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承胸口似有一潭血要喷出来,按捺道:“还有这等事?”
小厮道:“我看那京掌柜在拜妙法莲华经观世音菩萨,想也是求与钟大姐能百年好合罢!说起来这门亲事,算他们京家高攀呢!钟大姐一眼看上京掌柜,两人郎才女貌两相得宜;生意上我们钟家和京家,也是衣食和贵,实则大好的前景……”
喻承斜眼瞥那小厮嘴巴翻个不停,不耐烦道:“你们钟家!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儿了!去去去,你去见那大和尚,把封儿给他!我自去走走!”
小厮后退两步,疑惑道:“二爷恼了?恼了还有心思逛园子?”
喻承:“你去是不去?”
小厮唉了几声,脚底儿抹油,让方才递香的比丘引着,往禅房去了。
喻承躲到观音殿外,殿柱后探出一只眼睛,见京弘深也由一小厮陪着,从殿里出来。他举香在殿外香炉旁四向拜了一轮儿,恭谨插好,接着他对小厮摆摆手,令小厮远远候着,自己径直朝喻承躲身的殿柱子后走来。
这寒山寺几经火烧,香火时旺时冷清。现下已是初秋,满庭枫叶红红黄黄,煞是耀眼,却无几人来进香。偶尔现条身影,还都是身上补丁盖补丁的穷人家。
京弘深走近,喻承见躲不开,干脆站出来,打躬笑道:“京哥哥应了一句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对我大姐,是喜欢得紧吧?”
京弘深不回话,见四下无人,便捏了他的手,毫无预兆朝他嘴唇盖下一个吻来。喻承一抖,只听那男人就着嘴对嘴的姿势,轻笑着说:“你可知我姻缘求的,是与谁?”
喻承不答。
京弘深移开脸,笑眼深深凝视着他:“八月秋闱,你是要参加乡试的人,文殊师利童真可有好好上高香、捐银子?”
喻承恼火道:“若不是我爹爹临时起意,让我去考什么功名,我恨不得考卷上都号上鬼画符!我家吃不垮,穿不穷,硬生生做那些个没几分粮饷的小官儿作甚?”
京弘深拉着他的手,到一旁墙根儿边坐下:“小官儿办大事!你我两家,年年少不得往乡县衙门里塞银子,不就是图个经商安泰?否则钱赚得再多有何用,一条罪状下来,全盘没收,人头不保!钟老爷也是高瞻远瞩,令你到官场之中,塞钱也好歹塞对路子!”
喻承气闷道:“我哪会上下打点?我只会听个戏喝个彩,懂吃喝,不懂那些个迎来送去。”
京弘深笑:“听戏喝彩懂吃喝,也就成了!”
两个人迎着山边照下来的阳光静坐了一会儿。
京弘深揽了揽他的腰,说:“你赶考,我迎亲,其实都是顺父母意。天地君亲师,哪有自个儿的位子?自然,若你肯逆钟老爷的安排,我也肯陪你豁出去一把。拣些值钱的物件儿,我俩远走高飞,你敢吗?”
喻承皱起眉头,想脱口而出“敢”,可这个字儿在胸口窜了半天,硬是答不出口。
京弘深理解笑笑,也不怪他,看日头西斜,拉他起身:“和尚道士画符驱鬼,那符样儿,须得心思清空,脑中无一物时,捉笔画下来的符箓才灵验。你知是为什么?”
喻承顺口答:“心无一物,才见佛性。”
京弘深点头又摇头:“你说的,是大和尚的说法儿。实则是,所谓‘如如不动’,因着眼见此物为此物,无杂事杂念干涉其中,才叫‘遇见’,否则皆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你见这枫叶,枫叶也就因你而红……”
他转过视线看着喻承:“哪怕以后,你我终身都以‘郎舅’相称,但你是你,我见你,也就是我见你一人;我关心你,是我关心你一人。我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人事可以插/进来。好罢?”
喻承心口一痛,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他揪紧床单,赶在闹铃之前醒了。
自从跟了苏凯之后,他表面上看起来和苏凯关系紧密,其实内心焦灼。
现在连梦境也变得不好了,悲伤万千的,叫人怎么喘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记忆”,如果是,那他前世就是个杯具……回想起来,如果跟陈青山那一段是晋,那和京弘深这段,根据寒山寺这个线索,“烧了几次”,那是什么时候?最初那场有剧情的是在看戏,唱的是《窦娥冤》的名段,难道是元?
最早也就是元了……
听到洗手间大象在洗漱,他翻身坐起,呆呆望了望窗帘缝里刺进的阳光。陈青山那一世,只怕是人没有善终;京弘深这段,目前为止反正娶他“姐”是娶定了……妈蛋,老子命怎么这么苦啊!!!还“佛性”、“如如不动”呢!别最后出家了呀!
