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眼前这个年轻男人说得张口结舌,哑在原处,刚刚那么巧言善辨的人,这会儿一个字都讲不出来了。老古清楚地看到了他眼神和表情因为自己那番话而起的变化,心中竟还升腾起一股快意,甚至有点幼稚地在想:我叫你会说,这下被我找到死穴了。
死穴就是古志贤。
老古说完这句话,就继续向上登去,竟还带了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直到他开了自家大门,郭竞寒还怔在原处没有动弹。
老古一开了自家大门,就发现了伏在大门上、想化身成拥有利耳的灵兽——“谛听”的古妈妈,古妈妈之前光顾着听门外的动静,也没有顾得上看猫眼,还因为自己丈夫在楼道里跟人低声说的那些她也没有听得十分清楚的话而沉思了片刻,所以直到老古都拿钥匙开下门来,她还伏在那里忘记了要挪动。乍一见老古,她还有些尴尬。因为老古就在面前,她也不敢勾头出去看看楼道里的人。等老古进门后,把门关上了后,她才小心地问了问:“老古,刚才那会儿跟谁说话呢?”老古这会儿脾气还没完全下去,只说:“你就别问了。”古妈妈这会儿也不敢再问了,就又想着进厨房熄了那文火,把熬得已极细腻的粥给端出来上桌,可是眼神中难免失望,老古想了想,就说:“唉,一会儿吃了早饭,我们出去散步时拣个没人的地方说。”古妈妈一听,就应好,跟着就进厨房端粥锅去了。
而这会儿伏在这家里房间门上的另一只“谛听”——古志贤也听到了他爸爸回来了,吓得在房里转了起来。可是没想到他爸爸竟然没有一回到就过来敲他的房门,也没有马上来喝斥他,外面竟然就那么静悄悄的。过了能有十分钟之久,倒是他妈妈来敲他房门了,说:“志贤啊,出来吃早饭。”
古志贤害怕出去,害怕面对,他也不知道郭竞寒有没有说些什么,这个时候才想到要发信息过去跟郭竞寒对对口风,也是来不及了。于是他就开了房间门出去,低着头,在饭桌边坐了下来。他家地方小,自从他弟离家去俣城发展后,这家里用来吃饭的那张小的四方桌就被搬到了靠墙处,桌子的一边贴着墙放,另外余出三边出来,正好一个边上坐一个人。而这会儿,老古和古妈妈对坐着,古志贤就在对着墙的那一边坐了下来。低头只管喝稀饭,第一口就被烫了,被古妈妈抱怨:“嗳呀,这小孩怎么回事?粥刚舀的,不知道烫啊?”老古哼了一声:“他哪里还是吃早饭的心思,心里面成天也不知道装的点什么?”古志贤咬了一口这早上由菜场带回来的油条,这会儿这油条都有点软了,他咬了一口,又接着再咬了一口。古妈妈看着,又不认同:“怎么回事,油条空口吃怎么好吃,要跟白粥配了才好吃的。你别吃这么急。”说着就把她儿子那碗粥拿到跟前来用他那双筷子给顺着一个方向搅动起来,想让那碗粥快些凉到能入口的温度。
这一顿早饭都吃完了,老古竟然一句话都没问没说。最后快吃完时还是古志贤想到,问他爸:“爸,你刚刚有没有摔着,我们吃完饭去医院给骨头照照X光吧,别哪个地方裂缝了,那可不得了。”老古又哼了一声:“我明天去照,有一条细缝我都回来找那个野蛮人!”古志贤闷着不说话。等早饭后,他爸妈起身说要出去散散步,让他把锅碗碟都刷了。他就起身收拾桌子上的碗筷,然后当他还站在桌边时,他爸妈就已出了家里大门,他赶快放下碗筷,溜进房去给郭竞寒发信息,问他们刚才在外面都说了些什么。看到微信界面上显示“对方正在讲话”,可是显示了半天这个状态,也不见语音发过来,他就回到厅里去把碗筷收了往厨房放。
然后没有顾得上洗,就又回到了房间,发现了两条语音,点开来听,郭竞寒把刚刚在楼道里的事细述了一遍。古志贤干脆打电话过去:“喂?”郭竞寒说:“你没事吧,膝盖磕得痛不痛,手上要不要紧?”古志贤说:“我没事。你怎么那么冲动呢?刚刚真地是我自己磕的,我不是为帮着我爸说话才那么说的。我磕了后我爸要来把我搀起来的,结果被你推了下去。他就算看着硬朗,到底也五十多了,你怎么能这样呢?”郭竞寒听了,就觉得这下完了。
两人又趁工夫说了一会儿,古志贤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冲郭竞寒拼命讨伐,他其实也知道那人是为他好才这样,可惜整件事都办坏了。其实这事也真是的,一面是那个为他好才出手搡了他爸爸的人,一面是他那个都五十多了的爸爸被人亲手搡下了楼,哪一个都说不得、怪不得。在他爸被推下去后,他去扶他爸的那一刻,他也真是想冲着郭竞寒就吼:“你有病啊,我爸这年纪哪经得起你这么推!”接着再把那人好好骂一顿,可是想到他也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冲动,于是那时心里面也就不愿意将这人为自己好的那颗心给骂得如死灰一般。这么说来,他在这件事上,还是有些不孝的,郭竞寒做了这么一件大逆不道的可怕事,他竟然还是选择了偏向他,而没有为了他爸将他骂一顿。
