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亲情或是友情,说话都不能过度,关系再好,触了底线,那可不是气过就算的。一直以来,何飞鸢都压着那条线,不敢轻易越过,但先前叶嘉丽的那番话,却让他再无法眼睁睁看着霍致远被越困越死,叶嘉丽的立场越分明,就愈加显得霍致远的存在很尴尬。感情会让一个人变得卑微,但这个人不能是霍致远——何飞鸢此刻脑子里只有这样一个想法。
霍致远明显怔住,全然没有料到何飞鸢会如此直接,不过还不待他反应,便有一众医务人员经过,脚步匆匆,后面缀着一串的病人家属。如此情景,此番对话唯有不了了之。
何飞鸢本就因发烧精神不振,也没有久留,叶嘉丽回来后,他便先行离开医院。
到了医院的停车场,何飞鸢才忽然想起车钥匙还在傅景明手中,那家伙让他避避嫌,还真就委屈的连回都不回来了,真是怨气冲天啊!
何飞鸢找到车子,往里瞅了眼,“失踪人士”傅景明正呆在里头埋首翻着杂志呢!他敲了敲车窗,对方立即放下杂志,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喝点水。”何飞鸢刚坐下系好安全带,傅景明就伸手递来一瓶水,他不由失笑,接了过来,“还真买了啊。我也确实喉咙有点干。”说完便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半。
傅景明嗯了一声,坐在驾驶座上像个尽责的司机,十分规矩的问道:“我们还要去哪里?”
“那得看你了,没什么事的话就直接到你住的酒店吧,大中午的,我也饿了,顺便去吃顿饭。”何飞鸢挑眉睨他一眼。
傅景明启动了车子,半晌后才飞快的转头看他一眼,说:“你现在感冒了,不如回家吃些清淡的。酒店的菜色虽好,但未必合你现在的胃口。”
被他这么一说,何飞鸢也觉得嘴巴里干干苦苦的,不免有些想念家里张姨的手艺,只是现在刚好有些小感冒,回去一趟肯定又让他们大惊小怪,于是他摆了摆手:“还是算了,改天吧。”
“你要是不嫌弃,不如让我做一顿给你吃吧。”傅景明笑说。
何飞鸢吓了一跳:“什么?你还会做菜?!”简单的煮个面、炒个菜,可算不上会做菜,在他心目中,起码得有张姨的那个水准才称得上会做菜,他怎么看傅景明都不像是会做出一桌好菜的人,再想想以快餐为主的美利坚,傅景明在那里呆了十年,说会做汉堡包他还信几分,讲究火候的中国菜?——嗯,他被彻底勾起了好奇心,“行啊,就让我今天尝尝你的手艺。”
他住的地方附近就有大型的超市和菜市场,一下子说要做菜,何飞鸢也实在想不起要吃什么,就全程由傅景明负责,他跟在旁边,偶尔伸手帮忙拎东西。
看傅景明架势颇为熟练,何飞鸢不由有点动摇:这家伙搞不好真有两下子。他这厢正暗自腹诽,冷不防傅景明转头看了过来,他定了定神,说:“怎么?”
傅景明笑了笑:“你在家里平时不开伙,油盐那些都有么?”
“……”何飞鸢努力回想上一次在自家小公寓吃饭是在什么时候。
傅景明了然点头:“嗯,明白了。”
“……”单身男人不开伙是很正常的事,这种照顾小朋友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自傅景明从美国回来,两人之间的相处难得如此融洽,好像回到了过去,一切都在萌芽,时光正好,仿佛傅景明还是那个恨不得随时随地黏着何飞鸢的小跟班,而何飞鸢也还是那个嚣张而又仗义的老大。
傅景明努力克制想要把何飞鸢紧紧抱住的冲动,十年蛰伏,他想他要更加主动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来刷一下存在感的……
2016快到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14
回到何飞鸢家中,傅景明终于见识到邓岚口中所说的“挺像回事”,复式公寓,上下两层,格局分明,高大宽敞,客厅那方还有露台,一抹绿意在窗帘后面若隐若现。
寒暄了几句,傅景明没忘记自己此行重任,很主动的把食材拎进厨房。
厨房非常干净,一看便知屋主人从不下厨,但好在厨房用品一应俱全,只是差了油盐之类的调味品,不过这些都不打紧,傅景明已经有先见之明的做了准备。
何飞鸢到楼上换了身衣服下来,瞥见傅景明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他的心情颇为复杂,实际刚才进屋时,他就有些许犹豫,然而人都到门口了,难道还能把人赶走不成?总感觉这是傅景明挖了坑让他往下跳。这也许是“老大必须要罩着小弟”的情怀在过了那么多年之后仍旧顽强扎根于心底,故而一旦时机对了,就出来发作,所以他不自觉又把傅景明当成以前那个跟他身后亦步亦趋的阴沉小子。
脸皮极厚的何飞鸢端着个马克杯,品着香浓咖啡,倚靠在厨房门口,十分悠闲的看着傅景明忙碌。
傅景明是个非常理智而有条理的人,连做菜处理食材也是忙而不乱,井然有序。这也是何飞鸢奇怪为什么傅景明会走上摄影师这条路的原因,在他看来,傅景明会成为商人、或者律师、甚至医生,但就是没想到傅景明最终成为的是摄影师。
“苦瓜还没下市,我挑了两根,就跟排骨一起煲汤吧。我记得你虽然不喜欢吃苦瓜,但是很爱喝苦瓜排骨汤。”傅景明冲洗着手里青翠的苦瓜,抬头看他一眼,笑道。
“啊、嗯。”这太过暖心的“攻击”何飞鸢没招架得住,胡乱应了声。是了,为什么傅景明没有从商从医,没有将“冷静理智”彻底的物尽其用,也许是他从头到尾都猜错了傅景明的属性,明明对方是个感情丰沛细腻的人,他偏偏强加了相反的东西给对方。
一桌菜做出来差不多是五个人吃的份,向来冷清的屋子因这满溢的食物香气生出了脉脉温情,何飞鸢有种恍惚的不现实感,满桌都是他爱吃的菜,但是没有鱼,他脱口问了出来:“怎么不做鱼?”
