他说话的B组员工也在他身后直起了身,右手顺带着将柜门合上了,问了一句:“呦,怎么了?”他就回了一句:“没什么的。”
那人有片刻地木然,想了想:不会是因为监制吃了他姐的东西,他生气了吧……也没可能啊,看着也二十出头了,不可能心眼这么小的。
于是他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其实,我们监制常常请我们喝下午茶的,我们吃喝的蛋挞、奶茶、蛋糕、咖啡随便叫。他就算不买点垫肚子的摆在这里,我们都肯让他吃我们买的的。”
沈传勇一直气他姐的那种巨大的差别待遇,也没听懂他说的话,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他:“啊?”那人一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就随口补充了几句:“我们监制是个好人,我们监制是个好人。”
沈传勇是想着:你们监制是个好人,难道我就不是。男人做事情哪里来那么多手尾、会收拾的。凭什么她就非揪着我一个人咆哮?本来如果知道她对任何不整洁的男人都会咆哮我还心里舒服点,搞了半天,只对我一个人,一咆还咆了十几年。我看她是先学会咆哮再学会说话的,当然了,家里就有一个供她练靶的对象。
他又想了想,算了。看来他这姐姐在别人眼里的形象都是不错的,又“斯文”又“曼妙”。可是别人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子,他最知道了。罢了,不去跟这种女人计较!
正好这时,他姐来茶水间。估计是刚由她们监制的办公室里出来,听同事说了他来了后,就来这里找他。他姐说:“我拿钥匙给你。”忽然她像是瞥见了他手里捏着的那条饼干,就说:“你捏着它干嘛?来跟我拿钥匙。”
他正好借这个机会,噎了她一句:“我来看看饼干有没有软啊,你们监制吃了可没记得封上口。”她怔了一下,想咆哮,又碍于茶水间里还另有一个同事。
而沈传勇就是想看她在别人面前咆哮出来的。哪里知道被她硬生生地忍下了,她冷冷地说:“我们监制很忙的,我们一组人的奖金、花红、年尾双粮甚至三粮(最后一个月发两或三个月工资)全看他的,他记不记得封口有什么大不了的。”茶水间里的那个B组同事一边端着咖啡杯喝,一边晃了出去,嘴里还应了两句:“那倒是,那倒是。”
等那个同事走了,沈斯曼立刻闪身进了这个茶水间,开始近距离地对上了沈传勇。沈传勇满心地惊慌,想着:完了完了,早知道就不逞什么口舌之快了!
沈斯曼一靠近了他,就压低了声音地“吼”道:“你拿什么去跟我们监制比,同样是不封口,你那个是因为懒!人家是因为忙!你待在家里打游戏,人家待在公司里拼收视!你买过什么吃的给我吗?人家一周起码请三次下午茶。沈传勇!我告诉你!我刚刚就是不好在别人面前这样把话说明白了!我是想吼你,可是吼的内容实在是……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你现在赶快把这条饼干给我放下,拿了钥匙回去给我拿文件。”
沈传勇鉴貌辨色,觉察出这姐姐已有了十二万分的盛怒,于是再不敢造次,夹着尾巴,带着钥匙,半刻不敢停留地逃了。
第41章 番外一
沈传勇夹着尾巴逃走了后,B组里一个女同事小张凑近了斯曼,说:“这个是你弟弟啊?”
斯曼已由一腔怒火中稍得平复,已坐在了她自己的那张办公桌旁。因为是文强的秘书,她的办公桌就在关文强的监制办公室外面。这个二十四层的制作部像一个长方型的大盒子,而关文强的办公室就在这盒子的东南角上,占了很大的一块位置,而斯曼的那张小办公桌儿就在这个大办公室的外面,不挡着门,背后正好对着她监制的那个长年拉上了百叶窗帘的巨大窗子。
同事和她在头儿办公室外说话都得是极轻悄的。那女同事小声地问,斯曼也小声地答:“是啊。”顿了一下,又说:“别提他了!一提到了就一肚子气!”
