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法子,救人一事便迫在眉睫。
药浴备好后,长宁便将陆焱之身上的衣衫扒下,与谢沉玉合力将人放进木桶里,随后又与谢沉玉一前一后,一个抵住陆焱之的后背,一个则抵在双肩上,一齐运气为其驱毒。
在药浴和内力的同时作用下,陆焱之的肌肤泛出赤红来,额上也渗出黑色的虚汗。
热气氤氲中,木桶内的水,也由原先的清澈化为混浊。
陆焱之神情痛苦,两股内力在体内冲撞着,让昏死过去的他终是清醒了过来。只是这清醒过来的感觉却不好受,一阵剧痛从心口处传来,像极了被毒虫撕咬的感觉。
疼痛难忍中,他呻吟出声。
谢沉玉听了心中极不好受,内力险些走岔了经脉,幸得长宁提醒,才避免出了漏子。
整整一天一夜,屋外的风雪落了又停,停了又起,陆焱之身上的毒终于被驱了泰半。将人抱回床上后,长宁又给他胸口上的伤仔细包扎好,道:“等他身体好些了再继续。”
“嗯。”谢沉玉点点头,面色有些苍白无力。
“你也去歇着吧。”
之后的时日里,陆焱之在长宁的妙手回春下,身子日渐好转。长宁怜他多年来饱受药人之苦,便收他做了徒弟,不仅教他修炼心绝大法,还准备将医术传授于他。
拜师那日,陆焱之喝了点小酒,许是因为劫后重生的喜悦,他醉眼泛红,说了些胡话。谢沉玉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面带笑意。
桌上的酒一壶一壶见了底,如这时光荏苒冰雪消融,转眼间三年已过,玉寒山上的日子虽然清苦,可对陆焱之来说却是难得的自在。
三年间,他习武练字,跟着师傅学医制药,身体也因为修炼了心绝大法,而不再像以往那般孱弱,更值得一提的是,随着毒性的驱散,他身上脸上那些丑陋的瘢痕竟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三年后的陆焱之,面容清秀,身姿不凡,已是脱胎换骨,再也寻不回当年那副丑陋的模样了。
陆焱之发现这一变化时,也是吓了一跳。长宁却是面色如常,只是对他说道:“你修炼了心绝大法,又驱了毒,从今往后你便如寻常人一般,不能再施血救人了。”
闻言,陆焱之只觉得一阵恍惚。毕竟十多年来,他一直被世人当作怪物,突然间被告知恢复了正常,一时之间也是无法适应。
长宁又道:“只是有件事我还得知会你。你身上的毒其实并无驱散完全,那些剩余的毒汇集于你的心口,是世上最致命的毒药,亦是能解百毒的良药。”
陆焱之伸手摸了摸心口,那里曾被人一剑刺过,即使过了三年,想到那凌厉的一剑,依旧会疼痛不已。
“这件事,除了你我,连谢沉玉都不曾知晓。” 长宁神情严肃,“那点心头血配合心法,可用来护住你的心脉,但你却不能用它来救人,一滴也不行,否则将会受到心绝大法的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救人?陆焱之苦笑,当年的剜心之痛已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他还会傻到用自己的心头血去救人吗?“师傅且放心,弟子定会谨遵师命。”
“如此便好。”
回了屋子后,陆焱之对着镜中陌生的人影,仔细端详着。只见镜中那人的脸上没有了丑陋的瘢痕,那张面容虽不是世间绝色,却清秀耐看。谁见了,都不会再将这张脸与丑八怪联系在一起,也不会有人再认得出,这人曾是那个丑八怪陆焱之。
那个被人在客栈外一脚踹翻的陆焱之;
那个世人嘲笑避之不及的陆焱之;
那个成亲之日被一剑刺过心口,浑身是血倒在大雨里的陆焱之;
那个在漫天火海里,等不到人来救他的陆焱之。
……
他的满腔爱意,也在那场大火里被烧成了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爬上来更文了??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玉寒山上,大雪纷飞。山脚下,有一书童装扮的少年正迎着寒风,往山上走来。
他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五有六,身子瘦瘦小小的,像随时会被风刮倒,却仍极为耐性地往前走着。
似乎是因为不识路,走着走着竟迷迷糊糊地走到了断崖边,也没发现。断崖处是一片白茫的积雪,不仔细看很容易一脚踩上去踏了空。
这少年便着了道。
只见他脚下一空,随着雪块塌落,整个人就要往悬崖下掉去。他尖叫一声,正心中大感绝望,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突然一道白影从眼前掠过,并伸手揽住了他的腰,用力将他往悬崖上带去。
惊魂未定,待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原地。他大松一口气,对着这个救他的人说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救。”
然后一抬头,就被眼前的人惊住了。他讷讷道:“仙……仙人……”
仙人听了,回了句:“嗯?”
