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吵闹已经吸引了满厅人的注意,这一下更是让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过来。任谁也没想到看起来如此文弱的少年竟会那么厉害,下一刻,慕君颉就被其他五个武功不弱的年轻人包围了。
可惜这些人的武功慕君颉根本不放在眼里。慕君颉依旧静静站着,身边的人却已动了手,右侧先扑上来一个,一拳攻向了慕君颉左肋。慕君颉灵活一闪,倒空翻之后一脚点上对方的后心。
看似轻轻巧巧的一脚,那人竟是爬不起来了,于此同时凌空扫向右侧正要拔剑而出的人,转眼又撂倒一个。
双脚落回原地,慕君颉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出手,竟悠闲又懒散的轻轻开口:“还有三个。”
剩下三个红了眼,拔剑一起扑过来。慕君颉侧身避过当头劈来的剑,在对方拿剑的手臂上就那么一扣又一推,随即卸了他的力道和招式,使其直接后仰过去。
“还有两个。”
玉石般好听的声音落在这剩下的两人耳中却如魔咒,角度刁钻的一剑疾速斜刺过来,慕君颉的身形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转,反手一掌挥了出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好看而优雅。
望着仅剩的一人,慕君颉轻勾了下嘴角,“最后一个。”
少年的气质本来给人的感觉是纯净而出尘,可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眼波流转间竟又似乎含着无尽的魅惑在里面。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笑!
最后剩的这人还没打,就已经忍不住开始后退了。他们究竟惹上的是何方妖孽,简直就不是正常人!
“你不打了吗?”见那人不断后退,慕君颉歪歪脑袋,然后伸出手认真说:“不打的话就赔我汤钱,你把我的汤弄洒了。”
此刻若是苏琅琛在,一定只会宠溺的微微一笑,叹一声自家小孩如今都赚了那么多钱却还和以前一样是个小财迷,然后给再他叫一桌子的汤来。但在别人眼里,却只有震惊和不解——这个少年打这场架竟然只为了一盅汤?
慕君颉又看了看桌上倒了的那盅汤,似乎觉得很可惜,竟然若无其事的把剩下的那一点儿端起来喝掉,“这个汤味道很不错的,真是浪费。”
打翻的汤还拿起来喝掉,这种事不管是穷文人还是有钱人都不愿意做的,可是他们看着慕君颉旁若无人的动作,心中竟觉得理所当然,不仅不丢人,还有一种肆无忌惮的洒脱。
“……你这桌菜都算我请好不好……”先前被调戏的小姑娘走过来,看向慕君颉的目光竟含羞带怯,而后脸色微红的低下头说:“谢谢你教训他们……”
“不用了,”谢翔忽然斜插|进来,把慕君颉急吼吼的拉走,“本少爷这里还有的是钱,不在乎这一桌的菜。慕慕,你想吃什么只要跟我讲就好了……”
“我……”小姑娘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大厅中间的戏台上传来一阵悠扬的乐曲声,花魁表演就要开始了。
慕君颉任由谢翔带到干净的另一桌,没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到那个姑娘上,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戏台,一边在心里默默想着左手今日让他来乐坊,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翩若惊鸿
随着乐曲声,满厅宾客的目光也全被吸引过去。
嘭!
一声闷响。高悬在彩台上的绣球突然绽开,舞台上的华灯一盏接一盏的全部亮起,无数彩条和花瓣凌空缓缓飘落,三个曼妙的身影拥香而至,慢慢映入众人眼帘。
乐坊的花魁之选两年才举行一次,候选的姑娘无一不是经过层层选拔才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台上的三位女子个个貌美如花,不管容颜还是气质都难得一见,而且均二八芳华,含苞待放。待介绍完三位姑娘的名字,老鸨上台朝所有客人恭恭敬敬的行了行礼道:“本次的花魁之选还和往年一样,诸位爷可以从小厮那里压一至三号任意一号筹子,按照筹子的多寡来选决花魁。”
话才落音便见几个奴才手捧着托盘从人群穿过,盘子上放着一个个标了数字的方形小木牌。
“压筹子的金额最低是十两黄金,多则不限,此外也可以压珠宝字画古玩奇珍等物,待结果出来,花魁将从压筹之人里选出一位共度良宵。”
乐坊的花魁必是处子之身,这共度良宵所谓何意自是不言而喻。老鸨话刚说完众人已经激动起来,声音此起彼伏。
“我出三十两,压在二号上!”
“本公子出五十两,要压一号!”
