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昇被推搡着关进小屋,他惊恐的四处张望,那男人关上门,昱昇趴在地上,可惜手被绑住,怎么挣扎都弄不开,屋里又黑又冷,外头那瘦子同那婆娘不知道再说什么,昱昇感到了巨大的惊恐,忍不住哭了起来,那瘦子也不理,由着他哭闹。昱昇累了一天,又受了惊,这会儿筋疲力尽,哭着哭着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昱昇被几声脚步惊醒,他尚未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先瞧见双穿着破布鞋的脚,昱昇挣扎着坐起来,抬头瞧见门口有个男孩子正在看他。那男孩比昱昇高出一头,身体带着些穷人家孩子特有的黝黑和结实,他的辫子盘在脑袋顶上,大约是为了干活方便,一身粗布的褂子,虽然穿着朴素,但是浓眉大眼的倒是挺精神,脸上带着一股稚气,看起来年纪并不比昱昇大多少。
他端着一碗饭,瞧见昱昇睁开了眼睛,便径直走过来,把碗放在他边上。昱昇手还捆着,睡醒之后,只觉得胳膊腿都麻了,他虽然害怕,但是还是壮着胆子对那男孩说:“你能给我解开吗?”
那男孩瞧了瞧他,答非所问的说:“我爹让我看着你。”声音带着些天津话的俏皮音,尾音往上挑着。往常,昱昇跟他父亲去家里的店铺,听见有天津伙计说家乡话的时候笑得肚子都疼,这会儿倒是笑不出来了,他挣扎地爬起来,眼睛里面还带着些泪花:“我不跑!你给我解开!我连家都不知道在哪儿,我往哪儿跑?”
昱昇生来皮相好,又是个少爷,养的娇贵,一身好肉白白嫩嫩,头发乌黑,一根小辫子甩在脑袋后面,大额头、宽面门、厚耳垂、天庭饱满,老话讲一脸的福相,他日长成必是个做大事的人,一双凤眼像极了太太,眼角微微上挑着,唇红齿白,小小年纪就生的一副风流的样子。把杵着大高个子端着一直破碗盘着辫子傻愣愣的男孩甩的几个胡同儿。只可惜如今遭了难,衣服和脸都不甚干净,辫子也乱乱蓬蓬,一双眼里楚楚可怜,看了叫人好不怜悯。
那男孩瞧见他狼狈的样子,想了想,真个直眉楞眼的把碗放在一边,蹲下身伸手替他解开了绳子。昱昇双手获得了自由,心里面盘算着想跑,他站起来假装活动手腕,眼睛瞄了一下外屋没有动静,估计那个瘦猴一般的男人不在家,他心中有谱,趁着那男孩去给他端饭,从他后面一把将人推开,扭过头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外冲,脑袋里面就是快跑,管他跑哪儿去呢,反正比被拍花子的关起来强。
男孩毫无防备的被他推了个大马趴,饭也扣了,碗也碎了。一时没反应地瞧着他冲出了院子。
昱昇跑到院子里面,正看见昨日嗑瓜子的婆娘在院子里面喂猪,瞧见他也是一愣,昱昇顾不上管她,瞧准了路便往外跑,可惜大门紧闭,他伸手去推门的时候,那婆娘已是一个棍子砸过来,不偏不倚正正打在昱昇的后背上头,昱昇嗷的叫唤了一声,少爷脾气发作,捡起棍子要打那婆娘。
那婆娘可不比家中的女眷们那么没有气力,转头就抄起门口的火筷子,照着昱昇没头没脑的挥打,昱昇也毫不示弱,挥舞着那棍子和她对峙,厮打中只听得吱呀一声,原是那被推开的男孩正从屋里出来,那婆娘见状连忙对他吼了一句:“还不快把这猴崽子摁住!”那男孩闻言连忙过来,徒手就抓住了昱昇手里棍子,使劲儿一夺,昱昇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是被那男孩钳制住双手,一个拧背制服在院子当间儿了。
那婆娘见状冷笑一声,举着火筷子在昱昇后背抽了两下,甚是解恨,想要再打又唯恐昱昇乱叫引来旁人,只得气喘吁吁地叫那男孩把他重新捆好,男孩捆的时候,那婆娘想起什么一般质问那男孩:“好好的怎么挣脱了?是不是你解开的!”男孩低着头不说话,那婆娘冷笑:“到底是翅膀硬了!吃里扒外的东西!白吃这么些饭菜,倒是能看不住一个猴崽子!”
