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步深厚的经验还是很有用的,果然,在他穿过桌子走到吧台跟前儿的时候,元午突然一抬手。
乐队的音乐也在这一瞬间停掉了。
接着听到元午一个脆亮的响指,一小团火焰在他指尖窜起。
吧台四周顿时尖叫声口哨声都腾了起来。
音乐继续之后元午往吧台上砸了一个杯子,用带火的指尖沿着杯口一绕,一圈小小的蓝色火焰闪了出来。
他把瓶子里调好的酒倒了进去。
就是这杯酒!
林城步不知道元午有没有看到他,赶紧扒拉开围在吧台旁边的人,打算在大家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
但就在他伸出手的同时,一只手比他先一步拿到了杯子,手掌熟练地往上一盖,灭掉火焰之后喝了一口。
“我操?”林城步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打击,顺着这张嘴看清脸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震惊了,“常语?”
“嗯?”常语听到他的声音,转过了头,也愣了愣,“林哥?”
“你完了!”林城步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小子你完了,今儿晚上你完了。”
常语看了看他手里的火腿荧光棒,顿时反应过来了,把手里的酒递了过来:“给。”
“给我干嘛?”林城步说。
喝都喝过一口了还给我,信不信我抽你!
“你不要吗?”常语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火腿肠。
“不要,”林城步把火腿肠塞回了裤兜里,有点儿没好气儿地问,“你跑这儿来挤什么啊?”
“我等好几天了,”常语举了举杯子,“今天晚上本来加班的,我都跟人换了。”
林城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又不好直接跟一个普通粉丝说你喝了我的酒我很讨厌你,也不能表现得太没风度……
只能不知所云地说了一句:“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常语愣了愣,回头往七号桌那边看了一眼:“哦,不是,就普通朋友。”
接下去林城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跟常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着,但是一看到他手里的杯子,就挺想扑上去把他给扒光了然后扔江承宇那儿去。
“小步步。”元午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捂在口罩里的声音很低,几乎完全被淹没在了嘈杂的说话声笑声音乐声里,但林城步还是听见了,他觉得以自己对元午的敏感程度,哪天聋了也能听得见。
他迅速扔下常语转过了头。
吧台上放了一排杯子,里面都是已经调好的彩虹酒,元午正拿了一把吧匙往最后一个杯子里慢慢地倒着最后一层。
林城步顿时把对常语的不满扔到了一边,有些享受地看着元午的动作。
大齐把另外几杯调好的酒推到了客人面前,林城步这时才注意到元午没有完全的这一杯颜色跟别的不一样。
这杯不是彩虹酒,分层少,只有两层,而且颜色……诡异,一层墨绿一层咖啡色。
特别是最后元午在杯口加上了一层厚厚的奶油时,林城步更是不知道这杯该叫什么玩意儿了。
元午把杯子慢慢推到了他面前,往里面插了根吸管,声音还是很低:“你的特调。”
“什么?”林城步愣住了,“特调?”
“嗯,”元午看了看他,“保证好喝,尝尝吧。”
林城步半天才回过神来,手拿过杯子的时候都有点儿发抖。
这是一杯特调。
元午专门给他的特调。
还说保证好喝。
说真的,这是杯屎……他估计也能一捏鼻子灌下去。
盯着杯口的厚奶油看了一会儿,再抬眼的时候发现元午已经没在吧台后面了。
他赶紧拿了这杯子,往江承宇那张桌子挤了过去。
元午表演时间很短,一般一晚上来个几次,加一块儿的时间比不上他在角落里喝酒的时间长。
“我的特调呢?”江承宇看到他过来的时候转头问了刚坐下的元午一句。
“明天吧。”元午说。
“你特调限量的吗?”江承宇笑了,“给他做了我的就没了?”
