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极度狂热 (琅邪·俨)

　　“现在是36年啊！你都已经睡了一年了！”那个和雷翼家一样，只是住在狭窄高耸公寓房内的中年女人极为大声的说出这一句话。
　　从这位邻居家的阿姨口中，雷翼终于得知了在他出了车祸之后所发生的那些变故。可那却是让他份外的迷茫。他甚至……连自己被车撞到那一刻的记忆都已经很模糊了。
　　在不熟悉的地方醒来的雷翼脑袋里一片空白。与加林查在1950年的巴西相识以来的记忆都是那么的鲜明，甚至……连他代替加林查在足球场上踢的每一场比赛都是那样的清晰。
　　等等……加林查！！？
　　雷翼能够清晰的记得，在他回来之前的最后时刻，那是1962年，加林查还没过29岁的生日！所以那一切如果都是真实存在的，加林查……即使他现在还活着，也应该已经104岁了！？
　　“电、电话！你的电话能不能借我用一用！”
　　雷翼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问现在他唯一可以求助的这个人借来电话，他是如此急切的想要拨通加林查家中的电话。可是一个75年前的号码，现在又如何能够拨通？电话那头传来告诉他这个号码不存在的提示语音，那让才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雷翼完全回不过来神，怔怔的发呆之后又猛地向身边的那个女人问道：“你知道加林查吗？你知道加林查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加林查啊？雷翼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看到那个让他稍微拾起了些许记忆的，邻居家阿姨无所谓甚至还慢吞吞的态度，急于知道那个对于他来说意义尤为特殊也极为重要的巴西人现在究竟怎么样了的雷翼急得几乎要跳起来。而后他猛地灵光一现，并哑着声音也还是要大声的说道：“电脑！您这里有没有可以上网的电脑借我用……”
　　话还没说完，雷翼就已经因为嗓子的干哑而猛烈的咳嗽起来。那个负责帮忙照看他的女人连忙给他倒了杯温水，并把他带到自己和丈夫的卧室。
　　Garrincha!
　　Garrincha!
　　当心中默默念出这个无法更熟悉的名字时，雷翼敲击键盘的手指都开始不住的颤抖。可他最终却只是得到了一堆与赞誉和惋惜的话语。
　　这位足球史上的第一盘带之魔，仅在49岁的那年，就因为酗酒所引起的肝硬化而去世。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滚烫的眼泪不住的涌出，这个现在其实只有十四岁的男孩终于抑制不住的失声痛哭。
　　值得庆幸的是，你真的曾经存在。
　　并且，我也曾在你的时代存在过。
　　可现在，我不再是那个和你一起，在球场上创造出了无数奇迹的加林查，双腿的畸形是佩戴在我身上最绚亮夺目的勋章。
　　从今天起，我又是那个被身边人嘲笑着说是长短腿，小残疾的内向男孩了。
　　
　　第2章 足球少年
　　
　　终于从沉睡之中醒来的那个男孩，他变得……比以前更为内向了。
　　整天整天的沉默着，更仿佛陷入了某种深远的沉思。
　　雷翼的家里并不富裕，甚至还有些贫穷。他们根本没法也想不到要给自家的这个孩子找一个心理医师咨询一下，甚至是指导一下。
　　他们只当是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喜欢热闹，他现在没有同龄人陪他玩耍说话才会这样，只要让他再一次的回到学校，一切都能变好。
　　就这样，雷翼的爸爸和妈妈只是商量了一下，就找到了雷翼学校的老师，给他重新办理了手续，并让他留了一级，和低一年级的学生们一起继续他初中二年级的学业。
　　面对新同学们好奇的目光，雷翼竟是在动了动嘴唇之后惊觉自己说不出哪怕半句的话语。他还是没有适应自己已经回来了，回到这个八十年以后的中国，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乡。
　　他迷茫着，他知道自己还和加林查一起时所结识的朋友们已经老去，甚至……大部分都已经逝去，成为巴西乃至世界足球史上的一个个记号。
　　此刻的他贫穷吗？
　　也许可以这么说，他的父亲和母亲都很努力的工作，却是几乎攒不到多少的积蓄。
　　他的母亲会选择最便宜的日用品，也让他把鞋穿坏了才再买一双便宜的运动鞋。
　　可与当时因为没有穿鞋而被前去试训的大球会拒之门外的加林查相比，他们家却是富有的。
　　可为何，他会觉得……此刻他已经一贫如洗？
　　他已然，失去了欢乐的源泉。
　　这样的迷茫持续了好一阵子。直到……有一天他在放学后经过操场边上的小坡。
　　只要往下俯瞰，就能够看到有一群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们正在操场上踢着球，并且那还是一队有十一人，两队二十二人的，看起来十分正式的两两相抗的足球。如果，不是少了一个裁判，那会让他们之间的玩耍显得更为正式。
