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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落谁家 完结+番外 (半吐云)


  舒窈一直不敢相信将生在农贸市场开鱼鲜店,那个有点沉默、有点爱发呆却热心肠的女孩是文弱型的,不该提杀鱼刀,不该穿着一件硕大的防水围裙坐在刺耳的水泵旁,低着头无精打采,看着水箱里的鱼就像看着她自己。
  晚上两人在一家老店吃,舒窈爱油氽团子和生煎,将生一直记得。吃东西时她们顾不上说话,吃到最后一只生煎筷子打架,舒窈说你吃你吃,将生笑说一人一半。
  “不嫌弃我口水啦?”舒窈还记得小学时她就着将生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后,被将生嫌弃地擦了又擦杯口。
  一个可能有点洁癖的人每天面对腥乎乎的鱼虾蟹贝,舒窈心说人果然是会变的。
  吃完东西,两人又排队买奶茶,又是谦让地沟通,糖要几分,芋圆要不要,加不加海盐奶盖?她们俩在一起相处一如既往的舒服。
  如果没有陈将生快速地、横生枝桠式的成长,如果还没有过年问候时一句大胆突兀的试探,她们这些年会一直这么舒服下去。
  舒窈和将生捧着奶茶靠在桥头,头上知了叫,面前蚊子跑,舒窈问,你还单身?
  “谈过一个。”将生说是以前的同事,我在杀鱼房,她是电商拣货员。谈了一年半,分手了。将生说没想到初恋是这样子的。
  舒窈问你原来想的是哪种样子?
  陈将生脑子里首先想起了贺蔷:扎着脏辫的女孩靠在墙上看她班主任笑,不是挑衅,也不是强作镇定,她是真爱笑。可惜人回不到过去,那时的陈将生也不知道对别人情不自禁地注意是被什么情愫催发的。
  “我谈过五个。”舒窈语出惊人,将生张嘴,“你多大开始的?我怎么不知道?”
  舒窈抿唇,“两年前开始的。”
  将生一愣,气氛冷了下去,最后冷不过,她说感情不在于相处时间的长短。
  舒窈说是啊,在于对方在你心里扎得多深多远。走不到远处,有时你还反应不出来。舒窈手里的奶茶和将生碰了下,“我一直不好意思对你说,以前是我太冲动了。”
  将生低头看石头桥面,“不用在意的,我也……我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觉得……我,我觉得还是要门当户对。”
  舒窈听这话笑了,我们这样的人也要搞这一套?你和那一位拣货员是门当户对吗?
  将生想了想,“她撒娇撒起来我扛不住。”
  不会撒娇的舒窈点头,要是剩一个生煎,你咬了一口,她会怎么说?
  “大概会说,‘你讨厌,你就爱抢我的生煎。’”将生说我们俩脾胃太对,做朋友太搭拍,做……做恋人少点滋味。
  舒窈将戳了眼睛的刘海往额头拨弄,“哦,你是觉得,我们撞号了对吧?”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彼此,一般长的个头,纯色T恤扎在七分裤里,白色无带帆布鞋。气质都干练简约,表情都是冷冷的,淡淡的,连笑也都像藏了五分。舒窈说我们俩攻气都太浓了点。
  将生表示认可,舒窈两年前除夕的那句拜年信息还总时不时地戳中她神经:将生,祝你猪年大吉,和阿姨开心幸福。你还是单身对不对?将生说对。舒窈接着问,“考不考虑我?我也单身,我是认真的,我是个姬。”
  “虽然但是……我觉得咱们还是做姐妹合适。”将生的回复是大年初一才到的。然后就没然后了。舒窈那之后似乎还在国外读博士,将生则从超市辞职,和妈妈开了鱼鲜店。
  分别前是夜里十一点,舒窈和将生东扯西拉了一堆,最后说自己在一家公司担任研究负责人,搞什么工业丝的研发。将生记不得那个名词,点点脑袋说好。不懂,可带个“负责”就是好。
  路灯下等车的舒窈侧头看将生,“你还喜欢她?”
  将生窘迫地转过脸,这话要从那里谈起?以前就是注意过她,现在也是喜欢脑子里编排编排她,真要论及“喜欢”,那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有一点陈将生是确定的,因为舒窈感慨,“她好看啊。”而陈将生的回答是一声略长的“嗯”。
  舒窈耸耸肩,“你要是一直是那个□□的陈将生该多好?”
  “嗯?”陈将生说人总要长大的。
  “呸。”舒窈轻嗤,“长大就是露出自己的肤浅罢了,还不如小时候,不论深浅,不谈好看与否。”出租车开走前,舒窈说周末有空去我家看看我的女朋友们,我们有个party,人越多越好玩。
  陈将生沉寂了一天的脑部抽风闪过了一个新鲜念头,“乖乖。”她吐出口气,“玩这么大?”


