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谈谈你怎么想的吧。”张简阳看着那张笑脸,不明白这人到底要干什么。邹砚已经将他们的关系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为什么这人还可以如此纠缠不休。
“我想什么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我想把从你那里抢过来。”evan目不斜视看着张简阳的眼睛,很有把握的样子,好像只要他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张简阳拨弄着阳台上绿植的叶片,语气前所未有的尖锐:“你们之前的事邹砚都跟我说了,你不会有机会的。”
“哦?你确定他都跟你说了?”邹砚意有所指地看着张简阳,“况且,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正在制造机会。”evan看着自己被浇湿的裤子。
“是,邹砚人好,对你的腿伤有所歉疚,但是这不是你要挟他的理由。用下作的手段要过来的感情算什么?”
evan摇摇头笑道:“我从头到尾都不想要什么感情,我只想要他这个人。”
“得不到感情,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属于你?”张简阳此时终于明白了一向温和的邹砚会对他不耐的理由,眼前这个真不是一般人,不是一般的不可理喻。
“凭我的腿。我的腿一天不好,他就一天甩不掉我。”evan吃力地动了动双腿,“其实我的腿在做了几次修复手术后是可以恢复的,只要我坚持去治疗、去复健。但是,在我心里,他们也许不会好了。你看起来很聪明,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
张简阳被他的一席话气得笑了,为了满足自己自以为是的*,居然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跟这种人,没有必要再聊下去。
“那你尽管试试看。”说完也不看他,径直走入厨房,又兑了一杯温水,“噔”一声扣放在evan面前的茶几上。
evan拿起水捧着喝,若无其事地又跟张简阳道了声谢,推着轮椅进了厨房,张简阳懒得理他。
不一会儿就见邹砚跟在他后面出来,拿了一块毯子给他,让他自己换上。
“我一个人脱不了。”evan看着邹砚,眼神无辜。
张简阳看到邹砚为难的神色,站起来道:“我来帮他,你去忙吧,我饿了。”他冲邹砚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evan的裤子为了他穿脱方便,都是特别定制的,很轻松就能拆分开来。张简阳一言不发地给他脱掉了裤子,让他把毛毯盖在腿上。
一餐饭吃得乏味,张简阳第一次觉得邹砚做的饭菜失去滋味,大概是因为他心情很糟。
他不开心不是因为自己受到了evan的挑衅,而是因为这么一个疯子,给他喜欢的人带来了无穷的麻烦。此前邹砚面对他的纠缠,究竟是怎样才能熬过来。要是让他碰到这么一个人,他恐怕早就已经跟着他一起疯了。
好在接下来evan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吃完晚饭之后,邹砚打电话召来了老宅的司机和帮佣把evan送了回去,两人都感觉像是卸掉了一块大石般轻松。
张简阳洗完澡躺在床上,把头悬出床外,让邹砚帮他吹头发,觉得身体有如搬了一天砖一样疲累,连小别重逢的激情都搬没了。
“感觉身体被掏空……”他突然想到一句广告词,把自己逗乐了。
邹砚帮他吹好头发,还帮他按摩了一会儿脑袋,才跟他并排躺下,从背后抱住他。
“以后不让你们见面了。”邹砚突然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什么?谁们?”张简阳见他语气不同以往,转过身看他。
“我知道你不会那么不小心,把水泼到他腿上。”邹砚用亲吻安抚着张简阳。
原来是这件事。张简阳已经发过一轮脾气,早就已经不放在心上,这会儿被邹砚这样安抚,突然又觉得委屈起来。
“是他自己泼的。”张简阳把脸埋入邹砚胸口,汲取那熟悉的味道。
“我知道,我知道。”邹砚抱紧他,在他背后轻拍,“他这个人……怎么说,有些偏执,发作起来是个十足的疯子。对不起,小阳,因为我的事给你带来困扰。我已经联系了他父亲,让他尽早回去接受治疗。”
“我没事,只是想到你之前遇到的麻烦,有些唏嘘。”
“那时我还有别的事要烦,多这一件也算不了什么。只是现在你在我身边,不想因为之前的过错连累你。”
张简阳觉得邹砚也够偏执的:“真的不是你的错。”
邹砚没有再说话,抱着张简阳缓缓睡去了。
晚上张简阳起夜,发现邹砚紧紧地抱住自己,眉头紧锁,可能是做了恶梦,看上去有些不安。
他用手指轻轻铺开他皱着的眉,学着邹砚的样子拍拍他后背,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不一会儿,邹砚果然舒展了眉眼,睡得安稳了许多。
第二天张简阳醒来,拿起手机看时间,却看到了好几通未接来电,全是盘宁昨天打来的。张简阳这才想起,他昨天去医院把手机静了音,后来又疲于应付evan,忘了再调回来,连忙给盘宁回了电话。
“最近真难约啊张小阳。”盘宁开口就是兴师问罪。
“昨天有点事,没听到电话。什么事,说。”张简阳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在床上翻滚一圈舒展身体。
“我爸好久没见你,问了我好几次,有空上家里来一趟,跟他们吃个饭。”
张简阳心道,不光你爸好久没见到我,就连我爸都很久没见到我了。是时候回家看看。
“行啊,盘叔叔肯定又会给我礼物,不拿白不拿。今晚吧,怎么样?我下午回趟家就过去。”
“回趟家?你现在在哪?”
