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糖转头,就看见纪景言站在她身后,灯光至上而下打在他身上,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他走了。”
沈糖深深地看着纪景言:“纪景言,这样对他,你真的会幸福吗?”她顿了顿,接着说着:“这个忙我只帮你一次,纪景言,之后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就转身向门外走去,转身之间发丝拂过纪景言的脸庞,刺得他鼻尖痒痒的,纪景言忍不住低头揉了揉鼻子,再抬头眼眶已经通红。
对不起,苏然,真的,对不起。
再执着下去,无论对你对我,都是一种折磨。
苏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医院,满脑袋都是沈糖的那句话,胸口是撕裂般的痛,就连呼吸好像都在牵动着心口的伤口,眼前无论是朦胧是清晰,都是纪景言的脸。从小到大,从稚嫩到青涩,从青涩再到现在的清秀,他几乎是一点一点地和纪景言一起长大,一点一点地爱上自己的青梅竹马。虽然知道他的这份卑微的感情永远不会公布于世,甚至不会得到任何人的认可,但他还是那样的义无反顾,只是因为他爱纪景言,爱到失去了自我。
他就像是那飞蛾,纪景言就是他生命中永远追随的那道火光,即使最后会粉身碎骨,他也永不回头。
他也想过,在纪景言的生命中总会出现一个女孩子,会和他携手走过一生,会得到他求之不得的纪景言的全部的爱,会被纪景言捧在手心里呵护一生。曾经的他认为他会祝福,但是当这样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心里的不甘和委屈统统涌上心头,如果纪景言喜欢的人不是沈糖,苏然觉得他可能会杀了那个受尽纪景言宠爱的女人。
但是沈糖,是他亏欠最多的朋友……
沈糖追上苏然的时候,他正蹲坐在医院楼下,身边一圈燃尽的烟头。沈糖缓缓停下脚步,想了半晌,才走上前去,拿出夹在苏然指尖的烟,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不是说好不再抽烟了吗?”
苏然抬头,沈糖看着他微红的眼眶一愣,他认识苏然三年,从来都没有看过苏然这副模样,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苏然,我不会和纪景言在一起,因为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啊。”
苏然静静地看着沈糖,什么也不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就连空气都沾染上了他的悲伤。沈糖刚要说些什么打破寂静的时候,苏然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沈糖,你和纪景言在一起吧!”
沈糖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掌已经落在了苏然的后背上,掌心火辣辣的疼,刺痛了沈糖的眼眶:“苏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然低垂着头,没有说话,但是沈糖注意到他身侧紧握的拳头透漏出他内心的忐忑。她只能深呼吸一口气,压制住心里的火气:“苏然,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你说这话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抬头看向天空想把眼泪憋回去,但是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顺着眼角流下,就连声音也带上了些许的哽咽:“苏然,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自私啊……”
苏然站起身,缓缓抬手,轻轻地拂去沈糖眼角的泪水,然后将她揽入怀中,苏然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沈糖耳边回响,直击她内心最柔软的角落:“沈糖,你这样,真的不值得……”
沈糖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清爽的气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个她执着了三年的男生,她怎么舍得放手……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到某个人,他打破你的原则,改变你的习惯,成为你的例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纪景言看着坐在床边给他削苹果的纪妈妈,沉默良久问了一句:“妈,你说苏然他怎么样?”
纪妈妈没有停下削苹果的动作,语气里满是自豪:“苏然这个孩子啊,人长得好看,还懂事,哪个小姑娘要是跟了他啊,一定会幸福的!”
纪景言抬头看着昏黄的灯光,嘴里喃喃道:“苏然一定会对她特别好吧?他们一定会非常幸福的,对吧?”
纪妈妈压根没注意纪景言语气里的惆怅,只是将手里削好的苹果放到纪景言手里,然后站起身:“小言啊,我一会就得去加班了,我给苏然打电话让他来陪你,你就先休息吧!”
纪景言听到苏然的名字一愣,然后不解地问道:“苏然?他答应你了吗?”
