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名追云堡弟子好笑道:“师兄差点被你所杀,如今你却叫师兄与你不要生分,师兄是有几条命啊,能被你一次又一次的出卖?”
郑媗听了,脸色微红,却非羞恼的红,而是面带薄怒喝道:“你是何人,竟有资格指摘我与师兄之间的事!”
追云堡鲜少有色令智昏之辈,纵然郑媗再如何国色天香,薄怒的表情如何明媚动人,追云堡弟子都不为所动,哼了哼道:“师兄天生心肠软,不忍心骂你,郑掌门可真以为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
郑媗并不理他,只幽幽地看向罗钰:“表哥!”
语调是七分委屈,三分娇嗔。
是郑媗有事相求时,惯用的语气。
与郑媗照面之前,罗钰尚有几分忐忑,但听完表妹与师弟的对话后,连那一点虚幻的期待也彻底消亡了。
罗钰苦涩道:“郑掌门请回吧,不论你所求何事,我都不会答应的。”
“表哥……你……”郑媗秀丽的眉眼中酝满了轻愁,“你当真不肯帮我?如今是我素女门存亡之刻,只有表哥能帮我了。纵然媗儿此前一错再错,辜负表哥一片赤诚,如今我也尝到了苦果,机关算尽,仍无法与所爱之人在一起。表哥,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罢!”
罗钰此刻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被一分为二,其中一个自己在说:表妹如此可怜,纵然她对我并无情意,可到底是自己疼宠着看着长大的,若能帮她,还是帮了吧……
另一个自己却说:她是这世上最狠心的女人,伤了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下一次你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能捡回一条命了!
死过一次的人,才会明白生的可贵。
最终,罗钰还是垂下了眼眸。
“表妹,你这一番话确实很能打动人,只是我却不敢再应承你什么了,这条命是徐庄主捡回来的,已由不得我做主。再者,我知表妹心机深沉,是以你说的话,我一概都不会听信。”
郑媗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白,目光死死地盯着泰然自若的罗钰。
旁观已久的韦堡主轻声对罗钰道:“干得好!”转而一派宗师模样,站出来对郑媗说,“我徒既已拒了掌门,掌门这娇贵的眼泪流了也白流,还请掌门莫要伤了两派之间的和气,离开我追云堡罢!”
郑媗此时真正面如死灰,满眼充斥着不可置信。
向来对她予取予求的表哥,竟然心硬至此!
良久,郑媗诡然一笑,美目慢慢扫向了在场之人:“表哥,是你心狠在先,可别怪我无情在后了。”
罗钰的师弟皱眉喝道:“你这妖女,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都说追云堡地处偏僻,易守难攻,可对我而言却非如此。”郑媗悠悠道,“如今刚入冬,追云堡大半弟子都在分散在各地查收,堡内留守之人除了韦堡主以外,只有几个武功不济的弟子罢了。我如此了解你追云堡,不知你们又是否了解我呢?”
罗钰心底隐隐升起一股不祥之感:“郑媗,你到底要做什么?”
“素女门弟子听命,将罗钰生擒,其余之人但杀无妨!”郑媗厉声命令道。
“——是!遵命!”
跟着郑媗进入追云堡,又埋伏在侧的素女门弟子个个持剑应声,应声的同时已经展开轻功,各朝目标直奔而去,与追云堡的弟子们战到一块。
郑媗的对手则是韦堡主,韦堡主武功大成,对付郑媗的同时还能分心照顾罗钰,可郑媗在他手下过了几十招仍不显败绩,甚至有越战越勇之态。
韦堡主心下可惜,直言道:“郑掌门习武天赋难得一见,可惜心术不正。”
“韦堡主过奖!我却不在乎正邪,武功只有强弱之分,武林更是强者为尊!”郑媗大笑道。
她招式步步阴狠,带着莫名的戾气,不像是正道的武功,厉害虽是厉害,却不免偏于阴邪。
罗钰想起她曾对外说是因为师父留给她的武功,才无法嫁给徐文颢的,也不知是不是她现在用的这部武功。
他虽受了伤,眼力却还在,目光中依稀能看到郑媗掌中带毒,他忙提醒韦堡主:“堡主!小心她手上的毒!”
“晚了!”郑媗娇笑一声,“表哥,你莫不是以为只要不碰到我的手,就没事了吧?我这毒是从内力传出去的,韦堡主用的内力越多,中毒就越深!”
“堡主!!”罗钰心下咯噔一声,他见韦堡主从空中落回地面,面如金纸,不顾一切冲了上去,托住韦堡主的身子,“你还好吧?”
