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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那些沉重岁月 (枯枝不流泪)


我雷霆大怒,“狗屁,哪有这样的道理啊。不管上班下班,总归是在他的工地上。但凡出了事,就应全全负责,甚至还要额外赔款。说什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才付了医药款,冠冕堂皇,他是瞧我们外地人好欺负吧。早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行,我非得找他理论去!”
罗峰带着恳求的神情看向我,他说:“你听我说,不要去。现在的工作不好找,我们不能丢了这份工作。况且只是小小的皮外伤,失调的吃饭就能把营养补上。如果我们现在气势汹汹找他理论,他一气之下医药费不出,工资不结。你跟他打官司,他财大关系大,小小农民工哪里耗的起呢。算了吧,能出医药费确实是他看得起。反正我现在已经没事,小伤而已,很快就会恢复的。”
现实如雷霆,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黯然萎蔫地在坐了下来。不为别的,只是认清楚了,钱在我们这里,一如既往的比生命还要重要。我们总是身不由己的,桎梏的心被摆弄,那股卑贱的痛恨只能深深地压在心底,呼吸都变的疼。
快半年来,渐渐被苦累与汗水的分量锈钝了脑袋。但时刻不敢停止去想,难道我们注定要一辈子用苦力去换取微薄的钱财吗。脑袋才是我们无穷的财富,它的极限可以创造无限的可能啊。
我对着罗峰含怨地说:“我们不能用脑袋去挣钱吗,总不能一辈子在工地上付出劳动吧!”
他说:“要说外面的机会还是大把的。但是我的学历低,别无特长,是做不了那些城里人会算会想的工作。进工厂,一个月六七百,还不如工地的待遇好,也同样是付出苦力。”
我说,“学就是了,人不是生来就会的,不都是学来的吗。我们又不笨,可以学的!”
他说:“学,到哪去学!有谁会愿意给你三四个月的时间去学呢。他们要的是效率,是能够及时为他们创造财富的人。况且,就算是学,我们在很多方面也不够格啊!”
那时候的我们,想要学一门技术,要么有人带,要么考上职业学校。我们是没有人带,更没钱读书。所以年轻人一身傲骨,却在命运上似乎只能逆来顺受!而对于创业,也不是那时的我们有勇气去折腾的,所谓白手起家,到底是怎么起的呢?
我问罗峰:“你后悔没读书吗?”
他不出声,久久反问我,“你呢?”
我说:“不得已的选择吧!”
他说:“我也一样啊!”
接着很长的时间,我们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感受发生的事情。我特别不喜欢憋屈的感觉,特不喜欢过往的事情在心中徘徊不去所带来烦躁的感觉。说白了,特别不喜欢有曾经和现在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而没能力甚至是没恰当的方法去解决的感觉,就是特窝囊。所以在我往后的日子,都强迫自己无论是大小事情,力求最好。往后,就是不用刻意的去强迫,在精神和行为上都会自发地去做到最棒。罗峰在这一点上,和我一样。或者是我来到这里后,向他学习了一点。他每天早起,都得把被子折叠的方方正正,牙刷毛巾摆放的整整齐齐。八个人住的宿舍能保持的干干净净甚至有清新的空气扑来都是罗峰和我每日打扫的成果。所以这就要说到,为什么包工头吝啬苛刻,罗峰和我依然要卖力工作。罗峰也正是因为下班了,有点尾活没做完,才会走在一楼的时候,凑巧被钢槽砸中肩膀。他要是像其他工友一样,下班就走,不就没事了吗!
哎,来到工地之后,学会了时不时地叹口气。罗峰听着我的叹气声,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便要催促我回去。我不愿意回去,说什么也要在那里陪他。罗峰犟我也犟。最终他是犟不过我,我留了下来。
陪护的一个多月里,我们有着充足的时间聊天说笑。他聊起了他可怜的爸爸妈妈,为了能给他吃点好吃的,受上教育,恨不得割下身上的肉去换钱。他还说当他在外打工一年后,给家里带回几千块钱时。爸妈满手捧在怀里,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爸妈说,我儿子是在外面当大官了吗,既然有本事挣这么多钱回来。
说到这里,我们都笑了。我也向他说起了我的奶奶,奶奶太辛苦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要带大我这个不懂事的孙子。奶奶腿不好,碰到水就会犯病,走多了路就会肿痛。但依然不怕苦,不畏艰辛,为了她的孙子,什么委屈都能吞下。
我是第一次向他说起我的奶奶。他也是第一次向我说起他的爸妈。他知道了我的过往,我也知道了他的过往。我们是两个都穷但心理上存在差异的乡里孩子,却在爱的负担上面,如出一辙。
我们聊着笑着,时间过的匆匆。他的伤势慢慢好转,就是时常耳鸣,脸色总是蜡黄,精气神不好,整个人瘦了许多。
我用□□里的钱,为他买了好些营养品,补足血气。他责怨我奢侈浪费。我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个好身体才能挣更多的钱,浪费的就当投资。
他知道我要执意为之,就不可能劝服收敛。所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眼,肉疼地由着我花费。
这一个多月来,我们的感情增进到已经不分彼此。刚开始几天,他下不来床,我要帮他倒尿擦身体。他用尿壶解决小便,一切准备好后,他不好意思地别过头看着一个地方老半天,而我始终不曾听到他尿进壶里声音。我说,快尿啊,刚刚不是囔着尿急吗。他脸憋得通红,说道,你在,我怎么也尿不出来,要不你转过头去。我爆笑,然后转过头去,他果然就淅淅沥沥地尿了一壶。
还有一回,他尿完,抽出时起了生理反应。我伸手拿出尿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下,他的生理反应更是嚣张。我大笑,说,怎么的,翘的这么高,是上次没比够,还想和我较量一番啊?
