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天意紧紧捏着酒杯,然而快要洒出来的酒还是透露了他的激动。
他以为这个人特地跑来美国是为了安抚自己,这让他到刚刚为止都在努力用外表的华丽来掩饰自己的狼狈,好让他放心地离开。谁知这个人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戳破了他所有的伪装。那个落魄的,茫然的梁天意猝不及防地被他发现,很尴尬,却不知为何又松了口气。
“我会的。”他说。还没想好下一句承诺,就被人偷袭着亲了一口。
宁双喜好像忘了之前才说过大庭广众要注意,脸上挂着红晕,笑嘻嘻地看着他。
梁天意第一次,像个青涩的初恋小男生一样,红了脸。
两人从酒吧出来,梁天意就迫不及待带他回家,想要重温那让他欲罢不能的交缠,可刚走进房间,两人的脸色同时大变。
梁天意想冲过去把地上那包东西捡起来丢掉。可宁双喜比他更早一步进了房间,已经看到了那包东西是什么,在他要捡起来之前,猛地把他拽住,甚至粗暴地将他踢开,抢先捡起来,拿到手里仔细又看了一遍。
梁天意脸色苍白,赶紧解释:“我没有抽,真的没有!”
“你他妈的告诉我这是什么!”很少生气的青年此刻连青筋都爆了起来,抓着那包大痳,不让他夺去,“你居然敢抽这种东西!”
“我没有,是乐团的人给的,我只是……我只是在犹豫。”他咬紧了牙根,狼狈地坦白。
“犹豫?这他妈是能犹豫的东西?”宁双喜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朝他怒吼,“犹豫什么?吸了就能变回天王?还是吸了就能忘掉烦恼?”
“你没有这种烦恼,你当然不知道!”梁天意被逼得也暴躁起来,一股脑地终于吐出自己所有的焦虑,“眼看着别人用这样的东西就能轻松解决掉你所说的天花板问题,谁不会被动摇?我知道这玩意儿不好,但是创作需要灵感,和你演戏不一样!”
在他被踹倒在地上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宁双喜也会有如此暴力的一天。
这一脚非常用力,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梁天意摔得一瞬间都回不过神来,甚至在对方把大痳砸在自己脸上的时候都没闪躲。
“去你妈的灵感,”宁双喜俯视着他,语气森冷,“你抽啊,你尽管抽。抽了以后,无论你变成天王巨星还是他妈的宇宙第一,我只会像现在这样看着你。因为你就是个只会依赖毒品垃圾。”
梁天意捂着肚子,因为太过难受,除了大口喘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刚的甜蜜,现在全变成了刀,一刀刀地凌迟着他的骨肉。
他还能怎么办?
他努力过了,可是仍然一无所获。或许时间会慢慢还给他一点灵感,但他还有多少时间去耗费?
现在宁双喜已经嫌弃自己了,那他的挣扎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宁双喜死死瞪着他,冷眼旁观他眼眶发红地瘫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蹲下身,拎着他的衣领,让他不得不直视自己的眼睛:“你是傻逼吗?”
梁天意很想说自己是。
他的骄傲和自信,突然间全都没有了。以前所有的光辉,仿佛是另一个人的历史。
“你是不是在想,你现在是?”宁双喜不用他回答,继续说:“那喜欢你的我是不是也是傻逼?”
“……”他在摇头和点头间徘徊。
“所以我就不该喜欢你,对不对?”
“不行!”梁天意毫不犹豫地否决,他终于有点理智了,撑起身子,恶狠狠地反抓住他的手,“我不是,我现在不是了!”
“那你他妈的给我勇敢点!”宁双喜猛地用脑袋撞击他的额头,疼得梁天意惨叫一声。“你说我没有这个烦恼?你被导演当众指着鼻子骂过吗?你有看过自己演得像个傻逼一样还被放到大荧幕去接受众人的耻笑吗?你没有,你有天分,你就是天之骄子,所以觉得自己唱得好是正常,唱不好就是个LOSER。所以一点点挫折都能让你跪下来向毒。品求助,被风一吹就你就受不了了,你才出道几年?啊?后面人生几十年,你真觉得再没有比现在更艰难的挫折了吗?”