傅景明给他盛了碗汤,递了过去,说道:“你正感冒,先别沾鱼腥,会好得快些。”末了又添了句,“下次再做给你吃。”
何飞鸢接过汤,喝了半碗,又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不由点头,戏谑道:“做得不错,你该不会在美国的华人街偷过师吧?”
傅景明失笑:“刚到美国的那一年,舅舅安排了一个保姆给我,她非常会做菜,我当时也没什么认识的人,闲来无事就跟她学了几手。”
寥寥几句,把独在异国的冷清孤独一笔带过,何飞鸢看着他,脱口而出:“既然知道要出去,我以为你早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这话怨气十足,而又实在过分。
傅景明愣了片刻,倒没觉得过分,反而有几分惊喜——他最怕是何飞鸢对他一点都不生气,一点都不在意。
何飞鸢话一出口就马上后悔了,看到傅景明眼睛发亮,他非常生硬的把话题给转到别处:“后来呢,在美国过得如何?”
傅景明顺着他的话讲了一些在美国求学期间的趣事,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轻松惬意,仿佛他们是多年未见的普通旧友。
这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菜都吃得七七八八,就是汤还剩下一半。做了一顿饭后的傅景明比何飞鸢还熟悉他家厨房,找出了保鲜盒,把剩下的苦瓜排骨汤都盛在保鲜盒里,放进了冰箱,一边叮嘱何飞鸢:“记得晚上拿出来喝,放微波炉加热一下就行的。”
“好。”何飞鸢应道,他收拾着餐桌上的碗筷,瞅了眼厨房里的傅景明,心里涌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人的年龄一轮一轮增长,有时难免想象最终会是怎样一个人与自己共度一生,无奈怎么想象,都只有一张模糊的面孔,无法辨识。他已经很久没想过这个问题,如今看到傅景明,忽然有些意动,努力想象了一会,还是得不出结果。
总之不会是傅景明,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出乎何飞鸢的意料,从餐厅转移阵地到客厅没多久,傅景明就起身告辞,他把车钥匙还给了何飞鸢,说道:“你就不用送我了,好好休息,我自己打车回酒店。”
何飞鸢挑眉,也没客气:“行,认得小区的出口吧?”
“刚才进来时已经记下了。”傅景明点着自己的额角,笑了笑。
傅景明离开得很干脆,这让何飞鸢莫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有点奇怪,这可不像是傅景明的风格啊,难道是欲擒故纵?何飞鸢摸了摸下巴,觉得极有可能。
隔天,何飞鸢的感冒症状减轻不少,自我感觉神清气爽的上了一天的班,因为心情不错,所以下班之后顺便兜去医院探望因公负伤的安锐文,他是掐着时间去的,正好与霍致远错开,只有叶嘉丽陪护在旁。讲真那句,他才刚揭了霍致远的伤疤,实在不好意思单独见面。
安锐文恢复得不错,毕竟年轻,加上平时有锻炼,估计不用半个月就能出院了。两个年轻人正是“患难见真情”,浓情蜜意之时,何飞鸢十分善解人意的逗留片刻后便起身告辞。
待他从医院出来驱车回家,天色已暗下,车窗没有关上,在等待绿灯之时,何飞鸢转头看向那天际最后一抹玫瑰色霞光,前两天暴风雨过境余留下来的是渐起的秋意,徐徐凉风如情人温柔的目光拂过,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长街的灯火依次亮起,柔和的橘黄灯光就似在催促旅人快快归家。何飞鸢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傅景明在他家厨房的身影,他摇了摇头,敛起思绪,专心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