他欲抽出枕头砸我,笑骂道:“大胖都输给我了,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比啊。况且你每天洗澡穿条内裤,我都怀疑你这家伙是不是个女人!”
我不像大胖,被言语一激就要亮出家伙。在工地三个多月来,还是没能习惯脱裤子洗澡的感觉。几次想尝试,感觉无法克服心理障碍,还是只能作罢。
伤筋动骨一百天。一个半月后,罗峰坚持要出院。我不准,说又不用你出钱,干嘛不多住几个月。罗峰说住院又不是什么好事,难道不用出钱,就应该多住啊。而且我感觉,如果再住下去,整个身体都要发霉,都不知道如何使力了。
最后,是我拗不过他,只能被他差遣,办理出院手续。我跑去询问医生,是不是可以出院了。医生有点支吾,说本来还要后期观察的,但你们老板说没必要做脑检,所以我们也没办法进一步检查问题。按他目前的身体恢复状况来看,出院是可以的,但回家后,还是得好好静养三个月,这十分重要。
我点点头,心想包工头吝啬惯了,当然不会花钱给罗峰做脑检。至于做脑检有没有必要,我也不清楚。我想应该没必要吧,毕竟伤及的是肩膀,脑袋看上去挺正常的。我问罗峰,要不要做脑检,罗峰说,有钱没地方花啊。何况听说某些医生为了拿提成,总是诓骗病人做这做那的检查,都快丧失基本的医德了。
我不知道医德是什么,在这方面是个白痴。所以稀里糊涂的,办理好出院手续,陪罗峰出了医院。医生再三强调出院后要好好静养三个月,这句话,我想是在医德之外,不遵不可。所以在宿舍里,非逼罗峰就范。可是主动权在他那里,不管我怎么骂啊狠的,做什么都犟不过他。这不,三天后,就偷偷上班去了。让我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缴械投降,但总觉得元气还没恢复就立马投身重活让人很是担心。虽然之前有罗峰劝阻,我没有找包工头理论。但心里还是不愿意就此放过他。我打算去找包工头,要让包工头给罗峰换个轻松一点的工作。包工头在办公室吹着高档空调,脸上的抓伤全好,但留下了几条长长的疤痕。这几条疤痕,加上狡黠的双眼,更衬托的他成为市侩剥削的绝佳形象代表之一。一眼看去,就是那种十分会算计和吃不得亏的人。
我板着脸,拳头捏的紧紧的,心中盘好了几种对策,要是不能答应,可保不准不会再次冲动。他见我来势汹汹,脸上显然挂着几分害怕。虽然他有钱有势,出了门有足够的资本治我。可现在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保不准我情绪激烈,他终身残疾。
我把话说的明明白白,就看他是点头还是摇头。他脖子又短又粗,时不时地喜欢扯动一下,可能是金项链陷入肉里,久了不舒服,而这人虚伪的就算不舒服也喜欢带着。
包工头喝了一口茶叶水,没想到就爽快地答应了。我顿了几秒,不可置信地看着包工头,心中的愤怒就这样无声地消失而感到不适应。
或许,他是真怕了我,又或许,他是看在和罗峰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对他吝啬营养费的反感,因为他轻而易举的答应减了一分。但这张肥腻的脸,还是多看一秒就觉得恶心!
罗峰被包工头分配到管理仓库。这家伙牛脾气又犯上来,死活不愿意干,说好手好脚,干嘛要干女人的活。我气不打一处来,说工资不会减少,轻活干嘛不做!他营养费都不给,你还要便宜他。做人不能按自己的性格来办事,有时候还是要随机应变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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