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
苏然转头,就看见苏妈妈风风火火地跑到楼下,眼圈微肿,扯着他的胳膊,语重心长地说着:“你快去回家给你爸道个歉,现在外面这么冷,你回家乖乖认个错,妈给你煮你最爱喝的汤,好不好?”
苏妈妈言语之间满是对苏然的担忧和关切,苏然眼眶有些温热,他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改口:“妈,我没有错,我是不会认错的。”
一旦他认错了,他和纪景言,就真的不会再有未来了。
“诶呦……”苏妈妈急得眼泪又掉了下来,带着哭腔说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啊!就是认个错有那么难吗?现在雪越下越大,不回家你能去哪儿啊!”
苏然刚想笑着安慰她自己没事,可是一旦勾起嘴角,就扯着脸上的肌肉都生疼,他倒吸一口冷气,抬手摸去苏妈妈眼角的泪花,轻声安慰道:“一会儿我去顾安远家,你不用担心了,再过两天我给你打电话,你把我的身份证带给我就行了。”
苏妈妈握住苏然的手,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低声抽泣着,没再说话。
苏然看着楼道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勉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对于他而言,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冬天。
纪景言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刚进家门,沈婉言就笑着迎了上来,关怀地问道:“怎么样?和同学玩得开心吗?”
纪景言提着行李箱,低声应了一句:“嗯,挺好的。”
接着沈婉言就破天荒地问了一句:“那苏然呢?苏然怎么样?”
听见“苏然”名字的那一刻,纪景言提着行李的手一顿,他没想到沈婉言会这么突然地提起他的名字。纪景言低下头看着行李箱,极力掩饰住自己的心虚,说道:“不知道,我俩没怎么说话。”
“哦,”沈婉言似乎是放下了心,低声喃喃道:“那就好。”
纪景言提着行李的手渐渐收紧,抿了抿唇,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纪景言刚到家不久,沈婉言就急匆匆地回单位上班去了,外婆也不在家,他这才将手机拿出来,迫不及待地给苏然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苏然才接起来,声音虽然有点哑,但是掩饰不住其中的关怀:“到家了吗?”
纪景言应了一声,但是他仔细听了听,苏然那边好像还有汽笛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头问道:“你现在是在外面吗?”
苏然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嗯,”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出来帮我妈买点东西。”
提到苏妈妈,纪景言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的闹剧,他忙问道:“叔叔阿姨回来了吗?事情怎么样?有没有为难你?你现在怎么样?”
苏然听见纪景言一连串的问话,他的鼻子又开始发酸,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装作很开心的样子说着:“没什么,他俩也没怎么怪我,现在已经对我开始采取放养政策了。”说完还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苏然说的很开心,但是话语间夹杂的鼻音却很重。纪景言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一点不对劲,他试探着问道:“真的没事吗?那你的鼻音怎么这么重啊。”纪景言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苏然,你别骗我。”
“真的没事!苏然强调了一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高兴一点,“这里下雪了,我可能是快要感冒了,所以鼻音才会这么重。”
纪景言还是不相信,正要继续问他,就听见苏然急匆匆地跟他说道:“不说了,我要到家了,先挂了啊!”接着就急忙挂掉了电话。
纪景言将手机贴在耳朵上,他总感觉苏然有点不对劲,但是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有出所以然来。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夏晴的那件事,纪景言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苏然缓缓将手机放下,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刺骨的冰冷。他习惯性地摸了摸上衣口袋,里面还装着没抽完的一包烟。他拿出一根烟刚要点火,脑海中就蓦然闪过纪景言的脸。
纪景言不喜欢他抽烟。
苏然点火的手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手放下,顺便把那包烟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苏然有些迷茫地看着手机上纪景言的脸,脑海里全都是父母失望的语气和他们悲痛欲绝的脸,他想不明白,难道这就是自己一直以来都在追求的吗?为了和纪景言的未来,他真的要放弃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吗?