“无妨,些许小毒,运功片刻就能驱逐。”韦堡主沉声道,脸色却十分不好看。
“堡主勿要恋战,你先打坐片刻,剩下的,由我来吧!”罗钰深吸一口气,两手缓握成拳。
韦堡主急道:“不可!你身子尚未恢复,三年之内都不能动武,你忘了?!”
第十四章
罗钰是个老好人,以往对表妹更有三分怜惜,别说出手,就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然而拨云见日,真相大白,罗钰又不是瞎子聋子,郑媗纵然舌灿莲花,也没法扭转黑白是非,对待敌人,罗钰只要狠得下心,就绝不会手软。
当下,罗钰缓运真气,慢慢将其聚在双拳之上。
追云堡拳法独步天下,罗钰更是在拳法上颇有天分之人,虽因受伤久未练武,但身体本能仍在,身随心动,一拳已轰然砸出,真气带动衣袂翻飘,与郑媗的毒掌凌空相对:“郑掌门,收手吧!!”
“现在收手已经太晚,开弓就没有回头箭,表哥请见谅!”郑媗冷冷道,催动体内之毒,“表哥才是,再不收功,只怕也会像韦堡主那样!”
罗钰这一拳击出只带了两分内力,他此前受过伤,因而与人对战之时会慎而又慎,方才那一拳他只是试探,却没想到,郑媗会是这般反应。
但凡她硬气说话,偏偏就是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罗钰对郑媗非常了解,他再不多想,打算趁此机会一举击败郑媗,接连三拳带了八分功力:“收招之前,某必先将你打出追云堡!”
郑媗咬了咬唇,她此前刚与韦堡主对战,又要应付一个武功不弱的罗钰,纵然神功在手,她也渐感不支,脸色泛白惨笑道:“表哥,你当真对我如此狠心?!”
“掌门小心!!”一名素女门弟子惊呼。
原来在郑媗说话的当口,她胸口已然中了一拳,这拳上有罗钰毕生的功力,唯恐郑媗还有力气对追云堡的人不利,罗钰这拳没有丝毫留情。
郑媗当即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郑掌门重伤,你们也不是我追云堡弟子的敌手,带着你们的掌门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罗钰喝道。
素女门的弟子个个脸色惨白,再不复之前的嚣张,架起重伤的郑媗就往外走。
临走前,郑媗怨毒地看了罗钰一眼。
罗钰却无暇看她,方才他使出全力,心脉疼痛到几乎窒息,他硬是咬紧牙关苦苦坚持,直到追云堡弟子回报,素女门的人已全部离开,他才松下这口气,随即眼前一黑,身子直直往前栽倒。
有人在背后托住了他的腰,稳稳当当地把罗钰提了起来。
“堡主……?”罗钰只当是韦堡主,还来不及道谢,就被揽入一个散发着清淡熏香的怀抱里,罗钰只觉得似乎在哪里闻过这味道,却没工夫细想,身子已经撑不住,人也晕厥过去。
韦堡主尴尬地看了眼一身玄衣,脸色比冰碴子还冷的徐文颢,干笑一声:“徐庄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嗯。”徐文颢淡淡应了一声,俯身横臂,绕过罗钰的腿弯将人横抱起来,进了屋。
对韦堡主如开了染坊般的脸色视若无睹。
甚至还不待韦堡主上前,就以内力将房间的门给关上了,差点没把韦堡主的胡子给夹住。
韦堡主摸摸鼻子,轻叹一声:“徐小子对我家阿钰上了心,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唉……”
屋内。
徐文颢先将罗钰放在床上,冷目一扫,准确地在墙角找到了炭盆,点上。
又回到床前,替罗钰除了鞋袜,脱去外袍,宽大的手掌贴在罗钰的后心上,一点点渡内力。
罗钰的脸色逐渐好转,只眉心还因疼痛而无意识地皱着,嘴唇动了动,隐隐可见贝齿与一小截嫩红舌尖。
徐文颢缓缓收了掌中真气,一手扶着罗钰的肩背,另一手捏起罗钰的下巴,冷不防的俯身吻上了罗钰的唇。
真气顺着徐文颢的双唇缓缓流入罗钰的口中,舌尖轻触,罗钰眉头松开,竟无意识地呻-吟出声。
若是有旁人在此处,恐怕会惊掉下巴——冷情的徐庄主竟会主动服侍人,还会吻人,简直是闻所未闻!
只徐文颢自己却不觉得奇怪,即使并不熟练,也仿佛天经地义般。那口真气渡完,离开罗钰的唇后,他还用拇指擦去了罗钰嘴角的水痕。
做完这些,他才将人平放在床,为罗钰盖上被子。
罗钰只昏睡了片刻,因徐文颢的真气平复了心脉上的旧伤,不多时就悠悠醒转:“……徐庄主?”
“是我。”徐文颢坐在床边,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