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科的主任亲自出面将可能面临的手术风险一一告知杨茹暮,一直说到最坏的后果:患者死亡。
手术相关的医生全进手术室抓紧时间抢救,据说患者各脏器损伤严重,所有隶属大外的外科医生来了不少,连一些内科专家也惊动了。
杨茹暮这才觉得事态有些严重。
姜琬能被他气得撞车?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关于车祸现况、保险理赔等其他的琐事,杨茹暮本来打算亲自去看看,但有医生好说歹说让他不能走,这患者就只有他这么个亲属,手术中出现任何紧急情况都要他签字,他怎么能走?
商量到最后,只能让傅玖代劳。
杨茹暮相信傅玖的能力,却不相信傅玖的为人。
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谢冯呢?他人在哪儿?
杨茹暮将姜琬的手机拿过来翻了翻,联系人里头有备注的就两个,一个温瑜,一个姜冼。太干净了,一看就觉得有问题。
傅玖正在同警察交涉,而杨茹暮却寸步难行地等在手术室门口。
这个点似乎是医院安排手术的黄金期,手术室门口全是人,几排座椅全被占满,每个人的情绪都压抑而浮躁。
杨茹暮一手支着另一只手的肘部,食指抵着眉心,杨翊泞靠在他腿上。
仿佛过了很久,姜琬的死亡来得太突然,好比上一秒正同他说话的人,下一瞬便突然腐烂了。
车祸的现场很惨,大卡车撞人后逃逸,姜琬那辆小轿车整个车身都凹了进去,医务人员称,将人弄出来都费了好大一番工夫。
法医已经过来了,如果要将案子审清楚,还得进行尸检。
那个车祸地段正好是杨茹暮母校生活区那座山的背面,杨茹暮昨天还从那里经过。
也就是说,姜琬是在来找他算账的路上出的事。
这一切都太凑巧了,那条捷径姜琬怎么会知道?
这时候夜已落得太沉,杨茹暮将睡熟的杨翊泞抱在腿上。
傅玖正将警方的意思传递给他,大致就是希望他能同意尸检。
杨茹暮也想知道真相,这表示着他离这个谜团又近了一步,可他正要点头,谢冯偏偏出现了。
他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一来就拿走了姜琬的遗体,他不同意,谁也拿他没办法。
从法律层面来说,谢冯的决定权比杨茹暮有效多了。
谢冯走的时候,朝杨茹暮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似乎在说——
你也快了!
等杨茹暮抱着杨翊泞重新坐上车,杨茹暮还是没回过神来。
姜冼失踪,姜琬去世,傅玖似乎什么忙也没帮?真太反常了!
“你坐前面,这么抱着他反而不舒服。”傅玖将后座的位置降下来,小心地安置好杨翊泞。
杨翊泞不是他的孩子这件事姜冼都知道,傅玖没道理不清楚,杨茹暮相信,傅玖对杨翊泞做出的所有善意,都暗藏玄机。
只是他现在还没露出狐狸尾巴。
杨茹暮永远忘不了,在那天那场大火里,傅玖那样威胁他:杨翊泞,我烧给你!
到底是什么意思?
舍不得他死?拿杨翊泞逼着他活着?
人不都如此:有人爱他,他不忍心;深爱他人,他不舍得。
如果不是杨翊泞,他大概老早就不想活了,这就是他活着的唯一价值……
只是,傅玖怎么可能知道?
深沉的疲惫感袭上心头,杨茹暮坐在副驾驶座上面朝窗外打了个盹。
很破碎的一个梦。
仿佛由无数个生活中不经意的小片段拼凑起来。
杨祺陵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还有他们共同的母亲。
“……陵陵,到部队后要吃好喝好睡好,过得不开心就回来,妈不会怪你的……”
“妈你什么意思?这么不相信你儿子?”
杨茹暮不禁想,他最后一次遇到杨祺陵是什么时候?好像杨翊泞都三岁了,这么一来,其实离分别才过去半年的时间,为什么他会有种三年多没见的错觉?
杨祺陵这会儿应该还在当兵吧,义务兵考军校至少也要服役满一年才行,枉他还妄想能在军校再看到他……
杨茹暮瞬间惊醒,他刚睁开眼,就觉得不对劲——他发现他居然心安理得地靠着傅玖的肩膀?
这怎么可能?他从来没有往别人身上倒的习惯。
杨茹暮火大地朝上看,傅玖一面冷漠地注视前方,车就停在原地没动,傅玖的眼神似乎暗藏可怕的玄机,更如秋霜重露,令人忍不住颤抖的同时又无可奈何地暗骂一声:这鬼天气!
