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潺渊 (唐酒卿)


  “潺渊。”禅景扬声喊他,拨了拨水道:“再来桶热水。”
  热水缓缓从后边倒进来,禅景舒服的伸展手臂。一双微凉的手握了皂荚抚上他的后背,禅景轻哼哼出声,道:“轻点……”
  背上还有刁鱼抽的痕迹,虽然只有一两道,但也足以让潺渊皱眉。他给禅景清洗着后背,禅景像是猜到了他想说啥,不老实的动了动身子,小声道:“看着深,其实特别浅。刁叔刀子嘴,下不去手的。咱就别当回事了,哈?”
  那双手一顿,猛然伸到禅景腋下,将他从水中直接抱起。禅景先是惊了一惊,随即脸红起来,遮挡住羞涩的位置,结结巴巴道:“干、干嘛。”
  灼热的呼吸顺着脊背上的伤痕游动,刺激的禅景忍不住挺起了胸膛,轻嘶一声。呼吸从脊背滑到了脖颈变成了轻轻细细的啄吻,然后一点点加深到他耳垂,再到板过他的脸,吻住了他的唇。两人深深地呼吸交错在一起,让双方分不清谁是谁的。禅景觉得抱住自己的臂膀一直在收紧,等到他舌尖被同样的触感细细摩挲时,他陡然轻颤了一下,热流瞬间蹿下小腹,紧接着从脚底生出一股酥麻的甜蜜。
  吻渐渐在喘息中停下来,却还在依依不舍的留恋。禅景猫眼也被热水蒸的迷蒙,潺渊抱着他往床铺边去。
  很遗憾,这个夜禅景还是没能休息。不过这一次不能怪潺渊。因为当喘息和汗珠交错的时候潺渊本想抱住他就此打住,怎料禅景眼睁睁看着两者差别极大的肤色交错一起,没忍住按倒潺渊的狼子野心,最终……真的休息了一天一夜。
  潺渊抱着他被自己弄的乱七八糟的身体时,胸口空洞才被填充满。除了一个禅景装不下分毫别的人别的事,禅景今夜出奇的热情,他也比往日要痴缠的多。像是无论如何都要不够的样子,好想将禅景吃进腹中,只霸在自己这里。
  这个想法蠢蠢欲动,让他忍不住在已经睡熟的人颈边用力留下惹眼的痕迹。
  不够。
  根本爱不够。
  潺渊描着禅景的眉眼,垂眸深刻,看了一夜。当黎明来临的时候,他才揉了把自己发,嘲弄的对自己说。
  真像个傻子一样。
  被甜蜜和温暖包围的幸福傻子。

