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恼恨,但对方看上去如此狼狈,程深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黑着脸打开了门,并大骂一声:“你脑子有病吗?!这么大的雨还跑出来,吃饱了没事干是不是!”
“……吃饱了没事干的是你吧?”哑着嗓子缓缓抬起头,唐曜灵一贯甜笑的脸上神情可怖,就跟个捉奸的新婚妻子一般:“我不过是没时时盯着你,你就给我去招女支!那鸭子有那么好吗,比我还好吗?!还是你真这么难以忍耐,几天都忍不了?哈,我就不信你一把年纪,性需求还这么强!”
被他冷嘲热讽得脸色发白,程深狠瞪着他,心里是又恼火又煎熬。眼前的这混账小孩儿明明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可偏偏盛气凌人的,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他穿着黑色防雨的骑装,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拎着个头盔,像是骑机车过来的……想到暴雨天的路况,程深一口气缓不上来,直想将这小混账狠狠揍一顿!若是之前,估计他早就把唐曜灵拖进来了,但这会儿情绪复杂,他脸色变幻一阵,最后还是黑着脸狠心道:“我性需求如何与你无关!倒是唐少爷,这么晚了还跑出来见独身异性,就不怕家里人担心么?”
瞪着眼执拗地望他,唐曜灵咬着唇,见程深神情里好似有气,眼中的咄咄逼人就逐渐消减了些。僵立一会儿,他慢慢低下头,软下声儿来沙哑地道:“……我好冷,你不打算让我进去么?”
绷着脸瞟他一眼,虽然知道这样不妙,但程深还是理智地后退一步,把他让了进来。唐曜灵身上都是水,靴子也湿了,走进来一步一个水脚印。他在后头看得惊心,总感觉这孩子是不是不要命了,这么晚了,还下着暴雨,居然骑着机车过来教训他?简直是……
走到了客厅里,唐曜灵背对着他,伸手放下头盔,动作缓慢地开始脱外套。他右手别着,迟缓地挪到身前,只左手扭过来拽下衣领,别扭地往下脱,嘴里还不时发出低低的抽气声。程深拧起眉头,顿时感觉不对劲儿——大步走上前去把他衣服拽到手臂下面,赫然看见他小臂上一片血肉模糊,竟是严重的擦伤!
“唐曜灵!”程深终于忍不住气极地大吼出声,“你他妈不要命了!”
驯虎【五】
家里没有红药水之类的东西,这大雨滂沱的,还是大半夜,看着手臂惨不忍睹的唐曜灵,程深也只得扯来一床被单将他裹好,然后下楼去买药。小区门口好像有个药店,平常生病,他基本上都是在那家店里买药。只不过这么晚了,不知道人家还开不开门。撑着伞赶到门口那儿,程深跺跺脚,抬眼就见药店里好几个人,好像都是在雨夜里滑伤了,排着队来处理外伤的。
走过去观摩一阵,看了个大概,随即马上买了绷带和药水往家里赶。进门时,程深身上也已经湿了大半。屋里头,唐曜灵已经把防雨骑装脱了下来,只穿着T恤短裤,身上裹着被单靠在沙发里,低声笑着道:“你回来啦。”
程深不语,心烦意乱地板着脸走过去,一把将他搂起来往房间里带。说起来这唐曜灵也是厉害,手上那么重的伤,这会儿居然还能揽着他的脖子笑出声来:“你好坏呀,想对我做什么?”
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程深把他带到浴室里放下,随即把洗脸池里放满温水,抽过一条毛巾来给他擦拭脏污的手臂。这小混账摔在地上,雨水那么脏,不弄干净的话估计得发炎……沾了温水把脏东西一点点擦去,暗红的伤口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拧眉细看,见那伤痕不是很深,只不过面积稍微大些,程深拧着的心终于轻松了点儿。
看他臭着一张脸细心地给自己处理伤口,然后又涂好药水,包上绷带,唐曜灵咬着下唇,笑得好甜好开心——他就知道这大老虎是个豆腐心,不管他平时再怎么黑着脸,阴沉地拧着眉头,他始终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心中不禁愈发骚动,唐曜灵热切地瞅着他,终于在他绑好绷带的时候凑了过去,想亲他一口。可程深好像有所准备,脸往边上一偏,直起身子就往外走:“行了,你自己冲个澡,别着凉。”
“可我一只手没法弄呀!”故作委屈地大声喊,可程深还是走到客厅去了,愠怒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你都能在雨夜里飙车过来,还有什么没办法的!”
郁闷地低下头,唐曜灵不甘心地嘟起嘴哼唧一阵,只得艰难地脱了衣服裤子,单手拿着莲蓬头冲澡。浴室的门没关紧,他也是故意开着一半儿,心想等那大老虎回来,臊他一臊!这般打算着呢,门外头,隐隐约约地却传来一阵水流声——唐曜灵瞬间瞪大眼,心说岂有此理,既然你也要冲澡,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冲!
