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便回答道：“可以说有关系，也可以说没关系。我想要邀请你来我们公司做语音识别方面的研究——我们想在之后的第二个引擎之中用上语音识别技术，跟天晴娘一起。”
周帆顿觉惊讶：“……你们要做第二个游戏引擎了？”
林舒说道：“目前还只是在立项阶段。”
却听周帆说道：“我这边工作还在进行，处理好所有交接工作可能需要一个月左右。如果可以的话，九月二十五号之后我会过去湖西……能帮我找个租金合适的公寓吗？”
这显然就是已经说定了。林舒完全没预料到周帆这样好说话，简直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已经下完了决定。
周帆见他好一会儿没回复，以为是为找公寓的事情为难，问道：“我要求不高的，房子能住就行了。实在找不到离工作地点近的，只要交通方便也行。”
林舒却明白对方误会了他的沉默，便说道：“不，公寓没什么问题。写字楼附近合适的房源还是不少的，本来就是高新科技区，工作的也是全国各地的都有。我只是奇怪，你连待遇都没有问，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周帆听了，沉默了半晌，问道：“……那你说说待遇？”
林舒便说了说之前计划好的待遇问题。周帆听了之后，说道：“待遇不错啊。我觉得可以，所以还有什么问题？”
林舒简直囧到不行。明明周帆之前应允的时候连待遇问题都没有问，结果现在他们的立场却似乎像是倒过来了一样，显得他反而是那个犹豫不决的人。
林舒觉得他们的立场好像都有点不对。
周帆想了想，明白了其中的问题，问道：“我表现得太爽快了？其实是这样的，我目前正在做的是一个网页游戏的程序，待遇倒算不上很糟，但是我个人不是很喜欢。现在的页游性质都差不多，没什么技术含量。虽说公司赚钱肯定不少，但是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最重要是没什么发展前途。”
“我最近本来就在考虑跳槽的事情，你又是找我去做语音识别方面的研究的，我觉得我没什么不答应的理由。”
“而且，我看好你们的公司。”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周帆的理由实在是充分得不得了，尤其是最后这一条。林舒曾经的经历让他知道了周帆是个有志气的人，所以他做这样的选择其实再正常不过了。
至少比白驰文那奇葩的关注点正常多了。
林舒接受了他的理由，只是心态上还是有点飘忽，觉得有种不真实感。或者说，他终于感受到了时空的距离在现实所造就的落差。
十几年后没落无闻的公司，在此时此刻却还是如日中天。十几年后功成名就的大人物，在此时却还是挣扎在温饱线上，每日为了吃穿花用和理想之间距离而烦恼的菜鸟。
时间……就是这么奇妙。
而在这时间的距离之中，只有一个人穿越两端的时间，却始终不见动摇，也没有迷惘。
林舒之后与居铭丰对话的时候，忍不住问道：“铭丰……说起来，你突然之间回到了小时候，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吗？”
他好歹也是个事业有成的高帅富，突然一夜回到解放前，要重新上小学，做暑假作业，还要被自家老爸当个熊孩子一样训诫，这样的日子过着，难道居铭丰就一点懊恼也没有吗？
居铭丰莫名其妙，问道：“比如……？”
比如，难道就不会舍不得已经获得的地位，财富和名誉吗？
虽然脑子里冒出的是这样的疑问，但是最后林舒说出口的却是：“比如说你会不会舍不得你父母……”
然后林舒就发现了，自己的问话有语病。
居铭丰翻了白眼：“……你说的好像我重新过一次童年就会变成孤儿似的。”不过他说完之后他还是端正了神态，说道，“不过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你不过是想问，二十年的我们意外身亡之后，面对我爸妈可能会遭遇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我亏不亏心；我跟着你一起回到了这里，要重新当个近十年的被压迫阶级（被管教的小孩），心里有没有后悔，对吗？”
林舒顿时失声了一秒。
没错，他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居铭丰的反问也太过直白犀利了，让他有一种难以承接的感觉。
却听居铭丰云淡风轻地说道：“亏心是肯定的呀。虽说我从小到大也不听话，我爸估计不止一次想过要把塞回老妈肚子里去重新生一次，但是我连道别一声都没有就那样突然走了，他们肯定是很伤心的。可是我并不后悔。”
林舒惊愕地僵在了电脑前。