  章二十一

  几日后。
  当物资充船时,刁鱼让禅景直接拔锚启航。禅景奇怪道:“不必设焚香祭神吗?”
  刁鱼嗤之以鼻,老头将自己心爱的钓竿拿在手中擦拭,头都不抬道:“起风时靠得住只有自己。出了海,老子才是你的神。”他将那钓竿擦的光滑可鉴,眼睛却只往海面外瞅,道:“走吧。”
  船离了港,就是一帆向东。
  虽然船不大,但三个人也各自逍遥自在。除了禅景专心在航线上,刁鱼和潺渊一人一钓竿,仰躺在甲板的藤椅上吹风垂钓。刁鱼戴着斗笠,叼着烟斗,时不时扫看旁边的潺渊几眼。潺渊今日显然要放松的多,一向紧扣的襟领开了几颗。拿着钓竿的手白皙的暴露在阳光下,十分匀称修长,将那普普通通的钓竿也端的分外雅致情趣。
  “故地重游?”刁鱼烟斗抖了抖,他老眼凝盯着自己的鱼线,道:“你不是剑冢的刀。”
  “你对剑冢到很熟悉。”潺渊的眼若是不说,真的很难瞧出有什么问题。因为他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目光凝聚,锐利常常藏都藏不住。那是从内而外散发的警惕和不信任,与禅景看见时的温柔截然不同。
  刁鱼被这样的目光从侧盯着有些发麻,他往一旁去了去,道:“剑冢的人坐了二十年我的船,我去往剑冢的次数超越任何一个人。”
  “然后他们囚禁了你的儿子。”潺渊手一抖,一条甩尾的海鱼抖擞着晶莹的水珠被跃拉出海面,他将活蹦乱跳的鱼取下,看都不看又丢回海中去,继续道:“故事该是这样。一个年轻人有着超越一般的航海术,他能直渡这阔广的极东之海,看见传说中剑冢的风貌模样。他的果敢和勇气令剑冢中人也侧目,渡海之难让他们决定和年轻人固定往来。因为交易,年轻人选择了剑冢的剑法,哪怕不能直达武学巅峰,他也想尝一尝这纵剑的滋味。剑冢将剑法作为报酬交给了他,令人惊讶的是,年轻人天赋不错,勤学苦练,渐渐将剑冢的剑法揣摩出些心得。任何一个剑客都想要一把足以寄托信仰的剑,年轻人也不例外,他的船载着剑冢弟子来来往往,他见过这世间锻造技艺最巅峰的剑,渐渐地,寻常锻造的剑不再能满足他的追求。他开始想,也许自己也能有一把来自剑冢的剑。”
  刁鱼静静地听,是一个正常人听故事的神情。
  “年轻人也许交涉过,但被拒绝了。也许他也试图挑战过,但并没有成功。于是他找到了另一条路,偷出一把剑冢剑。我想他成功了,不过代价高昂到能让他孤独终老。”潺渊说到这里笑了笑,他道:“比起这把剑最终又怎样被剑冢人带回剑冢,我对这把剑中有一个什么样的剑魂更加感兴趣。”
  “真奇怪。”刁鱼的钓竿一直寂静,他靠在藤椅上摇了摇,道:“故事到这里,孤独终老的人应该死了。”
  “是啊。”海风吹拂潺渊的脸,他侧头目光深远的看着刁鱼,道:“年轻人变成了老年人,故事就已经结束了。”
  “可是总有人不甘心。老人家的顽固往往会令人大吃一惊,就是老眼昏花颤颤巍巍,也还顾念旧情。做错的人要去道歉,错过的人要去见面。”
  “故事对我们而言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潺渊又抛了钩,道:“只要他愉悦,偶尔助人返故,也不是那么讨厌。”
  两个人垂着钓,没再多说一句话。
  晚上吃的就是鱼,禅景大吃一惊的看着刁鱼满桶收获,而一旁的潺渊空空如也。偏偏这人还一派安之若素,泰然不动。禅景干咳一声,洗碗的时候体贴的对潺渊表示没有问题自己不喜欢吃鱼。潺渊没说话,就是趁着刁鱼在外收桌时按着他在沿边深吻了个够。
  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过,庆幸的是这一路并未遇到什么大风大浪,极东海神像是眷顾禅景这个新手,一路平波无澜的靠近另一岸。
  有一天晚上禅景都将睡熟了才想起来,扒着潺渊光滑的胸口问道:“刁哥有没有说到了剑冢怎么找他的儿子?”
  潺渊指尖撩过他肩头的印记,目光深暗了暗,摇摇头。
  禅景拨了拨被汗浸湿的碎发,趴到在潺渊胸口喃喃道:“那你明天记着问一问……”潺渊低低地嗯了一声,俯首嘬在他耳尖。
  “先付报酬。”
  禅景到底没醒来,迷迷糊糊轻哼了哼算是应了。
  潺渊在极东徘徊那么几日,打听到的东西太多,其中最多的就是关于刁鱼。极东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叫做刁鱼的人,多年前凭靠航海术和剑冢往来频繁,后来他偷了剑冢的剑,却犯了更致命的错。他没有当作剑,而是当作了儿子。剑冢拿回自己的剑,他却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他和妻子生了七个儿子,这把剑做了他们七个儿子的弟弟。一家人相守十年,等到剑冢来拿回自己的剑时,这把剑竟还不知自己是谁。七个兄弟为了带回弟弟被暴风撕碎,妻子因为失去了所有儿子而匆匆撒手,只剩风烛残年的刁鱼一个人。
  一个人钓着鱼,问无数个人,是否愿意他捡鞋子,是否愿意渡极东。
  最后禅景来了。
  想到这里潺渊忍不住捏住了禅景酣睡的鼻尖,心想这小鬼真是到哪里都在闪烁光环。禅景微张开唇,轻轻呼气。
  次日又是一场神清气爽的赶路。
  刁鱼还是日日在甲板上钓鱼,只不过他现在还会时不时给潺渊讲这条船哪里是他亲手修理,哪里是他儿子们的功劳。当潺渊问道船头的海鸟木雕时,他拿下唇齿间的烟斗,风轻云淡的敲了敲,道:“那是我小儿子的做的。”老眼中混沌着慈爱和骄傲的光芒,道:“怎么样,手艺不错吧。他打小就爱这个,比他哥哥们厉害多了。”
  潺渊没当过父亲,不过他认为自己这辈子恐怕也没机会了。但是他还是很给面子的点点头,道了声:“厉害。”
  刁鱼只笑,看着海鸟木雕不说话。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和儿子们一起将它钉在船上的时候,或许想起了一家人还在桌前谈笑的时候。
  说不定这一场只是梦。
  等他从这里惊醒,他的儿子们都还在。
  潺渊没打扰,眼前蓝茫茫的一片。他倒是想,不知父亲当年养他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又转眼打住了自己的想法。
  真糟糕。
  这样想着想着,就会忍不住想,如果和小鬼养个孩子会是什么样?
  海风呼呼的吹,潺渊抬手揉了揉额角,难得的笑了。

  章二十二

  刁鱼还能握剑的时候,教引他剑术的雱明就问过他来日想要一把怎样的剑。刁鱼当时还是才得了剑谱的小年轻,闻言诚惶诚恐的摇头,意示他自己妄想不得。
  雱明将自己的木剑折了个剑花,只道:“说说无妨。”
  海风吹拂过鳞次栉比的楼阁高台,他们坐在能放眼海面的台上,听风过檐下,溜出一串铜铃的沧桑。雱明比刁鱼还要年纪小,通身却沉稳安静的多。不教刁鱼的时候,就喜欢坐在这儿面海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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