第6章 你不要我(捉虫)
  清点完今天的存货和账目,贺蔷清爽地拉门下班。她的代步车停在对面停车场,为了带孩子方便而买,结果现在孩子不用她接送,自己就开着这辆五菱宏光mini上下班。车上贴着女儿喜欢的贴纸,左边艾尔莎右边安娜,后面则是好几只表情各异的老虎。
  女儿贺柏五岁,还在读幼儿园,已经展现了别致的大佬气质:不爱哭,不喜粉红色,爱玩遥控车逻辑积木,最爱的动物是老虎。
  今天贺蔷关店回家后见到女儿,她又很沉稳地问妈妈,“贺蔷,今天生意怎么样?”随着外婆有样学样得很。
  贺蔷说过自己母亲,不要当着孩子面提生意、赚钱、还债这些话题,她够懂事了,别让她沾这些沉重的事。母亲说就是因为她懂事我才要教她更多,你看多少孩子作天作地要这要那,柏柏就不要,她心里明白着呢,家里没钱就买不了。
  贺蔷发火也无用,自己一个人边忙生意边带孩子又不现实,只能在晚上牵着女儿出来玩时和她有意无意地聊天做疏导。
  今天娘俩手拉手在超市买了软糖,女儿说外婆讲了吃糖对牙不好,看牙可贵了。贺蔷说刷牙就行,刷完睡前别吃东西。贺柏想了想,捻起一粒糖先给妈妈,贺蔷一口咬下,“柏柏给妈妈喂的糖最甜。”
  贺柏穿着黄色小凉鞋和蓝色小短裤圆领T恤,头上的蝴蝶结也被扯掉,她还长了双和贺蔷相似的眼睛,但娘儿俩神采不同:贺蔷的眼神是暖的,贺柏的则天生警觉冷静。坐在路边长椅上时,贺蔷低头看来会儿手机,听到贺柏叹了口气,“妈妈,你女儿是手机吧?”
  “哈哈哈。”贺蔷笑,将手机放回口袋把女儿抱在腿上,“来,妈妈专心陪你。”
  她将下巴放在贺柏头上,自顾哼起了歌,小区里饭后散步消食的人路过会笑咪咪看一眼这对母女,贺柏则有时忙着打招呼,“阿姨好。”“奶奶好。”
  两双细长腿就停在路前,贺蔷看过去,见是杀鱼的小陈,她有些惊讶,眼睛瞬时笑弯,“诶,你好啊,你也住这儿?”将生身边站的女孩则在暗处,往前走两步,贺蔷认出她,“舒窈?”
  舒窈笑,“你还记得我?”
  贺蔷说记得,全年级第一、每天晨会都看你领队的,怎么会不记得?说完她低下眼睛似乎自嘲地笑了声,对贺柏说,“柏柏,叫阿姨。”目光则在在将生和舒窈之间流转,最后落在将生脸上。
  将生有些不好意思,和小朋友打招呼,说你好啊宝贝。
  贺柏则有些困惑,说这是两个阿姨,想了想,她喊将生,“长头发阿姨你好。”喊舒窈则是短头发阿姨。
  将生和舒窈站在一起有点生疏,她说我来舒窈家做客,晚饭后下来走走。而贺蔷总觉得陈将生看她时眼神总有些闪躲,像做了坏事被抓住似的,又像怕漏了什么馅儿。越是这样,她越多瞧陈将生,说小陈你们真好,这么些年还是好朋友。
  再抱着女儿起身,说改天有空来我家坐坐,我就在10号楼201。晚上出来差不多了,我得带孩子回家睡觉。告别后走远了,贺柏说妈妈你撒谎了,我们回家是睡不着的,你要看电视剧,我要搭玩具,还要上网课。贺蔷说这是善意的谎言,那两个阿姨看起来有话说,我们不好坐那里占着位置。
  女儿想了想她的话,“嗯,你也挺懂事。”
  贺蔷以前最讨厌“懂事”这个词,没想到十来年后,天天要听五岁的小祖宗唠叨这个。她妈妈倒是谢天谢地,说生了贺蔷这么个不省心的,终于积德积到位,换了个天生聪明稳重不用操心的孙女。又说这不是你的基因,是她爸爸基因好。
  可惜,基因再好的爸,也挡不住借贷利滚利,只能自己失信,还要离婚保妻女。
  白天她是谦和热情的老板娘,心里堆满的事儿趁着黑夜才能点点滴滴抖出来,贺蔷有些走神,不由得停步回头看身后两人的身影——似乎靠在一起,随后立即弹开。不会吧?不是吧?贺蔷总觉得那两人生疏中透着股异样的合拍。
  将生目送贺蔷,察觉到舒窈还看着自己,忙收回目光,仓促笑了笑,“没想到啊,她和你住一个小区。”舒窈偏头,问,“没想到的就这事儿?”
  还有,没想到舒窈的五个女朋友齐聚一堂等着将生:三猫两狗。猫还好,懒洋洋的或者见到将生就躲。两只体型巨大的阿拉斯加倒是叫得一声赛过一声,将生提心吊胆了几天以为要发生点什么格外刺激,现实的反差让她愣在原地片刻,舒窈说,它们人来疯,你陪着玩会儿就适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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