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话。”
这句话显得有些火气,但坐在她旁边的苏现并不觉得她真的怒了,苏现想她是装的,苏现能感觉到她的平静。但苏现还是悬着一颗星,因为说不定她什么时候又会冒出一句,来吓苏现。苏现当时正在思考一个几何问题——通过一个不在直线上的点,为什么有且仅有一条与该直线平行的直线?
果然,叶莉莉又发飙了,比苏现想象中的暴风雨要来得更猛烈一些。只见叶莉莉慢步走上了讲台,拿起了教鞭,狠狠地在桌面上拍了两下:
“喊你们不要说话,怎么不听,一点纪律性都没有。”
说真的,苏现和所有人一样,被吓傻了。他们听到声音,以为是哪个管事的老师悄悄走进了教室,吓得惊魂,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叶莉莉。而看着叶莉莉走上讲台的苏现,是被叶莉莉的认真劲给吓傻的。何必呢?为什么要把大家都变成有屁眼却不放屁的一种类型。你叶莉莉遵守纪律,不说话就是了,为什么要别人都和你一样?教室是共同拥有的,人家有说话的自由,你瞎横什么劲啊,苏现在心里默默的嘀咕。
这时,叶莉莉喘了口气,接着训话了:
“班级是我们共同的一个集体,我们要为了班级的荣誉、集体的荣誉,一起遵守校园的规章制度,自习时间是明确要求要保持安静的。”
叶莉莉说完,看了苏现一眼。苏现冒出了一点冷汗,她说的话像是在回答苏现的质问。莫非叶莉莉懂唇语,看到了苏现的嘀咕。苏现惊恐地看了看大家的反应。
教室里大部分的同学已经闭上了嘴。其中几位高高胖胖的女同学还莫名其妙地用手捂住了嘴巴,不知道是被吓破了胆,还是在偷偷着吃着零食。然而,有3位男同学用邪恶的笑容藐视着叶莉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歪主意。坐在苏现身后的程帆正趴在桌子上,呼呼睡大觉,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他今早把分成两半的《平凡的世界》都还给了苏现,估计是昨晚熬夜看完的。现在这本被分尸了的书就躺在苏现的抽屉了,苏现这一天都在犹豫着是把书的尸体拿给叶莉莉欣赏一下,还是直接还给老师,落叶归根。
正巧叶莉莉此时不在座位上,苏现决定把书放到叶莉莉的抽屉里,像抛尸一样。苏现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把书尸压在了抽屉最下面。这样一来,《平凡的世界》像是躺在叶莉莉的抽屉里很长时间了。但就是这个非常情况下的决定,让苏现后悔了好几天。
当时叶莉莉站在讲台上,苏现看着她扫视着在座的他们,觉得她像是女王一样享受着黎民百姓对她的臣服。苏现想当场颁发一座奥斯卡影后的奖座给她,她的演技真是到了演艺界的巅峰。苏现等待着这出戏高潮的到来。
叶莉莉没有辜负苏现的期望,她想要挑起个人与个人的矛盾:
“身为班长,我不能让某个人的行为毁了整个班级的荣誉。”她是这样说的,根本忽略了苏现副班长的意义。
叶莉莉说着,把眼光又投向了苏现这个方向。苏现又哆嗦了一下,仔细确认后,发现她不是在跟苏现放电,而是要对梦乡里的程帆放炮弹。
此时,陈阿水突然打开了他手机的音量。游戏的背景音乐和打斗声音响彻了整个教室。陈阿水终于还是借力发威了,而且丝毫没当叶莉莉的存在。在他们农村中学,几乎没有学生是有手机的。陈阿水的这部手机也就是拿来玩游戏的。程帆也有个手机,但从没见过他打电话,一直在宿舍当影音播放器用。
这下,苏现预感到叶莉莉的小宇宙真的要爆炸了。苏现当真以为,此前都可以看作是她的精彩表演,但接下来的一切场面将是彻彻底底的实况,而且充满悬念。
但后来发生的证明苏现又臭屁了,但苏现的表现没有让在场的观众失望。苏现像谢幕小丑一样,友情客串了这出戏的爆笑结局。
只见叶莉莉仍然一副大将风范,不慌不忙,很有步骤的做了两件所有人都意料之中的事情:
首先,她走到程帆旁边,用教鞭拍醒了睡大觉的程帆,末了还调侃一句:
“没想到城里的猪比乡下的猪还能睡。”
然后,她走到陈阿水身边,一手夺走了陈阿水手里的手机。一直忙于玩着游戏的陈阿水,根本没有想到叶莉莉竟敢如此无法无天。
陈阿水站起身来,表现得很理直气壮,说:
“你凭什么拿走苏现的手机?”