跟本能一样。
除了被迫承受,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因为,总有一天,它会降临。
杨茹暮还没来得及仔细深究,傅玖已经将脸朝向他,深邃的目光饱含诗情画意,看表情也不像是在为杨茹暮冒犯了他的肩膀而生气。
杨茹暮迅速靠回原来的座位。
天还没亮,静悄悄的医院停车场,杨茹暮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也好!
***
「每日一恶搞BY杨翊泞」
——米线是什么做的?
——轮胎啊。
——那轮胎呢?
——避孕套喽。
——那避孕套呢?
——口香糖呗。
——那口香糖呢?
——橡胶啊!
☆、被迫守尸
万佛山中万千寺,万千寺中万尊佛,可它最出名的恰恰不是它的佛。
作为当地最富于盛名的名胜古迹之一,如果仅仅靠的是宗教文化,未免落了俗套。
它三面环山,一面抱水,晨则云雾缭绕,暮则夕色撩人,楼台耸翠,古瓦空灵。更难得的是,整个风景区除了山脚下,基本看不到现代化的建筑。
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吸引了一大批古建筑爱好者,更被列为影视作品拍摄选址的最爱。
只不过有的人,却被这块“蛮荒地”给坑惨了……
整整两天两夜,连个鬼影都没有,姜冼终于忍无可忍,“这他妈到底什么鬼地方!”
“别喊了!”陶厉苫无奈地说,摔下来时,他顾着姜冼,缓冲的机会相对得就少,好在平时人品不错,关键时候总算救了他一命,除了左腿骨折,别的都还行,情况已经好得不能再好,“有那个力气还不如多拣点树枝回来!”
“知道了你烦不烦!”姜冼朝天翻了个白眼,认命地出去,他能平安无事全靠陶厉苫鼎力相助,他嘴上不饶人,心里不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这日子还怎么过?我堂堂文明社会走出来的斯文人,居然在这破地方过野人的生活?”
陶厉苫在后头听他这句“斯文人”实在无法苟同,忍了一会儿,还是没绷住,笑了。
姜冼都出岩洞了又折回来,还没等他想出什么讽刺回去,那边陶厉苫又发话了,“你等会儿多捡点松针樟叶回来,不然晚上又靠我这边,我真是吃不消!”
“你妹……”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反倒还嫌弃起我来了?但一想人家腿断了跟他也脱不了关系,只好运气丹田,炼化怒火。
生气时记得闭上嘴!姜冼默念姜氏内功秘籍,黑着脸走了。
出了岩洞,姜冼绕开前面一滩血迹往旁边走,那具尸体已经腐烂多时,难闻的气味混着土腥味直往他鼻子里钻,姜冼忙捂住口鼻飞快地冲出去。
这味道,是越来越大了。
残枝曳地,带着枯血的秋叶堆被风吹开了一道缝,破烂的尸体时隐时现,它有一张老年人的面孔,仔细看:正是前几天在录像里出现过2次的那个老者。
一个货真价实的老人。
那时候陶厉苫觉得这老人家有问题,却没想到对方老早遇害了,他们看到的那两次,明显是别人假扮的……
当天姜冼开车到这里时,已经近天明。
疲劳驾驶也就算了,他车都没停好,陶厉苫已经没影了。
四周空空荡荡的,萧条的凉晨,昏暗的几盏夜灯,一切都像耷拉着脑袋的黑色死物,这个点被落在这么个地方,是个人都不见得多淡定。
陶厉苫!你他妈人呢?
等姜冼找到陶厉苫时,人家正蹲角落里泡泡面……见他过来还客气地给了他一盒。
姜冼本来饿得头昏眼花,见此情景,不知为什么,突然就饱了。
凌晨五点,在一碗泡面的香味里,陶厉苫说:“你走吧!”
姜冼当时就想把泡面扣他脑门上,陶厉苫没开口之前姜冼早猜到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只是他自诩活得明明白白,没道理把自个儿的命揣人家裤带子上,这么不清不楚太难受了。
既然对方明摆着冲他过来,姜冼就是再怎么躲也没用。
万佛寺的老和尚告诉他们,那位王姓老者今年突然发函说不来了,他也正纳闷呢。
一切线索,似乎到这里就断了,正当他们准备铩羽而归时,有人憋不住了,设计了那么多,总不可能放走到嘴的兔子——
大清早,风景区的大门都没开,有人却从里头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来人全身包裹地严严实实,跟个卟啉病患者(旧称“吸血鬼”)似的,陶厉苫刚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人立马扭头就跑。作为一名警察,陶厉苫哪怕觉得可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