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之初 (老掉牙)

　　“妈——”叶慕忍不住叫了叶妈妈一声，安安也被逼到这个份上了，多少年没见他哭过了。
　　叶妈妈无声地流着泪，她又何尝想这样逼他，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她也还没有做到极致。
　　“安安——”
　　叶照安快要走出庭院的大门时，叶妈妈出来了。
　　他们之间隔着十来米远，今天好不容易露了一面的太阳又躲进了云层，寒风不遗余力地驱散原本太阳带来的那一点点温度。
　　叶照安回头，听到她说。
　　“你要是再去见他，还不放弃他，我就登报断绝母子关系。”
　　“你知道妈妈的性格，说到做到。”
　　连叶慕都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了。
　　叶照安迟缓地动作着，他慢慢蹲下身，抱住自己的头，不发一语。
　　他太瘦了，那么高的个子蹲下来也显小。
　　可怜巴巴，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叶妈妈眼中闪过不忍，她的心不比叶照安好受，煎熬吧，看谁先败下阵来。
　　“妈，你们这又是何必呢？”叶慕一个头两个大，“伤的都是自家人的心，安安要追求就让他追求去吧，等季玿定下来去国外把证一领，他总是要死心的。”
　　“可问题他什么时候定下呢？就算他定下来安安就能死心了？他一定还这么等，再等十年，二十年……”叶妈妈语气缥缈，说话声很轻很轻，无比苍凉。“现在难受是一时的，总比一直沉浸在里面蹉跎着要好。”
　　他们这样对立了很久，叶照安终于站了起来。
　　他脸上的泪痕都干了，眼睛微肿。
　　“妈妈，我可以跟他告别吗？”
　　叶妈妈离他太远，这样的声音她听不见。
　　“你说什么？”叶妈妈走近了，“决定好了？”
　　叶照安脸色惨白，点了点头：“我是家里的一份子。”家里不能缺他，而他在季玿那里，是多余的。
　　叶妈妈抿唇，伸手拥抱了他：“妈妈知道你现在很痛苦，把心上人从心里拔除一定很痛，但那都是暂时的，过一阵就会痊愈。你是男子汉，别怕痛。”
　　叶慕伸手拍了拍叶照安的背：“安安，既然决定了放弃，那就贯彻到底。”
　　叶照安轻轻的拍了拍叶妈妈的肩膀，然后从她的怀抱里出来，勉强道：“我知道。”
　　“那把东西整理一下吧，这十年来的……妈妈也不要求你扔掉，收到地下室里吧，这辈子都别再看了。”叶妈妈出手快准狠，不给叶照安留任何余地。
　　“好的，那我去整理一下。”叶照安机械地反应着，慢慢地往回走。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他再三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玿玿哥还嫌自己烦呢，不追求下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没有办法放弃，没有办法放弃对季玿的爱意。
　　再去见他一面道别吧，他看着抽屉里柜子里满满的关于季玿的一切，恍惚地想着。
　　然后就像最开始那样把他放在心里，偷偷爱他好了。
　　不让任何人知道。
　　

