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郑好像是做贼被抓似的被那人用眼神盯在原地:“我……我有敲门……”
唐宋就躺在床上,稳稳的看着他。
郑好幽幽的把保温桶提起来:“给给你送饭来的。”
在饭桌上,郑好瞧着病人唐宋把饭菜吃的津津有味,心里甭提多有成就感了,按说,饭菜送到了郑好就可以回去了,只是他一想到对方正生着病,家里只他一个人儿,这样吃着饭好像有些冷清了,所以他决定留下来陪他吃完再回去。
唐宋起先见对方坐在桌子面前没有回去,再看那一个人的饭菜份量用眼神寻问他怎么个意思,郑好在对方盯了他许久后才后知后觉的说:“你吃,不用管我你吃,我等下回去吃。”
唐宋当然不晓得郑好心里起的好心肠,只当他是为了等这个保温桶。
因此在唐宋吃饭的时候,两人几乎没有一句话语上的交流甚至是眼神交流。
郑好心想,唐宋的脾气应当不是太好,这在他前两次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看出来了,只是他在吃饭的时候,吃相是极好的,坐姿端正,不狼吞虎咽,吃菜喝汤不会发出夸张的咂嘴或是滋溜声儿,若不是家教好,那些坏习惯在男人堆里是很容易出现的。
这真的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唐宋啦,他记得有一年冬天,那时还很小的唐宋跟着自已以及柄根表兄去村口的一个大大的池塘里洗衣服,起先他只在自已身后踩水玩儿,柄根表兄清洗着大大的床单对他说:“小宋,不要走远了,水下很危险的哟。”
小唐宋很乖巧的点点头,然后拽着郑巧的衣服,表示自已只在表叔周边玩儿。
郑巧那时也洗衣服洗的得劲,只偶尔回头同他说上两句话。
可小孩儿天性就爱跑,不想两人一个不注意,小唐宋围着池子边玩着玩着就走远了,郑好眼角的余光瞧到不是太近的地方有个小人影儿,正放了手里的衣裳准备叫他小心点儿,突就见一个小人儿凭空往下一掉,本来才到小人儿小腿肚的水突然没到了小孩儿领子旁边,小人儿也是被吓的,睁着一双默亮的眼睛,惊慌的望着郑好。
“不好了表兄”郑好激动的紧忙就是几步跑过去,唐柄根则惊叫着从后面奔过来,待到两人把小唐宋从水池里边儿拉出来,发现他掉到了一个早年间人工挖的水井洞去了,要不是上面正好拦了一根大树桩正被他抱住了,后果可想而知,这件事情其实让唐柄根和郑好都很后怕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当年的小唐宋抱着根树杆漂浮在水里被吓得一脸苍白的盯着自已,再看看眼前这个有些坏脾气的人:“噗!呵呵……”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正用心吃着饭的人听到这么突然喷笑声,一脸惊愕的抬头来看。
“啊哈哈……”郑好想起那时候他整个人衣服裤子全往下流着水,嘴唇都被冻白了,然后柄根表兄把他上下的衣裤全剥光了,冻的瑟瑟发抖的模样就收不住嘴:“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噗哈哈哈……”
唐宋就这么逮着筷子莫名其妙的盯着他毫无原由的喷笑。被笑的久了唐宋的脾气也就上来了,拧着眉,唬着脸恶声恶语道:“干什么你就笑?莫名其妙。”
“唔唔唔唔”郑好双手捂在脸颊上,以免自已再次笑出来。
唐宋把拿筷子的手扬了一扬,做恶人状:“再笑揍你哦。”不巧,那清鼻涕太不识眼的流了滴下来,瞬间让郑好再次喷笑出声。
唐宋愤怒的留在原地大吼数声:“卧槽!笑什么笑?感冒没见过?再笑……”
郑好发觉其实面前这个人也就是表面上做得凶,因为他要挟了几次你再笑揍你哦,却一次没有揍下来,之前的这种距离感瞬间就缩短了好多,原来无论你怎么变其实本质还和以前一样的良善。郑好觉得一下子,他没想象中的那么怕对方了,见对方一副发怒的样子,郑好把脸又揉了揉死崩住,把心绪故意往小时候以外的地方转了转诚心诚意道:“对不起,我不应该笑你。”
唐宋这才把脸色摆得好看了些,像是解释似的开口,他将下巴扬的很高的说:“不要以为我是弱,只因为又回到这鬼地方没有热水器洗冷水澡才感冒的。”像是生怕郑好不信,唐宋为了增加信服度的龇了龇牙:“连着洗了两天,你知道的,打小我比较爱干净。”
“嗯嗯。”郑好连连点头,其实他只是想把思绪从他打小上移开。
这看在唐宋眼里就是态度极其敷衍,眼瞅着对方又刨了半口饭的唐宋突然觉得完全没心情吃饭了,只见他把碗和筷子往桌子上一放道:“不吃了。”转身上了楼。
“诶?不是,我都道歉了。”郑好讨好的道。