叶莉莉早就有所准备,回:
“校园管理条例里关于课堂纪律管理办法中规定,学生手机在课堂上一律关机,不得以任何理由使用手机。”
陈阿水仍然不服气,说: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的话我就TM不信。”
叶莉莉露出诡异的笑容,好像料中了陈阿水的台词,她回:
“不信没关系,我这就把有校方盖章的管理办法打印稿找出来给你学习学习。”
叶莉莉说着,走回到苏现的身旁。苏现仿佛看到了她对苏现使了个眼色,有骄傲的成分,有鄙视的成分,她在跟苏现炫耀她的威信,她的管理能力。
叶莉莉开始翻找着自己的抽屉,管理方法没有找到,她看到了《平凡的时间》的尸体。叶莉莉拿起尸体的一半,另一半丢落到了地上。
苏现做贼心虚,用恐惧而空洞的眼神和叶莉莉疑惑而犀利的眼神对视了三秒钟。在这三秒钟里,苏现本来可以装作完全不知晓,苏现本来可以逃避开她那杀死人的眼光,苏现本来可以指向程帆,供出他卑劣的所作所为。
但是,苏现没有,苏现猜测着叶莉莉的内心判断,苏现等待着叶莉莉像神一样的发落。在这三秒钟里,苏现看到了叶莉莉有一秒中的疑惑,她思考着这本书苏现是在什么时候放回到她的抽屉,思考着分尸事件是发生在书放回她抽屉之前还是之后。
就在第二秒,叶莉莉眼神中的疑惑消失了,她肯定了《平凡的世界》是在分尸后回到她的抽屉里的,而且苏现眼神中的恐惧告诉了她,苏现就是分尸抛尸的凶手。
第三秒,她在等待苏现的自首,她在给苏现自苏现救赎的机会。然而,苏现的内心还在徘徊着要不要出卖兄弟程帆。叶莉莉眼神里露出的犀利宣告了苏现罪名成立,但苏现不敢相信,她之后竟然选择用这样一种方式惩罚苏现。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举报者
只见叶莉莉站直了身体,握紧了教鞭,她朝苏现的桌面狠狠拍打了一下,说:
“苏现,你是怎么当副班长的,班级的纪律你都不管一下。”
苏现当时被批得目瞪口呆,陷入一种奇怪的无人之境。那感觉就像赤果果的身体,被捆绑了双手双脚,嘴里还塞着一团抹布,然后叶莉莉用一条毛鞭温柔地抽打着苏现。后来,苏现把这种感觉告诉了程帆,他跟苏现说,这种感觉叫SM。
当苏现回过神来的时候,下课铃声已经响了,教室里早已经笑成了一团。而叶莉莉已经找到那份管理方法,应付陈阿水去了。
叶莉莉说:
“这就是那份课堂管理方法,我会按照上面所写的,把你的手机交给政治处的叶主任。你想要回来自己去找他要。”
陈阿水接过叶莉莉给他的管理方法打印稿,看了一眼后把它撕了个粉碎。之后陈阿水丢下一句:
“三八,仗着自己的舅舅是政治处主任,嚣张个鸟!”
说完,走出了教室。
这时,程帆递给了苏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真正的勇士”。苏现知道程帆是指陈阿水的举动,但苏现敏感的神经质冒出了另一种可能,程帆是在夸赞苏现没有出卖他,没有供出是他把书分尸的事实。
当苏现一个人把书交还到语文老师手里的时候,语文老师浑浊的眼睛里久违的湿润了。老师说:
“行了,你走吧,什么都不用说了。”
老师可能不知道,其实苏现什么都不想说。
陈阿水的恶劣行为有目共睹,但从始至终,苏现都对陈阿水表现出极大的宽容,直到这天晚上,苏仙在宿舍里见到阿水。
陈阿水在他们宿舍里出现的时候,已经月黑风高了,而带陈阿水来宿舍的人竟然是程帆。临近熄灯,宿舍的大门已经关闭,也就是说,陈阿水今晚要留在宿舍里过夜了。
一个走读生(通宿生)在学校宿舍里过夜,只要没人举报,就是安全的。一间宿舍那么多的人,有人逛外交去了,有人蹲茅房去了,在查房的时候,随便顶替一个就过去了。
然而,对于陈阿水,如果没人举报他,让他觉得事情这么顺利,说不定他就会再来第二次、来第三次,无止境了。
陈阿水如此是方便了自己,即使在没有破坏了宿舍的纪律前提下,也给宿舍里的成员带来了麻烦。扛着最大麻烦的就是要和陈阿水同铺的人,这个人无疑就是程帆。
程帆是城里人,床铺干净,床被纯棉,重点是没人会和他同仇敌忾,好打发。程帆就这样和陈阿水挤在了一个床铺上。
此时此刻,苏仙的内心是复杂的,甚至可以说是矛盾的。一方面,他痛恨陈阿水就要把程帆给睡了,另一方面,他又多么希望和程帆睡在一起的人是自己。
熄灯了,宿舍楼陷入了寂静,寝室里的说话声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苏现想要仔细聆听程帆和陈阿水的动静,却听不见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