那女的盯着制作部大门口、那个沈传勇逃逸的方向,眉头揪了揪,又转向斯曼说:“唉,不像啊。他多高啊,跟你也差太远了吧。”
斯曼是小个子的女生,才一米五九点五。这年头的女人渐渐地都以高挑为美了,一六^四估计是中下水平,一六八估计是正常水平,恨不得女人全民一七二。偏偏斯曼连一米六都不到,所以她十分珍惜那个“零点五”,每次别人问她多高时,她一定不会忘记说那个“零点五”。
而她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个头猛长,有一八三。所以他们姐弟站在一起时,除了能在五官上依稀找到一点相似的影子,这种身高的巨大差距总是让别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姐弟。
斯曼听到别人又拿他们的身高说事,一时间又有些没好气,谁让这正好戳中她心中的短处,她说:“我就怀疑他不是我们家养的,估计是抱来的。”那女同事笑了,说:“呦,仇不小啊。”想了一想,话题又转到:“那他现在还在读书?正放假呢吧?”斯曼说:“刚毕业。成天窝在家里也不知道干嘛。别人家的孩子大四下学期一开始就投简历了,他……我都怀疑他会不会去找工作的。”
那女同事一听,就说:“那让他来我们这里啊。你就介绍他进来,不是方便得很?听说我们现在这十层楼还缺一个收发文件的小弟。不是最近有风声说加贺要把这整幢楼都买下来了,连地皮一起买。你看楼下的那些公司有些都在陆陆续续搬了,到时一定有不少职位空缺的,你又在里面做了两年了,想介绍个人进来还不容易。再说了,想安排一个好点的位置,你就去求求关监制啊。他开口肯定没问题,只要你弟有张大学文凭就行。”办公室里面的人总是喜欢有意无意地将斯曼和关监制说在一起,算是一种既无善意也无恶意的调侃。在他们眼里,关监制就是斯曼一直守着的一块肥肉,只是斯曼从来没有对他们监制说过些什么,而他们监制也没有过任何表示而已。
斯曼听别人拿她跟关监制调侃,她是向来不会为这个生气的,她一句话不说,别人就以为她是默认的了。可是斯曼一听别人说她弟的那话,心里就不乐意了。虽说她在家里跟她弟再怎么吵,再怎么嫌弃他,可是她不容许别人把他弟看在眼里就像是只配做一个收发文件的小弟的。
她自己都不自觉地把脸色由一种嫌弃她弟的神色转换成了一种捍卫的神色,语调还有些上扬,头颅昂然,眼神骄矜,说:“他啊,我怕办公室小弟这种职位他看不上。他是当年这个省高考的理科第二,虽然我们这个省的高考状员、第二的在别的一些省的人眼里看起来就是一个笑话,可是毕竟也低不了他们几分的。他到底是一个全省的第二,他不过就是懒,才没出省去读书,随便捡了一个就近的读读算了。”说完了,先是满意地看到女同事的脸色产生了不小的变化,然后又接着说:“再说了他是学理科的,专业还是食品工程,他们那破学校还给起了一个洋气的英文名,叫‘Food Technology’,他就对化学实验熟,你让他收发文件,我怕没有两周,就因为派发文件混乱不堪,被老板炒掉。他被炒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很没有面子。”
她这种捍卫的样子,就有点像是一个女的找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男朋友,走在一起被别的女人背地里笑,然后她就马上搬出一大堆这个男人的硬件配备来准备“砸死”她们一样,像什么名校毕业、有钱有家底这类的。其实说白了,捍卫的也是她自己的一种尊严。
她虽然恨她弟平时一副吊儿郎当、不求进取的样子,可是毕竟是她的血亲,别人看不起她弟,那她也没面子,那当然要把她弟的那些硬件配备都“抖”出来,叫别人不好小瞧了他,这样她面子上也好过点。否则以后办公室里就会传,那个谁谁的弟弟只是空长了一个牛高马大的样子,其实只会待在家里不务正业的,在社会上也找不到事情做的。
那女同事听完这些,马上觉得原来斯曼的小弟是个天才,就是不羁了一点。心里对他的印象马上就改变了——对同样的一副模样有了新的解读,从“无能”变成了“不羁”。无才无财就是无能,有才有财就是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