☆、chapter065

　　“啪嗒。”
　　“沙沙沙——”
　　好一场冬日里的稀奇雨，天空瞬间乌云集聚，万千雨点落下，密密麻麻下了个猝不及防。
　　站在围墙外的季玿终于回神，快步往自家走。
　　他原本，是来跟叶妈妈谈关于叶照安的事情的，经过那场误会，他觉得再拖下去可能会发生更严重的事情，所以不能再拖了。
　　却不想，在接近大门的时候听到了叶妈妈说要断绝母子关系的话，于是驻足了。
　　该听的不该听的，他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怔着神脱了衣服，打开了淋浴器，水温渐渐升高，滚烫的热水浇在皮肤上，红了一大片。
　　他纵然没有看到，也可以想象到叶照安是什么样的神情，又是被逼到了什么样的境地里。他第一次从自己的立场里脱离出来，去考虑叶照安的感受。
　　的的确确很不容易，家人不赞同，追求的对象也是不耐，没有人支持他也没有祝福他，就他一个人坚持不懈，还得打起精神保持活力。
　　而且这段时间，不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整整十年。
　　水花迸溅，季玿一拳砸在墙上，低着头任热水冲刷头顶，水流顺着头发滑下，满脸都被打湿了。
　　这十年，是只有付出，没有回报的。
　　季玿的理智告诉他，这些都是叶照安自己甘愿，与他毫无干系，他不必觉得自责也不必为其难过，更不必感动，心中更不该滋生出疼惜！
　　可人的冷静度总是有限的，季玿精密的脑子当机了，引以为傲的计算能力与权衡能力消失了个干净。
　　他现在只知道，有一个人不计成本爱了他十年。
　　半小时后，季玿关了水，草草擦干了身体，披上浴袍出去了。
　　室内空调打得很高，他就算没有立刻擦头发，也不觉得十分的冷。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季玿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是新消息提醒。
　　“玿哥，可以出来见一面吗？”
　　这似乎是叶照安第一次给他发这样私人的短信，之前所有非面对面的交流，都来自于叶照安的邮箱。
　　季玿的手指微颤，迅速回复：“好。”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随时都可以。”
　　叶照安的回复也来的很及时，季玿的手指按在这条短信上，直到屏幕暗了才回道：“今晚八点，中心北路音乐广场深海馆。”
　　“好的*^_^*”
　　季玿盯着这个开心的表情看了很久，才把手机搁下。
　　他这种铁石心肠的人，终于遇到对手了。
　　这场雨下的并不长久，等季玿出门的时候，地都干了。
　　只是吹来风的愈发湿冷，“呼呼”地往人脖子里灌。
　　音乐广场上人不多，也许是下过一场雨的原因，广场上不多的长椅也没被人占满。
　　叶照安穿着黑色的风衣，拉高的围巾挡住半张脸，身姿笔挺，不声不响的站在深海馆门口，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有小姑娘企图搭讪，被朋友迅速拉走：“别看了别看了，现在帅哥十有九基，剩下一个还是有女朋友的！”
　　即使看不到脸，这身材气质也够让人垂涎了。
　　季玿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你来的太早了。”他还特意提前了十分钟出门，没想到叶照安比他还早。
　　叶照安摇摇头：“没事，反正我也没有事情做。”
　　“那进去吧。”
　　“嗯。”
　　偷偷躲在一边的一个女孩子压低声音兴奋的朝其他几位尖叫：“哈哈哈，我赢了，十块钱十块钱，都别赖账，就说是等男朋友嘛！”
　　深海馆晚上过来更有气氛，一方面出来的人少，一方面晚上心更静一些。
　　刚进去时恍如白昼，通道很宽敞，三米左右的距离，入口处要买票。
　　票价也不是非常贵，但也不便宜，季玿看到好几对小情侣在外徘徊，有个女孩子可怜地伸手贴在最外一排的水箱上。灯光打的很好，玻璃隔出的海水静静的也很漂亮。
　　季玿买了票，两人就进去了。
　　一开始还很明亮，海水蓝的人心醉，越往深处走，蓝色越浓。
　　“玿哥，谢谢你。”
　　季玿愣了一下：“为什么谢我？”
　　叶照安笑了一下：“我邀请你，你立刻就同意了，还带我来这么漂亮的地方，当然要谢谢你。”他的神情语气都很正常，完全看不出下午与叶妈妈有那样一场争执。
　　季玿也当自己从没听到过今天下午的那一幕：“怎么忽然约出来了，你以前不是都直接到我家来的吗？”
　　蓝色越深，视线开始模糊。
　　“你会生气，我不会再那么做了。”
　　季玿微微勾了勾唇角，笑容有点儿讽刺，也有点苦。
　　撒谎，明明是要放弃了。
　　明明今天，是最后的道别了。
　　通道两旁贴了蓝色的荧光细线，给看不清楚的环境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玿玿哥……你可以像小时候那样背我吗？”叶照安提出请求，伴随着羞赧的笑声，“忽然好想撒娇。”
　　称呼变了。
　　季玿最先注意到这点，然后才反应过来叶照安刚才说了什么。
　　他也笑：“你二十四岁了，小女孩儿都不这么撒娇了。”
　　叶照安的声音在通道里分外清晰，他有些蛮横道：“背我！不然亲你！”
　　这是小时候的叶照安常用的招式，他懒得走路的时候就喜欢让季玿背他，季玿要是拒绝他就抱着季玿的大腿往上爬，然后糊他一脸口水。
　　季玿不知道自己现在表情如何，惊讶还是了然，又或者是怀念，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庆幸，庆幸今天晚上进到深海通道的人很少，不然……被人认出来善后可太麻烦了。
　　真是幼稚。
　　他把背朝向叶照安的方向，沉声道：“上来。”
　　他身材高大，肩膀也同比例也很宽厚，叶照安扑了上去，勾住他的脖子稍一借力，就安稳地趴在好了。
　　季玿托住他的大腿，稳稳地往前走。
　　这道弯弯曲曲的有三四百米长，他们走了近百米，还有三分之二的路可以这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