这被少年认作仙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陆焱之。方才陆焱之在崖边采药,遇上这位少年失足跌落悬崖,便出手相助了一番。没成想,竟被认作是仙人。
陆焱之哭笑不得。
这玉寒山已经许久没有外人来过了,也不知这少年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却在这时,眼前的少年突然跪地,冲着陆焱之叩起头来!陆焱之吓了一跳,忙问道:“你这是作甚?”
少年回道:“仙人这般身手又风姿不凡,想必就是那位玉寒山上不出世的毒医长宁无误了!”
是来找师父的?他怎么会知道师父的名号?陆焱之存了个心眼,没摇头也未点头,只是说道:“是或不是,你都不该冲我磕头,这是在折煞我。”
少年却恍若未闻,只是俯身又磕了几个响头。嘴里不住央求道:“叨扰仙人了,还请仙人莫要怪罪。小的此次前来,是特意来请仙人出山,救我们家主子一命的!”
陆焱之见他年纪小又身子单薄,额头上更是磕得一片青紫,心中不忍刁难,忙将他拉了起来问道:“有什么话便好好说,你们家主子是何人?出了何事?”
少年回道:“我们主子乃万风堡的少堡主万岳林,前些日子因被邪教魔人所害,中毒昏迷,如今性命垂危,我曾听一位高人提起过,玉寒山上有位隐世毒医,解毒之术了得,便寻来此处叨扰仙人的清净了。”
邪教?陆焱之愣了愣,道:“天魔教不是已经不存在了吗,又何来的邪教?”
少年道:“这事说来话长,仙人久居玉寒山怕是有所不知,自三年前天魔教覆灭后,江湖本是平静了一段时日,可就在一年前,远在七海之上的幽冥邪教却大举入侵中原武林,他们不仅作恶多端,还修炼吸食人精血的邪恶功法,凡是被他们掳去的人,皆是全身血液干涸而死……至此江湖一片人心惶惶。”
少年说着红了眼,“半月前,我们家少堡主在外出游历时就被幽冥教的人掳了去,与此同时还有多位武林世家的子弟也被抓去了七海。幽冥教的人向中原下了血帖,说是要救少堡主他们,就必须前去七海幽冥洞,他们在洞府前摆了擂台,只要击败一个幽冥洞的死士,他们就放出一个人……哪里想到我们好不容易将少堡主救出,人却是半死不活了。”
“既如此,何不一举捣了那什么七海幽冥洞?”陆焱之疑道。
“那七海幽冥洞的死士,各个修炼魔功,功力高深莫测,而幽冥教又位于七海之上,光是前去就已麻烦不已……更别提那关着人的洞府了,幽冥洞深埋地下,机关重重错综复杂,贸然前去必死无疑……”
陆焱之听了,想到以前被关在雾山的岁月,深知那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望,心中生出同情之意。本想带这少年回去见师父,却听少年道:“听说就连前任武林盟主谢连家的那个瞎眼儿子,也被掳了去!”
陆焱之脚步一顿,愣在那儿。
少年奇怪道:“仙人怎么了?”
谢沉玉半月前回去给谢夫人贺寿,一直未归,陆焱之当他是要在家中再多呆上些时日,没成想……他按住少年的手腕,焦急道:“你方才说的那个人是不是谢沉玉?!”
“谢……谢沉玉?好似是叫这么个名儿……”
陆焱之一听,心中顿时方寸大乱。
三年来,谢沉玉一直在玉寒山中陪伴陆焱之,二人间早已情深厚谊。如今听闻谢沉玉出事,陆焱之哪里还能平静下来,当即就抱起少年,飞身朝木屋奔去。
长宁推开门时,见着的就是一个满脸焦急的人,怀里还揽着一个小少年。他道:“何事这么匆忙?”
陆焱之进屋,和长宁说了这事。长宁沉吟片刻,将那小屁孩扔出屋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好几袋锦囊来,对着陆焱之道:“我这辈子是不会再离开玉寒山了,你就自个儿下山去救谢沉玉吧。这几个锦囊里放着的都是我精心研制的□□,遇到危险时可以用上一用。”
“师父……”听闻要自己一个人下山,陆焱之有些慌乱。但是一想到谢沉玉的安危,便二话不说地接过锦囊。
谢大哥待他那般好,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