“不吃了不吃了,这饭吃不下去了。”唐宋愤愤的拉开门,而后再重重的把其一摔,郑好站在原地懊悔之极,他觉着自已真是太不应该太恶劣了,人家饭吃的香他没事想什么从前呢。
春节
大年三十的晚上,家家户户的晚饭吃的都早又好,因为郑好的奶奶过世不满三年,为了守三年的孝,在这三年期间逢年过节的不能搞这么喜庆的活动,在晚饭之后,一家人全家出动去唐家串门,顺便望一望他们放烟花。
一些尽早过节的,提前好几日便在天将擦黑的时候放烟花庆祝了,炮仗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好似满世界都跟着喜庆。
“妈,表兄家应该开始放烟花了,您走快点儿。”虽说已快三十儿的人了,郑巧在父母面前还像个未出嫁的女子般蹦蹦跳跳。
“天黑瞅不大见路,你跑慢点儿。”郑妈妈语气里难掩对女儿的宠溺。
“安子,你在前头再走快点。”
“你不要着急,爸爸和哥哥还在后面,咱等等他们……”
噼里啪啦的声响伴随着一朵朵火花从山头的各个方向传来,你甚至能望到几十里路以外的烟花冲天而起。
受气氛的影响,村里边儿凡是买了烟花爆竹的,也都纷纷开始放将起来。
听得人们也跟着心潮澎湃。
“砰!啪!”
一朵烟花就近冲出来,瞬间炸开,散落在郑好的头顶,绚丽无比。他仰了头去看,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形状散开又湮灭,就好比人生短暂的生命,灿烂又另人目不暇接。
唐母把郑妈妈迎了进门,唐柄根与郑爸爸则在院子里担任点烟花的职责。
“二白,你小心点燃火,更要看紧点孩子们,总之一切都细致着点来。”郑母不放心的叮嘱了句,郑爸爸应了。
唐母调|笑她道:“这孩子们都多大了,你还这样操心。”
“仔细着点总没错,这大喜的日子。”
唐母点头:“倒也是。”
两人望着门外的孩子们奔跑尖叫,相视一笑:“都多少年没这么热闹了。”
郑母拉着唐母的手掌:“到底是回来了。”
郑好站在马路牙子边上,就听见唐诗诗和郑巧俩大嗓门儿兴奋尖叫的声音最大,邓安手里点燃几根小的烟花围在俩姑娘身旁活络气氛。
淡淡的火药味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稀稀拉拉燃尽的火药沙子从天而降,洒得郑好一头一脸,再几朵烟花炸散开来,他抬头去望,真好啊过年,他心想,在火光照得最亮的一瞬间,他垂眸看去,与他对面而立的唐宋也是静静的看着头顶开放的烟花,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对方也低头向他看来,郑好没有因为被对方逮到视线而尴尬的转开视线,而是歪了歪头奉送了个大大的笑脸给对方。
烟花瞬熄,唐宋的表情淹没在黑暗里,郑巧倒不觉得失望,只是下一朵烟花再绽开的时候,对面哪还有半个人影,唉!郑好心下里叹了口气,貌似他的人生总在被嫌弃里渡过的。
“小表叔!”
郑好还没感伤完,唐诗诗手里抓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东西向他跑来,埋怨道:“我想放孔明灯,想让表叔你陪我一起放,可是我哥哥不让。”边说小妮子边把嘴巴噘的老高,向黑暗里的一个角落狠狠瞪了过去。
一棵橘子树下隐了一个高挑的身影,不细致的瞅,他与墨色混为一体,确实不大好分辨的出来。
郑好见唐诗诗期待的眼神望过来,沉吟了许久才为难的劝她说:“诗诗,因为在农村许多家里都堆放了很多晒干的柴火,这放孔明灯需要的又是明火,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你哥哥不让你放这个是正确的。”郑好说完这话,完全不敢去看唐诗诗的脸,因为他怕从对方脸上看到失望或是不开心的神色,在农村里放孔明灯不亚于你闭着眼睛随处乱扔火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家在早些年前曾经遭过火灾,虽然那时他还小,但他记得一个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全烧没了,只余下一点烧黑的房梁,那种绝望与后怕没经历过的人从来体会不到。
很奇迹般的,虽然郑好与唐宋说话的结果都一样,可姑娘很给郑好面子的当即表示放弃孔明灯的要求,还拉了郑好去跟她玩燃在手里的小烟花。
小女孩儿的懂事让郑好有些受宠若惊,在他下意识里,以为驳了唐诗诗兴头的自已免不了又像惹了郑巧似的最后被告状到母亲那里,不管自已对与错,又会听到母亲叨叨他‘怎么欺负比你小的某某’这样的话。从前的许多年在郑巧面前他都是这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