他叹口气,算,不睡了!还有几天五一放假,挺过去再好好放松一把。
搬到新园区起,谷天骄就成了喻承的专职司机。
两人从不约时间,喻承有时候故意早十分钟,依旧能发现谷天骄的车守在小区门口。
谷天骄的解释是:“老人家,睡得少。大好晨光,见见公司以外的人也不错。”
喻承无奈了,本来他想,走泥巴路,如果不怕村里狂野的狗,不介意菜园旁边粪坑的田园味的话,一早徒步十五分钟挺好的。两个人可以多聊一会儿,也让谷天骄的汽车尾气少给这世界添点儿堵。
但他没种,也没立场对别人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何况人家是无偿搭他呢!他想想,算了,就算污染空气,两人一起污染,也算是帮谷天骄“均摊业障”。
两人如今同供职一个大部门,但因为销售策划团队在办公区的东面,而喻承的工位在同一楼最西面,两个团队从业务到地理位置都没有交集。哪怕谷天骄在辛西娅的办公室频繁出现,但两人常常打个照面算完。
加上谷天骄近来也常休假,为婷婷在方圆五公里内勘察幼儿园。两人聚少离多,他的“前世梦境”就见缝插针入夜相会。
四月是多事之秋。
喻承自己身上的,就是一堆从没经历过的杂事。苏凯有野心扩充团队,频频离开工位面试新人,也吩咐他:找行政协调,坑蒙拐骗,不管用什么手段,必须搞定一间完全属于他们自己团队的仓库,从中获取“我们也是牛逼团队”的优越感;申请采购员权限,以便采买苏凯突然想到的任何东西;此外还要有事儿没事儿去合作部门老大处串门,保持跪舔姿态,让陈骁炜时期打下的人脉得以继用。
仓库的事,难度大。因为园区虽然也大,但仓库没几间,都是给层级高的团队保留的。他们团队,以前陈骁炜带还好,现在说白了就是个无名经理带的小部门,而且作为新部门,什么业绩都没创造,行政部人家管的是全局统筹,谁鸟你啊?
于是喻承只好“坑蒙拐骗”,拉过管仓库资源的美眉,神色严肃对她反复“威胁”:“我们部门存的都是很重要的机密文件,给政府客户的东西,不能和别人共用一个仓。”
美眉呆萌半天,问:“为什么啊?”
喻承继续凝重摇头:“No,绝对、绝对、绝对不能!”
美眉像是被唬住了,正好例行走查工作时,发现某团队占领的一个仓库里,只放了几面易拉宝,便以“浪费公司资源”为罪名收回,给了喻承。
喻承乐颠颠买了杯星巴克送她,对方发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暗爽,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当了时,喻承已经重现求欢野狗姿态,把几千样东西凭一己之力转移到新仓库,乐呵呵把仓库钥匙其中一把给了苏凯。
采购员权限,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让人头疼。
一是采购流程繁琐,随便买什么,要提交的内部申请页面就有三份资料、十几页电子表,密密麻麻的下拉菜单、复选框、空白栏,错一项就白搞了,打回重来。买一样东西花的填表时间就是半天;
二是苏凯要买的东西,劈头就给他布置:给团队建设买台单反。
接着苏凯就开始报术语,噼里啪啦报完一遍,喻承到寻宝上先踩点价格——按苏凯给他的要求,那套东西整下来,要三万多。
辛西娅的核批权限是两万。苏凯皱眉想了半天,重报标准,喻承再去踩点:抹掉零头两万,妥了。
可是采购表刚递上去,他就被行政部的总采购叫去训话。
总采购是位老大姐,因为苏凯和她都是骨灰级老员工,早年的时候还挺熟,大姐哭笑不得说:“你是采购员,要懂得管理老板,好吧?我知道苏凯是摄影发烧友,可公司的钱不是为了满足个人需求啊!公司事务部负责新闻照片那位配的,是唯一一台过万的单反,一般部门,四千块的尼康顶天了!”
喻承嘿嘿赔笑脸,苏凯报的闪光灯就是四千的。
他腆着脸磨,大姐见他为难,直接飚了个电话给苏凯,连劝带训地说了半天,最终谈妥:相机降格为两千多的数码机,佳能G11,外加六千块买三脚架、闪光灯等配件。
苏凯对喻承说:“这些东西都挂在你名下。”
等东西到手后,苏凯就留了一台他嫌弃的相机,六千元配件全部搬回家,自己玩儿去了。三天后把G11也一并拿走,说好部门的财产,保管责任在喻承这儿,使用权全部转移到苏凯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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