“……我不会抽的,”梁天意捂着额头,忍痛承诺,“我知道错了。”
“错你麻痹,”因为愤怒而分外粗鲁的小明星松开他站起身,又一次俯视着他,“谁都帮不了你,我刚刚也说了,我绝不会帮你。连这点挫折都走不出来,我他妈的喜欢个屁。”
梁天意紧抿唇瓣,突然不知道自己承诺后又该做些什么。
宁双喜气得本想甩下他离开,可骂完了,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两人沉默了好久,终于,还是他先开口:“当不了巨星,那就做回你自己。你见过哪几个明星能红一辈子?你自己说过,想要重新开始。你以为所谓的重新开始就是从你原来的位子开始?维持不了架子,就先从小明星开始,丢人不要紧,只要你自己都能接受这样的状态,谁又能真的击垮你?现在参加地下乐团的状态不是挺好?忘掉你是梁天意,那才叫真的重新开始。”
梁天意咬咬唇瓣,终于说出自己的别扭:“那我要等多少年才能真的跟你一起出柜?”
“……”
“照你的说法,至少得五年。我怕在这之前我们就会被发现。”梁天意抬起头,直直盯着他,“我没有隐藏的把握,因为我没法像你这个专业演员,如果还要做回自己,那我掩饰不了喜欢你这件事。”
……这算辩解,还是告白?
宁双喜被会心一击,瞬间怒气就降了一半。
他崩溃地抓抓自己的脑袋,盘腿坐在地上,跟他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终于豁出去了,丢出一个可能影响他一生的承诺:“被发现就承认,老子靠实力吃饭,你也靠实力吃饭,总不会在这个世上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反正情况总不会比你自甘堕落要糟。”
梁天意看着他,轻声问:“你真的打算陪我?”
“要看你值不值。”宁双喜冷静地答。
“原来是我高攀你了。”梁天意笑着试探性地凑过去,见他没有闪躲,这才亲吻了他。
所有的挣扎和痛苦,只要有这个人的承诺好像就不再那么的难熬。
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那些所谓的难以忍受,都是自己太过软弱的表现。
第二天的表演,梁天意摘下了面具。
他不再担心被人放到YOUTUBE后国内的反应,他丢掉了曾经禁锢住自己的艺人形象,尽情地享受着重新开始的自由。
而台下那个人,就站在他正前方,跟着其他歌迷一起疯狂。
梁天意擦去脸上的汗水,笑得无比的开心。
就从这里开始,他要让这个人重新喜欢上这个最真实的自己。被灵感之神遗弃也无所谓,那就做出目前他能做到的最极致。
至少,宁双喜不会嫌弃那个努力的梁天意吧?
TAKE ME的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热度,有留学生认出了梁天意,拍下视频发到国内的网站上,果然在国内引起了一片哗然。许多人以为梁天意真的放弃了国内市场,跑到美国混地下音乐圈,曾经落井下石的人此刻更是冷嘲热讽,粉丝们有的伤心,有的支持,有的认为这是梁天意回归的前兆。
结果当大批粉丝涌去洛杉矶寻找偶像时,梁天意刚好结束TAKE ME的临时工作。
这之后他全身心地投入了学习中。正视自己的弱点,恶补自己所有的空白,放弃所谓的经验。就如宁双喜说的,忘掉他曾经是中国一线艺人的过去,甚至连自己曾经玩乐队的经历也都丢掉了,他要在这里,磨练出一个最贴近自己真实的形状的新的梁天意。
第四学季结束前,梁天意终于得到了教授的赞扬。他的结业表演获得了当晚的第三名,仅次于两个美国同学。这样的成绩,绝对算得上优秀。
结业表演当天,宁双喜也来了,看完梁天意的表演,他恨恨地想,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天才,这之前的颓废简直就是矫情。
而被他骂矫情帝的青年一心等着他充满激情的表扬,没想到对方上下打量他,嘲讽道:“没有灵感?所以今天是吃了叶子吗?”
尴尬得他只能再一次承诺绝不碰那魔鬼玩意儿。
这一年的三月,《楼上的声音》获得金像奖的多个提名,其中包括《1/2》作为最佳电影原创歌曲入围。
方圆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问他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回来。梁天意已经离开国内一年,在大家的努力下,事情已经开始淡化,更多理智的声音也让观众开始审视当时舆论的正确性。
梁天意终于同意。
当《1/2》被颁奖人宣读获得最佳电影原创歌曲时,导演关泽如终于带着这位神秘的LEUNG走出来。
台下所有人都哗地一声看向跟在关泽如身后的梁天意。许久未出现在正式场合的青年穿着一身西装,一如既往的漂亮帅气,但似乎有些说不上的地方变了。
网上关于他的话题瞬间刷到了前十。
站上舞台的梁天意只是按照套路感谢了一番,也没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化名去创作这首歌,关导却意味深长地补了句:“天意还给我的新作《地龙》做了主题曲,希望我们明年还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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