“手生,”元午活动了一下手腕,“今天感觉跟个没上油的机器人似的。”
“没觉得啊,”林城步坐下,“我觉得帅爆了都,炸平这条街没问题。”
“没错。”江承宇点点头。
“喝了没?”元午偏过头问。
“我……有点儿舍不得喝。”林城步看了看杯子,轻轻转了两圈。
“喝吧,”元午拿过江承宇给他倒的酒喝了一口,“就跟你平时喝奶茶一样那么喝,吸管放在交界的地方。”
“嗯。”林城步笑笑,把吸管往上抽出来了一些,凑过去喝了一口。
奶油味儿他一口就尝出来了,当然,不尝也能看出来,厚厚的奶油下面那层咖啡色的,第一印象是可可,但细品的时候又不完全只有可可的味道,透着一丝丝很淡的茶香。
林城步觉得很意外,这两种味道居然能在一起混出很招人喜欢的感觉来,他把吸管往下插了一点儿,尝了尝下面墨绿色的。
“薄荷?”他看着元午,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不不,只有一点点薄荷……薄荷酒?也不全是……颜色深得多……”
“你烦不烦。”元午说。
“不烦。”林城步笑笑,这杯特调很好喝,虽然他尝不出来倒底加了什么,但就是很好喝。
“以后还是老时间吧?”江承宇眼睛看着林城步身后。
“嗯。”元午应了一声。
“哎,”江承宇伸了个懒腰,“今儿感觉真不错,总算把你给弄回来了。”
“我看这个也不错,”元午看了一眼吧台里正在忙着的调酒师,“有点儿眼熟……是以前在老唐那干的那个吗?”
“你记忆还成啊,”江承宇拍了拍他的肩,“我以为你这两年怎么也得记忆力下降个几成吧,居然还记得他?”
元午没说话。
“这些人是都不错,”江承宇说,“但是这种事儿不光看技术,技术能练得出来,气场练不出来,气质也练不出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你的特别明显,而且特别就能对了胃口,所以也就非你不可了。”
“不知道的以为你跟我求婚呢。”元午说。
江承宇笑了起来:“别这样,我刚放弃了林大帅哥……”
“哎对了,”林城步把吸管从嘴里抽出来,“就你那个新目标,操,刚抢我酒!”
“新目标?”元午看了他一眼。
“嗯,”林城步想想又笑了,“就上回在医院碰上的那个,你认识的,你粉丝。”
“常语啊?”元午有些意外地看了江承宇一眼。
“不是新目标,”江承宇点了根烟叼着,“这就是一回没收拾干净,想收拾第二回他跑了。”
元午没出声,笑了笑。
江承宇正要说话,突然又收了声音,站了起来。
林城步转头看了一眼,一个服务员离着他们几步远冲江承宇打了个手势。
“你俩慢慢喝。”江承宇在元午肩上抓了抓,拿了自己扔在一边的外套,往走廊那边走了过去。
林城步再往七号桌那边扫了一眼,果然,常语已经没在那儿了。
“一会儿还有两次?”林城步喝了一口奶油。
“嗯,”元午点了根烟,在林城步伸手的时候把烟盒拿了起来,“你病好了?”
“早好了啊,”林城步说,“好得透透的了,你从哪儿看着我像还有病的……”
“从哪儿啊,”元午往他腿上看了一眼,“就从这儿看出来的,不光有病,病得还不轻。”
林城步低头,看到了自己发光的右大腿,赶紧把兜里的荧光棒给掏了出来扔到沙发上:“靠,差点儿忘了……这是江承宇给我的,神经病。”
“我看你挥得挺带劲。”元午笑笑。
“……是么?”林城步顿时有点儿不好意思,“我本来不想用的,结果一下没控制住……你看到我了?”
“嗯,”元午点头,“想看不到都难啊,晃得跟螺旋浆似的,再有几分钟就能起飞了。”
林城步笑了起来:“哎,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有点儿丢人,人那些小姑娘也没这样的。”
元午没说话,在他脸上拍了拍。
接下去元午的表演林城步没再挤到吧台跟前儿去看,只是坐在桌边,从绿植的缝隙里往那边看着。
这桌离吧台算远的,但直到今天林城步才体会到元午为什么总喜欢一个人坐在这里。
这个被绿植包围起来的角落,在这种灯光人影交错,音乐人声喧杂的环境里,有种奇异的安全感。
没有人能看到这里,但坐在这里的人却可以从星星点点的缝隙里看到整个大厅,看到在各种光斑里或笑或哭的人。
一种强烈的包裹在孤独里的安全感。
林城步拿过杯子,看着厚厚的奶油。
他把下面的两层都喝光了,奶油却一直没舍得大口喝。
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奶油味儿。
而是他没有想到元午会这么细心地把他喜欢的味道放进了特调里。
他不知道这是元午之前就想过的,或者之前有没有给别人做过,但在这样的状态下,元午的这份细心,让他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有些事他不敢多想,想多了会失望。
但元午还是让他看到了一点希望,哪怕只是一层厚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