一两银子就足够普通百姓一家老小三个月的开销,可在这里,压个筹子就要十两黄金起步。慕君颉事不关己的悠闲坐着,唇角依稀勾着笑意,眼底却不带任何感情。
满堂华灯映的少年的一双美目更加漆黑明亮,谢翔只消望上一眼便莫名觉得心跳加剧,忙转过头用台上的三名美女做掩饰,“慕慕,你要压谁?我看一号很漂亮,三号更美,二号也不错……”
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我家主人压三号,出黄金千两。”
此言一出就如一声闷雷炸在沸水中,一时间满厅的喧嚣都静了下来,连老鸨都一愣。她在乐坊那么多年,出手阔绰的客人不是没有,却从不曾听过这等天文数字。
慕君颉也一愣,却不是为了千两黄金,而是因为说话的那个人。
竟然是当年行刺赵曙的那个吹哨人!!
就算不记得他的脸,慕君颉也记得他手上的伤疤。简直踏破铁鞋无觅处,慕君颉微眯起眼,看着吹哨人放下银票换了筹子,沿着楼梯稳步走回二楼。
二楼雅间既清净舒适,又正好可以完整的俯瞰到舞台上的表演,并非有钱就能上得去的。根据乐坊的规矩,只有部分地位高的权贵或者身份特殊的人才有资格进入。
端着托盘的奴才这时走到慕君颉桌前,问:“这位爷,您要压几号?”
慕君颉抬起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三号姑娘,轻轻笑了笑,“我也压三号。”
那奴才因少年的浅笑愣了愣,随即又立刻明白那种身份的人不是自己能看的,忙低眉顺目,问:“那您压多少两?”
慕君颉不答反问:“你们这儿有紫檀木吗?”
那奴才又愣了愣,“有。”
三号的含烟相貌确实出众,可选花魁靠的不仅仅是相貌,还需要才艺。投筹完毕,三个姑娘的表演依次开始,就在慕君颉对着姑娘欣赏的时候,城北的王府里,赵宗治也对着一个美貌姑娘的画像,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就像一块捂不化的冰。
今夜汝南王府的这顿晚宴吃的尴尬无比。
待送走客人后,对待幼子一向宽容的汝南王头一次大发雷霆,“人家芷梦是一品骠骑大将军的女儿,画像你也看了,相貌非常好,性子也好,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方才竟然当着大将军的面就直接拒婚,你是要气死我吗?!”
赵宗治依旧面无表情,淡淡重复:“我已经说过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汝南王气的一拍桌子,“那你喜欢的那个人现在在哪?!”
赵宗治神色一黯,黑眸中带着明显的痛楚,瞬间幽深的像是无底的寒潭。整整一年,赵宗治在洛阳已经找慕君颉找到几乎绝望,直到十个月前汝南王府连发五封家书才将他叫回汴京,汝南王越说越气,“如今连你十八弟的婚事都定下了,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你已经行过了冠礼,上头几个哥哥也全是二十岁大婚的,你非要等到陛下给你指婚你才甘心吗?”
“就算是陛下指婚我也不会同意。”赵宗治抬起头来,语气平静的没有任何起伏,“我要等一个人,………等不来也等。”
汝南王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最大的毛病除了冷清就是固执,父子两人头回闹的不欢而散。静静望着慕君颉送给他的那个木雕,赵宗治又是在自己房间里坐到半夜都一动不动。
那个少年已经失踪了快要两年的时间。
赵宗治忽然觉得慕君颉不在的空间里,四周冷清寂静得像个死地,似乎连空气都闷的让人喘不过气。空旷的房间里,赵宗治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像根本不该存在一样,异常的突兀和空洞。
已经快两年都没见到那个少年,可那个少年曾说过的每句话,每个笑,甚至每次皱眉,都早在他心底生了根发了芽,相思成了最好的养料,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加茁壮,枝繁叶茂。
在慕君颉出现之前,他的世界一直是简单而恣意的,独身一人只有武学为伴的生活就像是黑白默片,虽然单调,却宁静安逸。可那个少年不经允许就大大咧咧的闯入他的生活,让他黑白的生活染上了颜色,让他感受到了温暖和快乐,更让他心里长出一只拥有无止境贪念的饿鬼,时时刻刻撕咬着他的灵魂。
偏执的留在洛阳找人的时候,赵宗治觉得自己是应该恨慕君颉的。明明是他主动跑来招惹了他,却又不声不响的抽身而去,无比的干净潇洒。可是那恨根本持续不了一秒,就被铺天盖地的担心和相思取代了。
有时候站在夏日的早上,眼前却会升起冬日弥漫着香烛烟火的晨曦。那一日在寺院佛堂的空室中看到面对长明灯安静祷告的少年,从此之后彻底心念成魔。望着木雕上少年微笑的脸庞,赵宗治无法自控的想慕君颉此刻到底在哪里,可只是稍微一想,就觉得异常疲惫,一颗心仿佛走过了万里荒芜,前方却还是没有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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