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丽气的瞪她:“所以你现在是嫌弃你妈老了?”
许丽越想越恼:“亏我还觉得你在心疼我。”
“我怎么可能嫌弃我亲妈呢?”宁桃连忙搂住许丽的脖颈撒娇,直到造型师过来沟通,宁桃才放开手。
许丽打算烫个头,自然要弄很久,而宁桃没有做发型的打算,就坐在她旁边跟她念叨:“妈,我真的知道一个人,都十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年轻。”
许丽对此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毫无兴趣。
别人年轻是别人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而且那个人你也认识。”宁桃补充道。
“谁啊?”许丽问的懒洋洋。
宁桃说:“我暖阳老师。”
“什么?你说谁?”许丽受惊过度,直接就站了起来,还把发型师给吓了一跳。
“妈,你冷静冷静,听我说。”宁桃连忙安抚。
“我怎么冷静啊?暖阳不是去世好几年了吗?你突然提到她,我怎么可能不怕?”许丽越想越担心,还拉过宁桃的手,愁容满面道:“你是不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看要不然还是别做头发了,妈妈带你去寺庙求个平安符吧。”
旁边的发型师已经目瞪口呆。
但许老师是这镇上的知名人物,他们还都熟识,就算许丽头发做到一半要走,也没有人会阻拦。
能拦着许丽的只有宁桃。
宁桃一手拉着许丽的胳膊,一手捂脸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暖阳老师她并没有过世,就在前不久,我看到她了,还跟她说了话。”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活人?”许丽狐疑地问。
“当然是活人了!”宁桃把母亲按回了椅子里,小声提醒:“你可是一位人民教师,不许迷信!”
“好好好。”
许丽也只惊诧了小片刻,随后就想通了,毕竟没有人见到暖阳的死亡场面,她们会断定暖阳去世,也只是因为收到了暖阳送来的遗书。
“当时她写的那么言之凿凿,说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即将不久于世,看得我都落泪了……难不成那遗书是假的吗?还是说她忽悠了咱们?”
“遗书是真的,暖阳老师也没骗人,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她就被治好了。”宁桃也有点唏嘘:“虽然看起来不像从前那样健康,有点孱弱苍白,但总归是还活着。”
宁桃说:“而且她现在非常年轻。”
许丽:“……”
宁桃看许丽幽怨的目光,连忙改口:“当然我妈也非常年轻。”
许丽哼了一声,又问:“那她为什么不联系咱们?难道我们家对她不好吗?这么多年了,好歹也传点音讯过来啊。”
“情况很复杂。”
等造型师做完流程离开,只留许丽和宁桃在一起等待的时候,宁桃才靠过去小声道:“老师她不是不联系我们,她是失忆了,没有办法。”
许丽当即笑出了声。
“还失忆了,在这儿拍电视剧呢是吧?电视剧都嫌失忆这种剧情老套。”
“可是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事实也就是这么个事实。”宁桃鼓起了腮帮。
“好了好了,别撅嘴,妈信你还不行吗?”许丽为了哄女儿,先服软了:“我就当她失忆了,而且十年过去了还永葆青春……这种女人确实像是电视剧里的女主角。”
说着,许丽也有点好奇宋暖阳现在的样貌了,宁桃拿出前不久拍下的照片给她看,许丽看过以后更是惊奇。
“怎么会这么年轻?她怎么做到的啊?”许丽震惊了。
“主要是钱多,每年各种医美,各种养护。”宁桃又开始吹彩虹屁:“其实我妈底子更好,要是跟她用一样的方法保养,那肯定还是我妈更靓。”
许丽听得眼角抽搐。
“打住啊。”许丽把视线从照片上移开,随口问了句:“暖阳在做什么工作?还是当画家吗?”
说到这里许丽又感慨:“金字塔顶端的艺术家确实收入不菲,虽然我不太懂鉴赏,但我能感觉到,暖阳的画是真的好。”
宁桃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堵了一下。
她想起上次问老师,问她还作画吗,已经改名为陈樱的老师回答她,好久不画了。
明明那么有天分的一个女人,却被囚禁为笼中鸟,养成了金丝雀,几乎不再提起手中的画笔。
未免叫人觉得可惜。
她原本应该有更高的造诣。
想到这里,宁桃对奚薇的怨愤便又多了一层。
许丽又问起宋暖阳的艺名,说想上网搜搜,看看她这些年的成就,宁桃却整个人沉默住。
“其实她还不是很知名的画家。”
“那做什么工作那么赚钱?”许丽笑道:“该不会祖上富绰吧?其实她不辞而别是回去继承家业?”