只听居铭丰继续说道：“因为无论如何到最后，你才是我选择想要一起度过这一生的人。父母也好其他人也好，也许有些人确实很重要，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对他们有所回报，可是他们终究不是我可以相伴一生的对象。所以对于这件事，即使我对爸妈再愧疚，但不会后悔。”
“因为我是个自私的人。”
第42章
居铭丰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林舒却没有办法把他说的话看得一样轻描淡写。
他默默地捂住了脸，眼圈有些发红，心头却是越发沉甸甸的。林舒沉默了许久，觉得这个世界对他做过最残忍的事情，其实不是成长过程中遭遇的那些磨难……而是上天偏偏就不肯让他爱慕居铭丰。
他可以对居铭丰很好很好，他可以跟他亲密无间，他希望居铭丰幸福……居铭丰的幸福只有林舒能给，但偏偏林舒就是无法给出一份最完满的“幸福”。
这个事实让人感到一阵悲怆。
居铭丰让林舒知道了什么是爱，但是林舒却无法回报对方同等完整的一段感情。如果对一个人的感情，可以由主观意识自己决定该多好？如果那样，林舒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决定爱居铭丰，这一辈子……一生，一世。
而现在，他的感情里，却始终还残缺着一块最重要的碎片。
这块碎片，叫心动。
他不知道在恋爱之中，心动的一瞬间是不是必要的。但是这样的不圆满，总归是让林舒觉得有所歉疚。
然后林舒听到居铭丰问道：“那你呢……时间倒流对你来说感觉如何？”
林舒停顿了许久，才说道：“像个奇迹。”
一个没有失怙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少年丧母，青年丧父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电影《八月狂奔》之中，教堂里的黑人们唱着这样一首歌，叫做《Raise It Up》（《抚育它长大》），其中有一段歌词是这样的。
“他们一直告诉我我并不需要那个男人然而他们并不明白/在现实中有那么多的痛苦与压力与贫穷我必须独自面对/因为我无依无靠……”
这是一种世界突然崩塌的感觉。有时候，痛苦或者压力或者贫穷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整个世界，你已经没有支点的感觉。
梁月华的死亡太过仓促，所以她根本没有时间意识到她的死亡可能带给林舒的命运。林锦华的死亡是来自自我选择，他把自己的痛苦与恐惧看得太过严重，远远盖过了对于林舒的那一点怜悯。
可是林舒却要花很多年才能重新找回那个支点，甚至到最后一刻他还不能十分肯定自己是否已经找到了那个支点。有一度林舒其实是非常渴望结婚生子的，因为他对于家庭的渴望镌刻在骨骼之中，时刻喧嚣着呐喊着，希望重构曾经失去的一切，重构一个完美的支点。
那种冲动不是被理智所压下去的。理智压不住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渴望，压不住来源于灵魂最深处的原始冲动。
压下这份妄念的，是林舒对于居铭丰的那份感情。林舒对于居铭丰，始终保持着一种与情欲无关的爱，这份爱让他宁愿忍受这样的空虚，也不想伤害居铭丰。
当居铭丰再一次按响他家门铃的时候，林舒就知道，他这一辈子也没有其他路可走。可是那只是些许缺憾，并不是痛苦，也没有不甘。不如说，有一种终于回家的安心感。
然后他才意识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居铭丰竟然已经变成了他新的支点。
林舒说像个奇迹，那是他的真心话。这奇迹不是因为时间倒流，而只是因为母亲死而复生。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伤痕，可是那失去依旧是实实在在的，在许多年后还影响着你人生的每一分每一秒的。
所以命运给他这样一个挽回的机会，他心存感激。
未来平台自建立以来，每天的人气都在上涨，注册用户都在激增。但是之前的上升趋势一直缓慢而平稳，直到八月下半月，小说改变游戏的消息确定，不少作者都按照官方的要求在自己的专栏里面为改编的游戏做了简单的宣传。
这件事导致涌入平台的人流量瞬间激增。未来游戏自建立以来，主流用户群基本上都是一些游戏爱好者，但是这一批涌进来的大部分却都大多不是，而只是纯粹被原作改编游戏所安利到的普通读者。
这群人几乎都算是新人菜鸟。
但是没玩过多少游戏有没玩过的好处。新人的好处就在于他们对什么都充满新奇感，对于剧情的耐心度要比老饕们高上许多，玩到好游戏的喜悦也比老饕们大许多。当然也不是没有弱点，就是他们可以接受的游戏难度更低，很多时候都需要深入浅出的游戏指引，才能顺畅地玩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