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可以说些好听的话安慰一下陈晚——这对他来说很简单,但那一刻他突然就张不开嘴了。
说什么呢?说“我会经常回学校”?还是说“你可以去找我”?
大四,意味着毕业,也意味着分离。
陈晚不打算留在s市,这边的消费太高,无依无靠的他难以立足。
他打算回家乡去,虽然那只是一个三线城市,但消费低,生活节奏慢。以他的学历和能力,可以在那个城市找一份高薪酬的工作。
安顿下来之后,他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软化父母。虽然两年过去了,父母态度依然强硬,但他相信,只要他坚持不懈,总有一天父母会接受他。
工作个几年,他应该就能挣足房子的首付。以那个城市的房价,房贷不成问题。
待手头宽裕了,他再买辆车。有房有车,事业有成,除了没有结婚之外,他的人生也算圆满了。
那时候,如果有看的顺眼的人,他可以交往试试。能找到一起生活的人最好,找不到也无所谓,反正他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至于邱玺焱,从来都不在他未来的规划之类。
陈晚不说话,邱玺焱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学长,你以后想做什么?”
做什么?这个问题邱玺焱思考了很久,甚至连去哪家公司他都想好了。
任何人问他他都能毫不犹豫地说出答案,偏偏邱玺焱问的时候不行。
——那家公司在他家乡,他说了,邱玺焱肯定会继续问下去。
“不知道。”最后陈晚是这样回答的。答完之后,他还玩笑似地说道,“到时候再看吧,哪行挣钱多做哪行。”
“不用急,”邱玺焱在陈晚颈间蹭了蹭,“还有一年时间,学长你可以慢慢想。”
“嗯。”
邱玺焱继续说道:“我要好好学习,以后争取和学长去一个公司。”
陈晚笑了:“你不去你爸的公司?”
“不去,”邱玺焱信誓旦旦道,“我要自己闯一番事业出来,这样才有底气和学长在一起。”
陈晚问:“你不怕你家里人生气?”他指的是和他在一起这件事。
邱玺焱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不在意道:“知道也没关系,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陈晚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晚要出去实习了,剩下的日子邱玺焱黏陈晚黏得越发紧了。
林昭取笑邱玺焱,说他都快成陈晚的腿部挂件了。
邱玺焱挨着陈晚,闷闷不乐道:“我倒希望是学长的腿部挂件,这样就可以二十四小时和学长在一起了。”
陈晚摸了摸邱玺焱的脑袋,像在安抚一只小狗。
周六的时候,邱玺焱突然接到邱母的电话,说她想他了,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最近半个月,邱玺焱天天粘着陈晚,竟是连家都忘了回。
接到母亲的这通电话,邱玺焱有些愧疚。但他已经和陈晚约好了要一起去一家新开的饭店吃饭,只好说:“我这周有事,下周回去好不好?”
邱母问:“你有什么事?很急吗?妈妈炖了你最爱喝的老鸭汤,特意给你炖的。”
邱母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邱玺焱拒绝不下去了。他看了陈晚一眼,说:“事情不急……那好,我现在回去吧……不用不用,我坐出租回去……嗯……拜拜。”
挂了电话,邱玺焱歉意地看着陈晚:“学长,我中午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陈晚把电话的内容猜了个大概,笑着说:“没事,你回家吧。饭过两天去吃也是一样的,饭店又不会跑。”
邱玺焱说:“我下午就回来,我们晚上去吃!”
“不用,既然都回家了,就多陪陪父母。你半个月没回去,他们肯定很想你。”
邱玺焱恋恋不舍道:“那我明天下午再回来。学长,你千万不要和别人去那家店,等我回来和我一起去。”
陈晚被他的语气逗笑了:“好,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次一别,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一起去那家饭店了。
☆、第65章 城
陈晚一直都知道,他和邱玺焱在一起的事早晚会被邱家人发现,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邱玺焱前脚刚走,邱家大哥后脚就来了。
邱家大哥着一身西装,打着领带,表情严肃,不言苟笑,和整天嬉皮笑脸的邱玺焱完全不同。
陈晚之所以敢肯定这是邱家大哥,是因为那张脸——虽然两兄弟的性格相差很多,五官却极为相似。
“你就是陈晚?”邱家大哥开口问道,语气虽然是询问,但那表情分明是确认了。
陈晚微笑着说:“对。”
邱家大哥自我介绍道:“我是邱玺焱的大哥邱玺胜。”
陈晚脸上的微笑不变:“邱大哥你好。”
邱玺胜扫视了一圈陈晚的寝室,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聊聊?”