但是现在的他,真的已经无路可退了。即使前方是一片黑暗,他也只能选择勇敢地走下去,因为他要成为那片黑暗里唯一的光,一道照亮他和纪景言未来的光。
顾安远赶到的时候,苏然正在路边发呆,脑袋上和身上都落了一片的雪。他连忙跑过去,拍了一下苏然的肩膀问道:“下这么大的雪,你在大街上站着干什么?你是傻吗!”
苏然仍然低垂着头,看着地上覆盖的白雪,闷声说道:“因为我没地方可以去了啊……”
顾安远看着苏然冻得通红的耳朵,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下落在他身上的雪花:“我妈刚好不在家,咱们回家,到我家之后先洗个热水澡再说吧!。”
苏然应了一声,第一次这么顺从地跟在顾安远的身后,向他家走去。
苏然觉得,他以后可能就不会再家了。
纪景言吃饭的时候,才发现饭桌上只有他和外婆两个人,不禁问道:“我妈呢?今天不回来吃饭了吗?”
外婆点了点头:“刚刚给我打电话了,说今天在单位加班,就不回来吃了。”
纪景言夹了一口菜,满腹狐疑地嘟囔了一句:“我妈她工作什么时候这么忙了?”
“哪有那么忙啊?”外婆有些不满地说着,“前几天你们以前的邻居来看她了,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回来之后就请了一天的假。现在她就要把之前落下的工作做完,所以才加班的。”
听见这话纪景言夹菜的手一顿,第一反应就是苏然的父母,他连忙抬头问道:“以前的邻居?是一对夫妇吗?”
外婆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但是听你妈说是对门住了十几年的老邻居了,在你爸走了之后也没少帮咱家忙。”
纪景言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到桌子上,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晴的事情正好赶在苏然的父母见过沈婉言之后,一想到沈婉言接自己回家时,提到苏然名字时的紧张,他就感觉苏然的父母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原谅他。
纪景言想去单位找沈婉言。
一想到他们三个家长坐在一起谈及他和苏然的未来的时候,纪景言心里的就开始变得不安。
想到这里,纪景言也吃不下饭了,连忙站起身擦了擦嘴,拿起自己放在沙发上的衣服向外婆说道:“外婆,我去单位看看我妈啊!”
说完也没管外婆是什么反应,穿上衣服就急匆匆地下楼了。
到达沈婉言单位的时候,刚巧就看见她在打电话。纪景言想了想,向前走了两步,躲到柱子后面,沈婉言说话很轻,纪景言要很努力地听才可以听见。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沈婉言好像是在努力地安慰她,告诉她不用伤心,人迟早都会回来的,毕竟都是孩子。
纪景言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意思?是有小孩走丢了吗?
之后又是一顿安慰,直到听见他和苏然名字的那一刻,纪景言才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听见沈婉言说:“你也别太伤心了,好好劝劝苏然他爸,不要再那么犟了,父子两都是一个脾气,总是要有一个先低头的,就当是让让自己的孩子吧!”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明天你给苏然带过去点钱和衣服,钱多给他点儿,毕竟他有钱在手你也安心啊!身份证什么的我不太建议你给他,免得再坐火车去其他地方。纪景言这里我会看住的,不能让他去找苏然。”
纪景言躲在躲在柱子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虽然没太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苏然他离家出走了……
纪景言又靠近了一点,沈婉言的话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苏然再等两三天,纪景言没什么回应的话,他也就能死心了。他们还都是青春期,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就当他去同学家里玩两天,不用担心了。还有和夏晴她妈妈好好解释一下,毕竟这件事情传出去也不太好,记得多给苏然点钱,别让他在外面受委屈。”
纪景言脑袋里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他猛然间想起自己刚才打电话时,苏然那奇怪的鼻音。
从小到大,不管经历了多少年,苏然他一直都是这样,默默地站在纪景言的身前,为他挡住所有的流言蜚语。
而自己,好像就一直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着苏然所有的保护。
纪景言觉得,自己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再碰到第二个苏然,不会再遇到这么一个视自己如珍宝的爱人。
纪景言在心里做好了所有的打算,定了定心神,缓缓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叫了一声:“妈。”
纪景言屏住呼吸,看着转过头来的沈婉言,垂在两侧的双手渐渐握紧,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