而两人挂了手机后,古志贤就去洗碗,而郭竞寒只能坐在床头无奈地想着些事。他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最不能得罪的人就被他如此神速地得罪了,打了照面后一个星期也没到,古志贤他爸就对自己说了“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我儿子就算注定要跟男人在一起一辈子,也绝对不是跟你这样的在一起。”
他觉得虽然与古秘书相处在一起的这一段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虽然两人间关系也彼此确定了,看似由相处到变成恋人的时间并不长,可是他却觉得像是经过了一段日炙风筛的苦旅,怎就这么焦心,怎就这么不顺。才刚跟那人有了一点恋情上的进展,才刚跟那人有了些许身体上的接触,霎时间就这么冒出来一对父母阻在他们的关系上。
而在对门房子里正洗着碗的古志贤也有同样的感觉,很多事情一不来就都不来,整整三年了,什么都是空空的,感情也是空空的,这家里也是空空的;一来就又都挤着一块儿地来,才和那人相处了一个多月,才和他好在一起也不过一个星期,父母就也都搬回琛城来住了。他叹了一口气,把最后一只洗好的碗架在了晾碗架上。
第32章 第 32 章
古志贤刚洗完碗,走出厨房门时就听见自己房里的手机在响。他手上还沾了些水没抹干,回了房后急急地在房间书桌上抽了点纸把手上的水吸干后,就拿起手机一看,是郭竞寒打来的。他还想着不是刚通完话吗?这会儿怎么又打了过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古志贤接起:“喂?”那头郭竞寒说:“怎么办?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下完了。”古志贤也不知道要回些什么,只说:“你也不要担心了,事情都变成这样了。”郭竞寒问:“哎?你说我明天带他去医院看看,不知道能不能增进一下感情?”古志贤有点不给面子地哼笑出声:“还增进感情,你在他心里早被打进十八层地狱了,他见到你不想撕你就不错了,还谈什么增进感情。哪个让你那么冲动的?”郭竞寒顿了一会儿,说:“我还不是都为了你吗?就怕你又被他打,我哪里知道他都已经不打你了。”他说完,又停了一会儿,提议:“不如……你干脆跟我走算了,就不要管你家里这茬子事了。我反正在他心里都已经完了。”古志贤也一愣,后又想想这人有些时候就是幼稚,想出哪出是哪出,就这么跟他走了,那以后和家里人要怎么办,就提醒他:“不知道当初是哪个跟我说什么‘趁这机会修补修补家庭关系也好’?我看你不但没让我修复得成我家里这层关系,还尽会添堵,一上来就把我爸往楼下推。”郭竞寒也只能说:“唉,我知道错了错了,你就别说这个了,你爸有什么软肋能让我利用利用的?你不如直接告诉我,省得我自己去发现,那个费时,我也想快点让他放下成见,别计较刚刚那件事了。”古志贤认真想了想,最后叹了一口气,说:“不幸的就是,我爸软硬不吃。”
郭竞寒问:“你确定?还是你不会观察啊?”郭竞寒觉得古志贤这个儿子做得真是失败,连父母的弱点都不会观察,那从小到大不就是会活得很累吗?他想起自己和这古秘书相处的那一个多月,“征服”古秘书靠的就是对他的观察与“利用”,他觉得人总是有弱点的,发现并掌握了,就会让很多事情变得容易许多。也因此,他才这么质疑地问道。古志贤听得很迷茫,反问:“什么意思?”郭竞寒一想到这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已被观察“利用”了整整一个多月,就有些尴尬与语塞,想着还是不要提及这种事情比较好,省得他以后总觉得自己对他不是真心的,总觉得他就是被观察利用的。于是郭竞寒也只好不问下去了。
两人就着手机聊到了将近九点半,明明就住对门,眼下也不敢见面,还要用手机聊。直到古志贤听见大门被开下来的声响,就急忙跟那头打了声招呼,说:“不说了,我爸妈回来了。”然后也没等那头回应,他就赶紧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