那男孩一声不吭,只低着头把昱昇扭送到屋子去了。
昱昇第一次逃亡失败了,被那比他高一头的男孩给拎回去扔到了墙角,他虽是个少爷,自小也是有师父教着功夫的,在学堂里面就没有一个能打得过他的,自己也就得意起来,再跟师父学的时候,便偷懒不肯好好用功,这回一下子让个野小子一招制住,昱昇红着眼睛暗想要是能回家,一定好好地学功夫,再也由不得这些人欺负。
那男孩把他扔进去之后,昱昇怕被打,又觉得求饶太跌份,只梗着脖子学那些市井泼皮一般说:“是个爷们儿就坦坦荡荡的来,若是绑了我再打还算什么好汉!”谁知那男孩却也没有打他,只拿了绳子绑好后捧着碎碗出去了。一直到晚上都再没有进来过。
昱昇蹲在墙角,心里盼望着爸爸妈妈来找他,这会儿总是觉出家中的好来了,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挨饿,他瞧着门口倒在地上的饭,心里头满满地委屈,如此光景还不如不跑,倒还能吃碗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昱昇正迷迷糊糊的要睡着,听得打由门儿外头又热闹起来,他连忙从墙角站起来,趴到门口去偷听。这木板门的隔音很差,外面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那个昨日绑了他的瘦子回来了,那妇人跟他絮叨着什么白眼狼吃里扒外,摔了碗,还放人想弄死她。然后就是那瘦子的叫骂声,昱昇心里盘算着这是在说哪个?就听见那男人吼了一嗓子:“你跪下!”昱昇被吓得一激灵,他寻了个门缝儿,趴上去偷看,原是那瘦子在训儿子,骂的好不难听。昱少爷平日里街头巷尾骂街的话倒不少知道,却没见过谁家父母这样辱骂孩子。谁知道那男孩倒是个骨头硬的,直愣愣的梗着脖子站在那不动,也不争辩也不跪,那婆娘坐在一边的板凳上,冷笑着添油加醋。
昱昇心眼子活络,他想,那婆娘八成不是那傻愣小子的亲娘,不然怎么会这样待他,昱昇的使唤丫头翠儿当初就是给后娘怂恿着被爹卖了,心里头对后娘恨之入骨。一直偷偷的告诉昱昇,别看那两个小姨娘如今对昱昇百依百顺,那是因为太太在当头压着,若是没有太太,不定要怎么虐待他和姐姐,学堂里面有同窗家里续弦的后妈,当真是待人十分不善,动辄便对同窗恶语相向。入学堂的孩子正是喜爱调皮捣蛋的年纪,若是在课堂上挨了先生的手板,昱昇他们的亲妈总要心疼一番,最多不轻不重的呵斥两句,那有后娘的同窗回家还要再跪到半夜。
有后娘真是可怜,只是昱昇想起今天被那男孩一个拧肩膀给撂倒的事儿,心里便又觉得解气。他趴在门缝处瞧着那愣头青站着挨打,不免又觉得他傻,怎么就不跑呢?
那瘦子踢了儿子几脚,见他不肯松动,也有几分心疼,到底是亲生儿子,做几下样子给后婆娘看看罢了,谁知那榆木疙瘩一般的倔小子就是不给他台阶下,他下不了重手,又怕后婆娘不解气,干脆朝着关昱昇的小房子这边过来,边走还边寻了个理由道:“这个臭小子要跑!我教训教训他,便再也不敢了!”
昱昇本是趴在门缝边上看热闹,谁知道这祸事跑到自己头上,眼看那瘦子直直冲冲往屋子走过来了,吓得他连连往后退,等门一开,他一头冲出去,撒丫子就往外跑。
瘦子一把没拉住他,反身追他,那撒了欢儿的昱昇边跑边骂:“你还是不是人!分不清是非清白就打儿子!听那贼婆娘的话!都说后娘心肠毒,我算是瞧见了,那街上拉客的窑姐儿都比她有情义!”
昱昇的嘴儿叭叭叭的说,把那婆娘气的脸都青了,转身也要打他,昱昇眼看不好,干脆躲在男孩后面对他嚷嚷:“你是不是个汉子!挺大的个子了净受这个贼婆娘的气!瞧她那肥头胖脑的样子,今日瞧她喂猪时候都没分出来她和猪有甚么两样!”
那男孩本来直挺挺的站着,既不抓他也没有护着他,听他这样一说眼珠子瞪的老大,想笑又不敢笑,生生憋的从耳根子开始红了,倒是那追着出来的瘦子听见昱昇这样说话,一个忍不住笑了出声。把个婆娘气的坐在地上撒泼道:“我的娘啊!这是什么日子啊!我伺候你们这一家老小!还要受这样的气!被个小杂种这样骂!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女人嚎得好不凄惨。那瘦子哄她不过,只能板了脸,复而抓起昱昇,昱昇躲闪不及被他拉住一条胳膊,那瘦子一扬手掌就要打,昱昇吓得缩了脖子,正是这时候,那一直沉默着的男孩竟然是一把将昱昇拉开,小声道:“爹!你别打他。”
那瘦子气喘吁吁的踹了男孩一脚,抬脚又想踢昱昇,那瘦子儿子这次倒是精明了些,见势不好连忙拉起昱昇往小黑屋里面跑,两个人跑进去关上门,死死的抵住,昱昇在他后面直喘,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动静。那婆娘依然在哭,只是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然后是那瘦子劝慰的声音。
似乎风平浪静了,昱昇出了口气,坐在地上。那男孩还抵着门,直愣愣的站着。这会儿,昱昇倒是没有被他抓住的愤恨了,他试探着问男孩:“那泼浪货不是你亲妈吧?”
男孩点点头。
昱昇又问:“你亲妈呢?死了?还是让这婆娘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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