陈晚点点头,拿着钱包跟着邱玺胜出去了。
咖啡馆里响着悠扬的小提琴声,邱玺胜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的陈晚:“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嗯,”陈晚放下搅拌咖啡的勺子,坐直了身子直视着邱玺胜,“是因为邱玺焱的事吗?”
“对,”邱玺胜直截了当地说,“我希望你能主动和他分手。”
陈晚的表情凝固了一下,随即笑道:“为什么?”
邱玺胜说:“据我所知,你毕业之后根本不打算留在s市,这说明你也清楚你和玺焱的关系不能长久。既然终归都是要分的,早一年晚一年又有什么区别。”
陈晚被邱玺胜不屑的语气弄得有些火大:“所以呢?我就要听你的话?”
“我想你理解错了,我并没有要你听我的话,我只是在向你提建议。”邱玺胜两手交握,做出一副谈生意的姿态,“有人把照片寄到了我家里,我爸现在很生气。如果玺焱不和你分开,我爸很有可能会把他赶出家门。你被赶出过家门,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感受。玺焱和家人的关系一向亲厚,如果和家里人闹翻,我相信他的难过比你只多不少。既然你不打算和玺焱过一辈子,那就早点和他分手,别让他和我爸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就当是帮他一把。”
陈晚想要反驳邱玺胜,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邱玺胜说得完全没错,他从来都没想过能和邱玺焱在一起一辈子。既然他早晚都要和邱玺焱分开,为什么不在邱玺焱和家里人闹翻之前就分开?为什么还要眼睁睁看着邱玺焱和他一向重视的家人断绝关系?
虽然陈晚也幻想过,说不定他再努力一把,就能争取到两个人的以后。但幻想之所以为幻想,是因为它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一开始就只打算玩玩的人是他,没有把邱玺焱规划到未来的人也是他。他从头到尾都没付出过深情,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谈情深?
邱玺胜胜券在握,见陈晚没有说话,知道他动摇了,继续说道:“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但出了社会你们就会知道,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爱得再死去活来又怎样?谁还能真的靠爱过一辈子?别的不说,你能保证你们会相爱一辈子吗?或者直接点,你能保证你会爱玺焱一辈子吗?”
陈晚低着头,沉重而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不能。”
虽然他很想信誓旦旦地说“我能”,但是说真的,那两个字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一辈子这种事是最没有保证的,就算他现在是真的爱邱玺焱,也真心希望能和邱玺焱过一辈子,他也不能保证能爱邱玺焱一辈子。
就像几年前他还真心实意地想说过会爱谢健一辈子,可结果呢?
邱玺胜对陈晚的理智有些欣赏,如果这是一个女生,他肯定很愿意他进邱家的门。可惜……
“解决这件事最好的方法就是你们立即分开,你很聪明,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当然,决定权在你,我只是给你提个醒。”邱玺胜站起来,把咖啡钱放在了桌子上,“我公司还有事,就先走了。后会无期。”
邱玺胜走后,陈晚一个人在咖啡馆里坐了很久。他的思绪是放空的,大脑闪过很多片段,全是和邱玺焱有关的。
嬉皮笑脸的邱玺焱,一脸委屈的邱玺焱,开心大笑的邱玺焱,故作深沉的邱玺焱。
这些邱玺焱全都围着他,一声声喊着“学长”、“学长”,带着充满爱意的热切。
晚上回到寝室,陈晚早早地就躺下了。平时一床被子就够了的他,今天盖了两床被子却还觉得冷。
整个人缩到被子里,陈晚闭着眼睛不停地给自己催眠。他不能醒着,醒着就会控制不住地想邱玺焱。
不过可悲的是,即使睡着了,他的世界还是邱玺焱。
——
“学长,我被家里赶出来了。”邱玺焱垂着脑袋,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没关系,你还有我啊。”陈晚抱着他,柔声安慰道。
“还好有你。”邱玺焱回抱着陈晚,声音哽咽。
邱家断了邱玺焱的经济,陈晚提出自己挣钱供邱玺焱读书,被邱玺焱拒绝了:“就一个毕业证而已,有没有都一样。凭我的本事,还愁找不到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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