宁桃欲言又止。
许丽看她为难的样子,表情也变得不对劲:“那是什么情况?”
宁桃为难道:“其实她没什么家业好继承的……”
许丽冷下脸:“千万别告诉我她钱多是因为嫁了个有钱的老公,要真是这样你也别跟她来往了。”
“不是不是,主要情况很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就慢慢说啊。”
宁桃嘴巴张开又合上,好久才憋出来一句:“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许丽:“……”
真是扫兴。
不过扫兴的是自己宝贝女儿,她能怎么办呢?
等做完头发后,天已经黑下来,不放心的宁健昌打了电话过来,又絮絮叨叨了好几句,最后被忍无可忍的许丽给直接挂断。
“先不管他,你不是要看暖阳的遗物、不……现在不能说是遗物了,应该说是礼物,我带你去看,都好好保存着呢。”
那是个空房子,平时当仓库用,里面特意留出来一间,放着宋暖阳当年寄过来的画。
宁桃小心地抖落灰尘,扯掉上面的白布,慢慢将箱子打开。
最先入眼的就是一副雨后梧桐。
那笔法格外洗练,把树枝画的错落又穿插有致,配色也极为大胆,合在一起却并不突兀,反而有种别致融洽的美感。
宁桃慢慢看着,打开最后一个箱子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照片。
那还是暖阳老师住在这里的那一年。
那年夏天,许丽给她买了崭新的相机,她觉得新奇,就到处拍照。
暖阳老师总是大大方方地给她拍,还主动配合地摆出姿势,可另一个人完全相反。
那个女孩身形瘦弱,总是低着头,从来不说话,长长的刘海没过了半张脸也不肯去剪,以至于宁桃努力回忆,也记不起她的样貌。
然后有一天,她终于捉住了那女孩,连书包都来不及放下,她就把相机递给旁边的宋暖阳,活泼又雀跃地道:“老师,快来帮我拍照片。”
宋暖阳笑着接过照相机,按下了快门,这张照片因此定格。
画面里,茶几旁,宁桃搂着女孩的脖颈,仰头笑得明媚又飞扬,但那女孩仍然拘谨不安,她手指攥着,嘴唇抿着,头比以往更低,看起来比宁桃还要矮半个头。
宁桃怔怔地看了会儿,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又盈满了眼眶。
她将手指移向女孩的脸庞,那肤色并不白皙,泛黑又粗糙,右唇下边还有个清晰的水泡,连下巴上也带了个青春痘。
宁桃忽然就笑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鼻子,语气轻松:“小时候确实不漂亮。”
“如果真是这样,那至少说明在这点上你没有骗我。”
“你这孩子,在那里嘟囔什么呢?”许丽凑过来看,也看到了那张照片。
“唉,这是你捡回来的那个小哑巴,你还记得吗?她也怪可怜的,亲爹酗酒,亲妈又是个疯子,后来她失踪了,家里都没人管,还是我跟你爸去报的案。”
宁桃把照片收好,小声说:“有没有可能那不是她亲生父母呢?”
许丽没听清,就问她说了什么。
宁桃改口,问那对父母怎么样了。
“那个喜欢酗酒的牛老三,好像是酒后猝死吧,说是有天夜里喝的不省人事,一头扎在马路牙子上,人就那么没了,不过要我说,也真是活该。”
“他那个疯子媳妇儿倒是被人接走了,说是什么远房亲戚,总之把她送到精神病院里妥善安置了,也挺好。”
“至于那个孩子,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反正这么多年没再见过,”许丽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当时是你好心,非要把那孩子带到家里来,要我说,她爸都不管她,我们还管她做什么?倒是让她白吃白喝白住了大半年,结果呢?人直接没影了。”
“不知道是出事了还是怎么了,要是没出事,应该回来看看吧?不管怎么说,我们家对她那也是有恩情的。”
宁桃忍不住开口:“说不定她已经报恩了呀。”
“什么时候报恩了?你梦里的报恩?”许丽失笑:“算了,就当给你积德行善了。”
宁桃想到了陆风晚藉着吴求的名义给砖厂送来的两百万,不由得欲言又止。
但她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有些事可以晚开口,因为现在说了也没用,但有些事是真的不能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