纪妈妈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应声道:“嗯。他说他正在路上呢,马上就到了。”
纪景言看着手里削好的苹果,渐渐收紧,自从他计划开始和沈糖演这场戏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一切的准备。
无论是他,苏然,还是沈糖,正值青春的他们,都不应该沉浸在一段不该沉浸的感情中,无法自拔,这种感情,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人足够勇敢地站出来,承担捅破这一切的后果。
纪景言他比谁都理智,所以他的心,他看的比谁都清楚。
苏然赶到的时候纪景言正背对着他整理行李,苏然放在门把手的手一顿,看着熟悉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苦涩。
不管你爱的人是谁,可是我还是爱着你啊纪景言……
纪景言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头也没回,就连语气也没有与以往有丝毫的不同:“你来了啊,我正在收拾行李,一会儿再去办出院手续。”
苏然听见一愣,也顾不得心里的小别扭,大步走上前去,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关切:“你现在就要出院?可是你……”
“哎呦喂……”苏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纪景言打断,他哭笑不得地看着苏然:“我妈神神叨叨的就罢了,你跟着神神叨叨地干什么啊?我一大男人,所谓住院只是做做样子给学校看,哪儿有那么严重?”
纪景言笑着拍了拍苏然的肩膀,随手抓起双肩包刚要往身上背,但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撕扯到了腹部受伤的位置,疼得他忍不住倒吸口冷气,捂着肚子半天没直起腰来。
苏然知道他只是在逞强,纪景言从小就是这样,刚开始练舞蹈的时候,他吃得苦比一般同龄孩子要多得多,腿上的淤青也从来没少过,但是不管谁问他疼不疼时,他都会给对方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只到有一次苏然偶尔经过他的舞蹈室,看见他扶着墙疼得直不起腰时,才知道原来他忍受了一切所有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
苏然往前走了两步,一只手接过纪景言手里的背包,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扶住他的腰,掌心里传来温热的温度禁不住让他一愣,但是很快就稳定了自己的心神,说着:“要是不太舒服就再住两天院,这种事情也不必逞强。”
表面上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是只有苏然自己明白,他的内心,早已支离破碎。
纪景言转头便能看见近在咫尺的苏然,近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在的呼吸,他的心跳。纪景言愣了一会儿,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身子拉远了一点,垂头笑着说:“毕竟是个男人,太娇气总归是有些不好的。”
苏然听了,身子一僵,努力咽下心里的苦涩,没再说话。
是啊,纪景言他……总归是个男人……
两个人快速地办好了出院手续,苏然的心很乱,对纪景言的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答应着。直到将纪景言送回家,苏然躺在自己床上时,已经是凌晨,可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满脑袋都是纪景言与沈糖的谈话。
苏然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一幕幕都是这三年来他们三个人的喜怒哀乐,不管怎么看,沈糖和纪景言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反而自己,夹在二人中间,反而像一个跳梁小丑。
沈糖是个好女孩,从苏然遇见她的那一刻起,苏然就觉得沈糖是这个世界上不可多得的好女孩。他可以违心地去批判与纪景言关系亲密的任何一个女孩,只有沈糖,他不应该这么做,也没有权利这么做。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和纪景言在一起,唯有最爱纪景言的他,却被无情地剥夺了和他在一起的这个权利。
既然已经对他有着非分之想,又怎么甘心止步于和他做普通朋友……
顾安远接到苏然的电话时正是凌晨三点,他刚打发完程浩然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紧接着就是苏然的催命连环电话,搅得他一晚上都不得安生。
本来刚接到电话的时候顾安远是想骂他两句就接着睡,然而当他听见苏然声音的那一刻,那句“傻逼”就咽在了喉中,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苏然的声音哽咽中带着一丝喑哑,他说:“顾安远,你出来怕陪我喝点吧……”
顾安远愣了半晌,半天才反应过来,骂了他一句:“你有病啊,明天还有课,大半夜的喝个屁啊!”
那边半天都没有声音,顾安远以为苏然睡着了,刚要挂电话,就又听见电话那边说:“顾安远,我心里难受……我还不知道找谁……”
顾安远刚要借机利用纪景言打击一下他,结果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好认命地坐起身,问道:“你现在在哪里?爸爸现在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