　　不知是谁在边线附近的那完全不知道方向的一脚，将球踢到了雷翼的身前不远处。
　　“喂！上面的那个！麻烦帮忙把球踢下来啊！！”
　　可其中一个看起来有点像是孩子们里的小头头的男孩才喊出这句话就仿佛认出了雷翼，这就和他的朋友们大声的说道：“我说是谁在那边呢！原来是原来在我们班那个名字里有个翅膀却只长了双长短腿的小瘸子！！”说着，那个男孩又转向雷翼嘲笑道：“我听说你有一张三级伤残证啊！拿出来让我们瞧瞧啊瘸子！”
　　说完那些，那个男孩一脸贱兮兮的又唱又跳的嘲笑起了雷翼的长短腿。
　　可是雷翼却是来不及愤怒，就在他下方操场上的那个男孩的嘲讽仿佛让眼前一片迷雾的雷翼看到了一道亮光。那是无法言说的灵光一现，让多日来都只是沉浸在回忆和只有自己一人的世界里，认为自己的眼前完全是一篇灰败的雷翼睁大了眼睛。
　　他看向依旧在下面又唱又跳的那个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的，曾在他出车祸前一直带着班里的男孩子嘲笑他的同学，并大声喊道：“你刚刚说我是什么？再说一遍！大声点！像个男人一样！”
　　“我说！！你是名字里有个翅膀却只长了双长短腿的小瘸子！！”
　　说完，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着雷翼做出了一个下流的动作，而后就继续又唱又跳起来。可雷翼却是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妙不可言，他轻声的，仿佛还不确定一般的说道：“我还有一双长短腿……？”
　　在那轻声的仿佛呢喃的话语之后，他的脸上出现了许久不见的笑容，他大声的向着天空喊道：“我还有一双长短腿！！！”
　　底下操场上的那几个男孩子被雷翼的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互自看着，生怕他们的那个朋友把这个听说之前因为车祸而休学了一年，前不久才回到学校的男孩又弄出了什么毛病出来，却是见到逆光下的那个男孩扔了书包就向着那个就在他身前不远处的足球跑去，而后，那便是一脚惊人远射。
　　带头嘲笑雷翼的那个男孩才用他的零花钱买来的新足球就这样从那么远的地方飞驰而来，带着狂风的呼啸，并就在他们的眼前，猛地坠进球门之中……
　　我还有一双长短腿！
　　我还能够钓鱼，打猎！踢球！漫山遍野的奔跑！
　　我还有一双长短腿！！
　　我还能够创造世界！再一次的！！
　　仿佛想明白了一般的雷翼背上书包，奔跑着冲出了校门。他现在急需一块草地！一块足够大的草地！他想要在草地上奔跑！就像他曾经用加林查的身体所做到的那样！！
　　雷翼疾奔了2.5公里才抵达了一处足够大的绿地公园，明明已经在那场奔跑中变得筋疲力尽，喉咙口甚至都能咳出一口血来，却是在闻到青草的香气之后又仿佛活过来了一样。把书包扔进围栏之后就翻墙爬进了公园。
　　又是大笑着一通奔跑，雷翼才心满意足的躺倒在草坪上，看着那美丽的黄昏。
　　尽管黄昏代表着一天的结束，在诗人们的眼中总是带着无限的伤感。
　　可在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与未来有关的一切。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78年。可他还想要再回一次巴西，去到那些他所熟悉的地方。去证明……他曾经也在那里存在过。
　　并且，他还要站到世界的巅峰继续踢球，再一次的。
　　从那一天起，他开始锻炼自己的体能，并且在父母问他需要什么作为他的康复礼物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一个足球。
　　加林查是个天生的畸形，可他的家里因为贫穷而没有能够出得起让他做矫正手术的钱。谢天谢地，他的父母做出了这个明智的选择。
　　而他，他的腿虽然没有那样的畸形，可他的父母同样出不起给他矫正两条腿不一样长的巨额手术费用。他从没有一天像现在这样庆幸这一点。
　　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和十九岁那年的加林查相比究竟还有多大的差距。
　　雷翼只知道加林查的家乡是一个周围都是乡野的小镇，那个巴西人从小就被放羊式的长大，漫山遍野的奔跑，仿佛不奔跑到全世界都为他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就不会停下。他不知疲倦，也仿佛感受不到疲倦，带球时的启动速度惊人，足球史上从没有一人能够像他一样，凭借畸形且长短相差如此之多的双腿练出无人可挡的过人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