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昇看了看图册,没有吱声。
到了第二天,又到了学功夫的时候,先生先让大伙把前些日子教的一套拳法耍一遍,大伙七手八脚的乱打一通,那仗势倒像是一群小猴子喝醉了酒,胡乱踢打,先生气的眉毛立起,叫停了大伙,单单点名让黎漠出来打。
黎漠身形犹如挺拔的韧竹,欣长笔直,一套拳法耍的有模有样,宽阔的肩膀,结实的手臂,动作利落帅气,流水一般一气呵成,先生看的频频点头,同窗们也瞧得鸦雀无声,那李广德痴痴地看着入迷,口水几乎要流下来,转脸看见昱昇也看的发怔,连忙拉着他的袖子小声道:“一会儿下了学,你叫住他,我们一起耍子。”
昱昇没有说话,李广德又小声说:“不过是兄弟之间游戏罢了!又不是女儿家,玩一次就失了清白,怕什么!他是你家养的,总不好意思跟你翻脸!”
等到下了课,学生们都一窝蜂的走人了,黎漠擦擦汗,招手叫昱昇回家,那李广德跟着狗皮膏药一样黏上去,笑着邀请昱昇黎漠一齐到书院里面坐坐休息。
黎漠不爱搭理他,拉着昱昇要回家。李广德拼命跟昱昇使眼色,昱昇想了想,对黎漠说:“不然去坐坐也好,回了家又要让赵老六盯着写字念书了。”黎漠只好点头应允,同他俩一齐到了书院里面。
第13章
已经是下午,书院空无一人。那李广德早有准备,从自己的食盒里面掏出把精致的小嘴酒壶、酒杯和两三样吃食,一一摆好。眼睛扫么着黎漠的褂子包裹着微微隆起的筋肉,颠三倒四地说自己和昱昇自小就是铁打的好兄弟,金石之交,能认识黎漠觉得三生有幸,愿意仿效英雄好汉三人结拜当兄弟云云。
黎漠瞧瞧他说地口沫横飞,只是低头不做声,昱昇也不怎么说话。那李广德自顾自的说完,拿了酒壶就往杯子里面倒了,一共倒了三杯,递到他俩手里说:“咱们喝杯酒,一个头磕在地上,从此以后就是兄弟了!”说罢还对昱昇努努嘴,黎漠不曾设防,拿了酒杯就要喝,就再快要碰到嘴唇的时候,一边的昱昇突然一把拉住他,转脸对李广德道:“咱们仨结拜,我和黎漠都比你小,你当大哥的理应先喝!”
李广德一愣,僵硬地笑了笑说:“黎漠哥哥最大罢?”
昱昇说:“他不过是长得高些,和我是同岁的。”
李广德不知道昱昇卖的什么药,又有些心虚,只讪讪道:“一齐喝了吧!”
昱昇摇头:“你要和我俩结拜,你自然要先喝!”
李广德无奈,只得一样脖子喝了下去。呛得咳嗽了两下急忙说:“你俩也喝了吧?”
昱昇狡黠一笑:“既然当大哥,我俩的酒你也应当喝了去!”
李广德一见情形不对,心里咯噔一下,连连道:“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各吃各的吧!”说罢站起身子想走。
昱昇冷笑一声,朝着黎漠使了一个眼色,黎漠上前一把摁住李广德,唬得他哎呀呀叫起来,手脚并用也挣脱不开,昱昇嘿嘿一笑,对黎漠说:“你把他的嘴掰开!”
黎漠钳住李广德的双手,死死把他摁住,李广德知道大事不妙,挣扎的厉害,昱昇伸手掐住李广德的双颊,想要他张嘴,那李广德哪里肯就范,把个脑袋扭来转去,黎漠使劲一提他的双手,他疼得“妈呀”一声,昱昇趁机端起那酒盅,整杯倒入他的嘴里,李广德躲闪不及,咕咚咽了下去,还来不及喘口气,又是一杯倒进嘴里,昱昇边灌边骂道:“你个龟孙王八臭嘎嘎!我哥哥岂是你能动的!这回且给你个教训!再敢惦记着,要你好瞧!”说罢,又拎起酒壶,冲着他的面门哗地一倒,弄得李广德落水狗一般,哎呀哎呀的叫唤不止。
昱昇倒完,把那酒盅一摔,拉着黎漠就走,丢下那李广德一个人在地上来回打滚。原是那腌臜人喜爱黎漠又惦记昱昇,给两杯酒里双双下了春药,谁知昱昇并不上当,还将计就计好好的教训了他一番。叫他中了脏药,只觉得浑身滚烫难耐,满身酒气的在学堂里面打滚叫唤又没有力气发散,出了一头一脸的汗,又受了惊吓,回家便病倒了。
那李广德此番偷鸡不成蚀把米,不敢对家里说明实情,不甘心吃哑巴亏,自此对昱昇黎漠恨之入骨,逢人便说昱昇同他那个陪读不清不楚破规矩坏纲常,他亲眼瞧见俩人在小树林里亲嘴弄屁股,说的有鼻子有眼儿。昱昇和黎漠本来就形影不离,这话倒是也有些捕风捉影的真实。
不久,这话传到赵管家的耳朵里面,赵老六一向是张罗着少爷小姐们念私塾的事情,他虽知道这些话真实性不高,却依然怕这样的丑事传到老爷太太耳朵里,迁怒于自己。于是,没过几日他把黎漠叫到屋里,意味深长地说:“孩子啊,少爷永远是少爷,你俩一同经历过生死,应该亲近,不过总不能因为你毁了少爷的清誉。你不要再去私塾了,我见你这孩子踏实肯学,帮你指一条明路罢。我会跟老爷说,明日起让你去站柜台吧,学个傍身的手艺总是好的。”