糟糕,不小心说漏了嘴。
“我在外面有事,先这样吧,晚上聊。”急忙挂了电话。
不知道怎么的,他在盘宁面前聊起自己的恋情比在自己父母面前还要紧张。也许是太熟了,把盘宁当成自家兄弟,反而不好意思说起那么隐秘的事。
张简阳和邹砚吃完一顿腻腻歪歪的午饭,上了他那架多时未被宠幸的车,颤颤巍巍地朝家里开了出去。好不容易在密集的车流中开到家,却发现他父母不在。听陈姨说,是被邀请去了温泉。市内因为地形地势原因,很难找到温泉,看来张伯伯那个一年前就大张旗鼓开发的温泉项目,终于落成了。
此时离晚饭时间还早,张简阳钻进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另一把车钥匙放入口袋。这辆车车身小,应该比较好停放。
刚想关上抽屉的时候,他突然在抽屉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精巧的盒子,拿出来一看,这不是邹砚在六一儿童节给他的礼物么。
那天张简阳被纷扰的情绪所困,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他预料不到的事情,竟然把邹砚给他的这个礼物完全忘到了脑后。他掂了掂手上的盒子,才小心翼翼拆开包装。
盒子里是一块男士手表,宝蓝色的表盘上有一个晶莹的纹饰,是一个抽象的小太阳。
张简阳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翘,手指摩挲着表带。
他还记得当时邹砚的说,这是为了向他赔罪临买的,但是张简阳知道这款表在市面上真实的样子,表盘里的装饰应该是品牌标志。也就是说,邹砚送给他的这块表,是特别定制的。
张简阳小心戴上表,手心有点儿出汗,开心到开始紧张起来。
原来邹砚所说的很早之前,真的不是骗他。
最开始相处的片段在脑海里回放,当时他所展露的无非只有轻佻的面目,邹砚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了他的好?张简阳突然“懵懂”了起来。
盘宁曾经用“懵懂”这个词来形容过他,懵懂的张简阳不知道自己哪里懵懂,只知道这个词怪难听的,不像什么好形容。
小学时的张简阳长得好看,大眼睛眨巴眨巴就能俘获一众阿姨的芳心,加上性格乖巧,班里的女生都愿意亲近他。盘宁当时是学校里的头号捣蛋分子,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帅气的存在,对张简阳受女生欢迎这件事表示了强烈的不服。
“你凭什么让任婉琪送你橡皮啊?”任婉琪是班里公认的班花,很是高傲的一个小朋友。
张简阳认认真真写着刚刚学过的汉字:“我不知道啊,可能我好吧。”
盘宁看他规规矩矩的样子,觉得特别没有意思,不屑道:“你哪儿好了?”
张简阳想了想,坦诚道:“不知道,她觉得好就行了呗。”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好,但是他不去纠结,既然别人觉得他好,又何必去反驳,毁人家一片心意。所以他面对一切夸赞和好意,都欣然接受,不是因为他自信,恰恰相反,是因为他看不清自己。
但是此时他看着自己左手上精致的手表,突然开始想知道,自己到底哪儿好?
张简阳坐在床上思考良久,无疾而终,心想,反正我是挺好的。
一路自我催眠着将车开到了盘宁家别墅,刚把车停进院子,就见一个烫着波浪大卷发的女士迎了出来,热情地将他往屋里带,是盘宁的母亲叶碧华。
“可算来了,本来也叫了你父母,不过他们有事来不了。一阵子不见,精神许多,是不是交男朋友了?”不等张简阳回话,又自顾自说起来:“盘宁这臭小子整天就知道玩,就没交过一个正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