眼睛不怀好意地眯起来,唐大少暗道,好你个程深,背着我招鸡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晾着我!看我怎么整你!负气地关了水,甩甩头发,唐曜灵光着身子立在浴室中央,中气十足地一声大喊:“舅舅——我没衣服穿——拿衣服给我——”
远处的水流声戛然而止。
“……外头柜子里有衣服,你自己找!”程深无奈的吼声传过来,听得唐曜灵撇了撇嘴巴:“你帮我拿嘛!光着身子走出来会着凉的,我冲着水不想动……”
一阵沉默,随即是愠怒沉重的脚步声,快速地由远及近。在浴室里看不到衣柜,唐曜灵就憋着笑,惬意地听着那恼火的野兽翻箱倒柜,发出乱七八糟的动静。不一会儿,一只湿哒哒的手拎着衬衫长裤从磨砂玻璃门后头伸了出来:“喏!穿上。”
“哦。”唐曜灵应一声,随即光着身子施施然地走出来,伸手接过了那两件东西。程深只围着条浴巾在腰间,本来别着脸呢,这时下意识地扭头看他,立即被惊住了——呆愣过后是恼羞成怒一般的回避动作:“你……干嘛不在浴室里接!”
“为什么要在里头接?”唐曜灵歪着脑袋,一副无邪模样:“你都把我标记了,这会儿还不好意思?”
被他噎得答不出话,程深只得恨恨地又冲了出去,估计是继续冲澡去了。看着他健壮精实的身躯,唐曜灵懒洋洋地扣着衬衫的扣子,眯着眼睛勾起了嘴角。
唔……身材保持得不错。
那天晚上,逃到客房里的程深还是被唐家少爷给逮住了。
这小混账只穿着件宽大衬衫,可怜兮兮地搂着右手在黑夜里溜过来,在床边耷拉着眉毛道:“我手好痛,刚刚自己压到了,怎么办……你抱我睡好不好?”程深头疼一阵,忍无可忍地爬起来正说拒绝他,外头突然一声雷响,这家伙尖叫一嗓子,迅速无比地掀开薄毯,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我好害怕!”
……你害怕才有鬼了!
网上的采访明明白白写着的,唐家大少爷什么也不怕!不怕蟑螂不怕老鼠不怕蛇不怕打雷,一般人怕的他都不怕!这会儿抖得像筛糠一般,脑袋还直往他胸口挤,演技倒是不赖啊!几近绝望地翻一个白眼,程深半靠在床头,狠下心来抓住他的手正要往外推,这家伙又是一声哀叫:“你抓到我伤口了!”
这才注意到自己正好抓住了他的右手臂,程深心里一惊,赶紧松开了手。唐曜灵哼哼着,身子依偎得更紧一点,语气里好委屈:“你就抱着我睡嘛!真是……一个星期不见你,你就这样对我!还跟别人上床……我那边忙死了,要吃药瞒着爸妈,来个客人得赔笑脸,公司里也有事情……根本不敢给你打电话,怕一打就忍不住翘班来找你……可你呢?不联系我,也不念着我,我受了伤你也不关心,扔我一个人睡……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嘛!可你非得做得这么绝么?”
他像只小猫似的蜷在程深身侧,咬着唇低低呜咽,好像真的很难过,一会儿还流出了眼泪。窗外,大雨又开始下了起来,雨滴扑在玻璃窗上,发出轰隆隆的嘈杂声。耳朵里混着雨声和他的哽咽声,程深言不由衷地拧着眉,心里有些复杂了——他知道唐曜灵在假哭,或许哭得非常真实,可这其中绝对有做戏的成分。这位大少爷很聪明,知道用各种手段来达到目的,可明知道这是手段,他心里却还是生出了一股负疚感。
伸手缓缓揽上他颤抖的身体,程深用力咽动喉咙,又紧张地调整了一下手的位置。薄毯下面,两具身躯依偎得紧紧的,一个强壮瘦韧,一个匀称柔软,唐曜灵动了动光裸的腿,还缠到了他的大腿上。轰隆隆的雨声中,小小的哽咽渐渐平息下来,湿眼睛的Omega撅一下嘴唇,娇蛮地发出了指令:“扶着我的手。”
迟疑地轻握住他的手腕,程深丧气地垂下眼,自暴自弃地放松了身体。感觉到他的妥协,唐曜灵偷偷地笑起来,眼里狡黠又得意的,但又藏着点儿难受。他垂下眼帘,把脸往心上人胸口里埋一下,瓮声瓮气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可幼稚了。”
小小的气息拂在胸口上,痒痒的,好像刮在心口一般。程深撇开脸,哑声揶揄:“你也就十九岁,能有多成熟。”
“那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赶不上你了?”抬起脸来,唐曜灵尖尖的下巴戳在他胸肌上,眼睛泪盈盈的,又要哭了。这时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哀伤的小妖怪,明明妖异惑人,诱惑而危险,却又让人好心痛,好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