黎漠已经逐渐懂事,知道自己是寄人篱下,昱昇同他亲近是最好的,但是这样的流言蜚语到底是毁了昱昇的清誉。他听完赵管家的话,也不辩驳,只是低头应允,答应去柜上学习,赵六同老爷说了这件事,只说黎漠年长,人又牢靠,不如送到柜上,日后也是个好帮手。昱思惑思量一番,倒觉得这是件好事,也同意了,自此后黎漠便放了大把的时间在店里,要做大掌柜,就要从头学起,黎漠去了柜上,终日都在店里学习做买卖,又早出晚归,连学功夫也淡些。昱昇少了玩伴,一顶一的不高兴,心里憋着气,又不知道往哪里撒,一个人跑到门口去扣朱门上的红漆。他在私塾本就朋友少,再者那李广德吃了亏,心中难免不忿,憋着气要修理昱昇,只恨他终日跟黎漠一起,自己技不如人。昱昇平日虽然作威作福,但是毕竟孤影单只,不是那一群人的对手。他心里有点没底,便对黎漠撒泼哭闹了几次,又因为愿意在黎漠心里做个英勇的模样,不肯说自己被欺负,黎漠因此也不知道缘由,但是骨子里总是宠溺着他,每日早早告别老掌柜,去私塾接他回家。
第14章
黎漠去了柜上,转眼已有半年多。渐渐摸清门道,相比府上的严肃,他倒是更喜欢柜上的自在。老掌柜和蔼可亲,待他及为和气,他虽不多言,却勤勉肯干,很快就学会了站柜和算账的本领,只是每日到了时辰必定要赶去私塾接昱昇回家,风雨无阻。倒是给赵老六省了不少事情。
话说这个赵老六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给昱家做管家,倒是积攒下不少私房贴己。他在农村有个媳妇,身子一直不好,只给他生了一个丫头,这娘俩一直住在乡下,不曾受过赵老六一点恩惠。赵老六原本在城里外宅里面找了个相好,谁知却不曾生养。这才觉出这丫头的好来,想要养在身边,于是回禀了老爷,去乡下把孩子接了过来,她原本叫赵月亮,太太见过一次,瞧她一副见人就笑的模样十分喜爱,又觉得名字俗气,就赏了个新名字叫赵月朗。也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虽然是个乡下丫头,可是人生的俊俏,脾气又泼辣,倒是挺招摇。赵老六接了丫头来,外宅里面那个相好的女人可是不乐意,闹了妖。赵老六回去收拾残局,暂时把赵月朗放在柜上。
柜上的两个小伙计,都是坏嘎嘎,瞧见她落了单,便围着逗笑,这个说要讨来做媳妇,那个说要扣在柜上做使唤丫头,那赵月朗虽然是个能说的,但是到底还是个孩子,爹爹又不在身边,总是有几分怯意,眼看就被说红了眼圈,两只手绞在一处,甚是可怜。
黎漠本是在一边低头算账,瞧见这个架势,心中一软。走上前去说:“做什么欺负个丫头!”
黎漠在府中被高看一头,在柜上却是无人认得,他学本事刻苦,被老掌柜高看一眼,早就惹得小伙计们心中嘀咕,见他出了头,两个小伙计眼神叽叽咕咕,阴阳怪气道:“怎么就显得你了?我们逗逗她玩罢了,你逞什么英雄?”
黎漠性子隐忍,也没有反驳,只拉着赵月朗说:“别怕,你跟我去柜台玩吧。”
赵月朗抬头瞧见黎漠,只见他高大的个子,宽肩膀壮身材。不仅人生得俊美,行为又端正,心里一下子有了主意,连忙藏到他身后。探出个脑袋说:“呸!你们作威作福个什么劲?我是使唤丫头,你们不也是个伙计?”
那伙计专要逗弄赵月朗,伸手要抓她,赵月朗有了主心骨,泼辣劲上来,冲着那伙计伸来的手就咬了一口,她这一口咬得极狠,只把那个伙计咬得惨叫个不停,黎漠和另一个伙计两个拉拽了半天也拉不脱,那伙计怕是真疼了,下手也没有轻重,一个嘴巴就打在赵月朗的脸上,赵月朗年纪小,被这一巴掌打的差点摔倒,一张白净的小脸迅速肿了起来,她松开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再看那伙计,手上的两个犬齿印已经发紫,很快整根手指都肿了起来,那伙计年纪不大,受了这样的痛,哪里肯善罢甘休?对着赵月朗伸出手来又要打,赵月朗已经被这一巴掌打蒙,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就在伙计那巴掌要打下去的时候,黎漠冲上前去一把拉开赵月朗,挡在伙计面前说:“她是个姑娘,怎么受得了你这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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