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深，反了你了！”把桌上的烟灰缸狠狠扫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里头的烟灰也泼洒了出来。程余远被这小儿子气得目眦欲裂，恨不得把他狠狠揍一顿！这小子，从小就被他妈护着，不能打不能骂，到现在长得高高大大的，再想打也迟了。说实话，有时候被程潜那冰凉的眼神看着，他这个当爸的都有些犯怵！……真是翻了天了！
对于父亲的怒火，程深向来都不予理睬。他淡淡地斜程余远一眼，整整衣服，面无表情地推开母亲往外头走去。姜西娜想喊住他，但一声“哎”落了个空，程深已经把门摔上了。那边程余远气得只喘，脸都白了，姜西娜又赶紧追过去扶住他：“哎呀，你也别往心里去了，你这儿子就是这样，那么多年了还不知道吗？”
“你别跟我说这个！从小你就宠着他，看看，宠成什么样了，连我这个老子都不放在眼里，我养这个儿子有屁用！”程余远忍不住大吼起来，气得指指戳戳的手都在抖。姜西娜听了，眼睛一瞪，吼得比他还大声：“你现在知道跟我说这个了啊？！你总不说你自己，我还怀着孕呢，就跟别人乱搞，还搞出一个野种来！我不宠我儿子能行嘛，我还有谁能靠得住，最后还不是得靠我儿子？！你现在说养他没用，那你养谁有用？！你厉害，你再让别人给你生个Alpha啊，你去啊！”
“你，你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
“我凭什么不能说，你都不想认深儿了！”
一旁，程匀静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他们刺耳的声音中转过身往外头走。在走出门的一刹那，他低声说了一句：“爸，阿姨，我先走了。”可那两人却只顾着自己歇斯底里地吵架，连一眼也没有舍得给他。
程匀比程潜他们大八岁，如今已年满三十，但婚姻大事却依旧没有提上日程，甚至连男女朋友也没有一个。程潜记得，他从小到大似乎都没有见过哥哥带恋人回来。记忆里，程匀一直都在为家族的事情努力奔走，不辞辛苦、不求回报，就像是一个免费的劳动力一般。有时候程潜会有点儿心疼，但有时候，他又觉得大哥这是自讨苦吃。
“你还有个大哥啊？”郦予初趴在他旁边，躲在前排同学身后小小声地感叹。程潜淡淡地勾一下嘴角，低声说：“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呢。”
“双胞胎！”郦予初惊喜地直起身，但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在课堂上，遂又匍下来：“那你们俩岂不是长得一样！他在哪儿读书呀？”
“他毕业了。”程潜笑笑，视线不由得撇开，脸上露出一抹尴尬：“我休了两年学的。他……他刚刚毕业，跟我长得不像，是个Alpha。”
“啊，异卵双胞胎呀。”不由得大失所望，郦予初蔫蔫儿地趴在那里，又没滋没味的了。程潜看看台上口若悬河的建筑物理老师，忍不住推推她的手臂：“你好歹听一下，这课还蛮重要的。”
“难听死了……不听，学姐说考前看看笔记就行。”郦予初眯着眼，要睡着了。程潜无奈，又推她一下：“那你好歹得把笔记做好吧？”郦姑娘“哼”一声，扭过脸不看他：“隔壁老王帮我记着的，我复印她的就好……”
程潜一听，不由大窘：“隔壁老王是谁？”
“王静啊……”郦姑娘哼哼一声，彻底不省人事了。程潜往后面看看那坐在倒数第四排听得优哉游哉的王静同学，心说人家好好一个女孩子，被你叫成隔壁老王……心中一阵无语，但也只得随她去。把手里的书翻一页，程潜乖乖地坐好，心不在焉地听着，有点儿神游天外。郦予初这小姑娘，脾气虽然暴躁，但人还不错……刚才他说自己休学两年，还以为她要追问为什么休学，结果人家像没听见似的，直接忽略了。
垂下眼帘，程潜开始无意识地摆弄起自己的手机来。“小瘸子”微信群里，唐觐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当然嘛，他都是直接发短信过来，收件箱里他们俩的对话点开，能有好长一溜儿。唐喻前儿还问呢，说你跟我哥是不是不怎么聊得来啊？
程潜一怔，随即有些想笑——感情唐喻不知道这事儿啊！想起最近唐觐总有意无意地说弟弟坏话，还说唐喻小时候出糗的事情给他听，程潜就实在有点儿可乐。那边厢，唐喻毫不知情，还不停叹气，说我哥毕竟比你大五岁，估计是有代沟吧。他要不跟你玩儿，你也别往心里去，公司里也很忙呢！程潜憋着笑，说没事没事，他忙他的，我不会计较。
半天之后，唐觐在德国看见群里这消息，当即忍不住发了个短信给程潜，说小喻这脑补能力怎么这么厉害呢，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啊！程潜也笑，说谁叫你瞒着他，他自然要胡思乱想啦。
不一会儿，唐觐回过来，问那你怎么不告诉他呢？
程潜看得愣住，一时间脑子里傻呆呆的，也觉得奇怪——对啊，为什么自己不跟他说呢？拧起眉仔细一想，程潜才慢慢回过神来。
按理说，他一开始是跟唐喻比较相熟的。但如今跟唐觐聊得更勤，甚至有时候两人会撇下唐喻一个人在群里，用短信聊上一个多小时！所以看见唐小弟还在担心他俩玩得不好，程潜心里就下意识地有点儿心虚了。思虑再三，程潜说，要不……我们以后还是在群里聊吧？在这样下去，唐喻又要乱想了。
过了好半晌，唐觐才回过来，说好吧，那偶尔还是到群里头聊一聊。程潜见了，心里默默的有些熨帖，嘴角弯起来，发了个“好”过去。
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此时德国那边应该是下午四点，估计唐觐是在忙工作上的事。想着别打扰他，程潜就说太晚了，我先睡了，你忙。不到十秒钟，手机里微信叫起来。程潜还以为是唐喻，就打开看，没想到……是唐觐。心说什么信息不能在短信里回？点开一看，才发现唐觐是发了段语音过来。很短，只有两秒钟——有些嘈杂的背景音，衬得唐觐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分外磁性，带着一点点笑意。说，晚安。
程潜愣在那儿，眼珠子有些犹疑地移动两下……思虑好久，也回了一段语音过去。
“晚安。”
清清冷冷的声音，有点儿怯怯的意思，好像是第一次给人发语音似的。唐觐听得眯起眼勾起唇，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又露了出来。刚想再听一次程潜的声音，细细回味一番，手机却叫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屏幕上闪着“郑毅”二字。拧着眉接起来，刚才语音里的温柔被严肃代替：“是宋世明那边有动作了？”
“不是，”沉稳恭敬的男声，可以想象对面那人的形象，必定如这声音一般坚毅沉着，“是大夫人……她问了我一些事。大少，抱歉，我说了。”
“……”紧皱的眉头松开一些，但立即又蹙了起来。唐觐揉揉眉心，叹气道：“也不怪你。你继续盯着宋世明吧，我妈那边，我来搞定。”
“好。”
挂了电话，唐觐闭着眼认真思忖一会儿，随即抬起头来，平静地拨通了李越的号码。
母上驾到
提起唐氏，也许外面的人总是会这样想，哦，如此成功的一个家族企业，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往后真是什么都不用愁了。但李越还没嫁进来时就已经明白，这些所谓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唐氏子孙，也并非什么烦恼都没有。当年唐闯跟她一个班，她是班长，负责班里大大小小的事，而唐闯是怪胎，不愿与人多说话。两人的恋爱开始得非常艰难——如果李越迟钝一点，观察力差一点，她肯定就会错过唐闯总是偷偷飘过来的视线。于是，明明是唐闯先看上的李越，但后来主动告白的，却是班长大人。
“你自己儿子的感情状况你都不关心。”李越翻着郑毅查到的资料，显得有些过分年轻的小脸上露出些许愁容。唐家大爷躺在床上，正闭目养神，声音懒洋洋地道：“他二十七了，我需要怎么关心？”
“当年阿慎三十了，你们不也还因为这个吵架么？”浅浅白一眼丈夫，李越叹一口气，捏着那几张纸靠到他身上：“阿觐会不会真的对这个程家二少有心思……我怎么感觉他俩差异有点儿大呢。”
“与其担心这个，你还不如想一想，阿觐要是知道你擅自查人家，会不会生气。”拿过那张程潜的资料，唐闯看着上面写的“生母，不详”，眼中的深沉神色有些莫名。李越“哼”一声坐起来，忍不住赌气：“郑毅跟阿觐那么好，你当他不会说？等着吧，最晚明天，阿觐一定打电话回来！要是真没音讯，那估计就不是了。”
刚说完这话，李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唐夫人有些得意地朝丈夫晃晃手机，随即不慌不忙地接了起来：“喂，阿觐。”
唐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缓，只不过今天多了些无奈：“妈，我叫郑毅去做的事儿，你不要管，我自有我的道理。”
“你的道理就是程家二少爷么？”拿过床上摆着的几张照片，有程潜在上课的，也有他在球场上训练的。身着黑色作训服的高挑青年，面容削瘦神情坚毅，看来确实有几分英气。平心而论，若程潜不是出身在那样的家庭，李越对他的印象还能不错，但一想到他的父母……摇摇头，李越忍不住语重心长地道：“阿觐，我不知道你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但你这样插手人家家里面的事，终究是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