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七夕不白,身上的皮肤摸起来却是滑滑嫩嫩的,自从无意中沾过那么一次,顾少白就再也忘不掉那感觉了,滑滑的带点温度,就像烧好的豆花,配上小葱就能润到肠子里。那个夏天过后,顾少白总觉着自己的手心里有沾了东西,总是黏黏的。夏七夕最终还是没等他,顾少白留在家里空坐了一天,顾妈妈喊他吃饭,他就来吃饭,顾妈妈说去洗澡他就去洗澡,总之是缺了点灵气。
夏季天黑的晚,夏七夕到家的时候天还有些亮色,顾少白在楼上听他妈说:“小七回来了啊,给你留了晚饭”。顾少白在楼道的走廊里探了半边身子朝下看了看,而后就有了上楼的脚步声,顾少白猫着腰躲进了屋里,过了一会,隔壁的房间里就传出了开门声,顾少白知道那是夏七夕房间里传出来的声响。他老人家在自个屋里待不住,顺着墙根摸到了夏七夕房门口。昨日里他吃了亏,夏七夕防他也防的厉害,出来进去门都是锁上的,顾少白这次学精了,先准备的钥匙:“不就锁个门嘛,老子连钥匙都拿到了,还怕个屁。”
顾少白溜进屋里的时候,夏七夕不在,屋里的浴室倒是哗哗的流着水声,顾少白穿个小背心,往大床上一扑,美滋滋的翻了几圈,床头上搁了套睡衣,是夏七夕平时穿的那个,他们男生不像女生一样讲究,冬天夏天都睡衣睡袍不离身的。顾少白他们一帮子男生也没穿睡衣的习惯,可是啊,夏七夕有,军训的时候看他穿过,顾少白他们一个寝室都光着膀子睡觉,就夏七夕一个人,中规中矩的穿件睡衣,水蓝的色,上头有两口袋,洗澡的时候,夏七夕就把戴在脸上的眼镜摘了放口袋里,等上床的时候,又从口袋里取出眼镜架在脸上,随手从床里边掏出本书,往床上那么一靠,就用功去了,起先的时候,顾少白以为他是做预习做功课,后来他留心看了一下,夏七夕床头前摆的书大都是些课外书,譬如《我终究是爱你的》,譬如《面包树上的女人》,譬如《荷包里的单人床》。顾少白不知道,夏七夕怎么突然就对张小娴感兴趣了。顾少白脸皮厚,也喜欢调皮捣蛋,别人情窦初开的年纪里他都早恋过了,夏七夕这样的心思瞒不了他,他前前后后想了一下,嗯!小七是到了恋爱的年纪了,正好借今儿这个机会问问。他在床上略思忖了这么一会,里面浴室的门哗的一声开开了,夏七夕顶着个毛巾揉着头发,没注意到床上的人,顾少白坐床上看的分明,细长的脖子上还挂了些水珠,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泛着一层水渍,白玉一样的色,难怪古人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顾少白坐床上傻傻一笑,嘴里打趣:“想不到你这小身板也有些肉啊”。擦头的夏七夕一愣,想顾少白进来了?。然后拿下头上的毛巾,果然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他床上,夏七夕眼不好使,洗澡的时候把眼镜丢在床上没带进去,所以大致只能看到个轮廓,顾少白机灵,顺手把床头边的衣服和眼镜捧了过去,腆着脸说:“来来来,小的伺候大人更衣”。夏七夕眯着眼拿了眼镜,转过脸就是冷漠,口气不好的问:“你进来干吗?”顾少白也不恼,狗腿的陪着笑脸回答:“不干吗,就是来看看你”。夏七夕穿了睡衣,走到床跟前,把桌上的台灯一关,下了逐客令:“看也看了,我要睡了,你走吧”。顾少白的皮是铜墙铁壁,三言两语想打发了,是没窗子也没门的,这不,人家穿着个小裤衩,往床上一蹦跶就化了尴尬:“宝贝唉,我就看看你还不成嘛,你这样无情,人家可是要伤心的”。夏七夕不吃他这一套,拉了薄毯往身上一盖,活脱脱一个大写的滚字,顾少白不死心,隔着小薄毯继续念叨:“宝贝啊,我有这么讨厌嘛,你看看,你这气都气三月了,还不能消气啊,再说了,咱们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这么犟着多难为情啊,我知道你恼我,是,我混蛋,我该死,我不该说不做兄弟这样的话,可是我现今后悔了还不成嘛!”顾少白说到这的时候还略略叹了口气,夏七夕蒙在里面也没接话,顾少白从后面揽了夏七夕捂在毯子里的身子,把头抵在小七的肩膀上,和风细雨般地说:“咱们从头开始吧”。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顾少白柔柔的嗓音响在无边的黑夜里,有那么一瞬,夏七夕的心跟初春的冰一样,春风一吹就化了一池的春水。顾少白从来都是这样,有口无心的得决裂,情深似海得和好。不过……不过就是一句好话,总把自己哄的团团转,小学升初中的那个暑假,他也是这么承诺的;咱们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咱们和好吧,以后我都听你的。顾少白一次又一次地说,夏七夕一次又一次的信。忽而忆起初中时看的影片,张国荣的《春光乍泄》,里面的台词夏七夕一直都记着,何宝荣对黎耀辉说的:“黎耀辉,我们何不从头开始”。那时候夏七夕懵懂,恨透了何宝荣的三心二意,恨透了黎耀辉的心软懦弱,不过就是一句话,不过就是一句和好,怎么就不能争争气拒绝,而今却是突然醒悟过来了,这口气里有不甘有不舍也带了不愿。如这世间事一样,有不全,有不周,有不圆满,还有个割舍不掉的人。
夏七夕翻个身,探着手握了放在腰上的那只手,掌心的温度高了些,烫在少白的手里却一直热到他心里。他那头短发扎在夏七夕脖子上,有些痒痒的疼,夏七夕说:“嗯,以后也不吵了”。软软的调子,砸在顾少白身上,映出满室繁华,顾少白轻吸着一口气,手上又用了几分力,得意一笑,而后沉沉睡去。嘴角眉梢都带了笑,可惜夏七夕没看到。
“你啊!总是让我放不下”。夏七夕嘴边一笑,想起了以往的旧事,离的不远,初三时候的事,不关乎顾少白,是夏七夕一直都记着的一个女孩,有些微胖,扎着个马尾,坐在中间的第二排,喜欢把小说藏在一堆书里,喜欢跟同桌一起吐槽新来的英语老师,黑白相间的校服穿在身上透着干净的味道,站在位上数着本子问:“还有哪个人本子没交啊,快点啦,老师已经在催作业啦”。顾少白圆圆的脑袋从书堆里冒出半个,冲天辫似的毛发一直整不平,校服披在肩上,一手拿笔,一手挥书,朝课代表喊:“等一下,我还在”。每次都是他,夏七夕揪着耳朵都领不上路的人物。
那个课代表个子不高,每次都穿带点跟的鞋,老师排队的时候,总是把她排在第一个,她的普通话也过不得关,总是在“H,F”上摔跟头,玩的好的姐妹们也喜欢打趣她,一群人窝在一起让她念“飞机,非常”,有时跟着念,有时会觉着这群人无聊,戳这着一个毛病笑话了她三年,不过就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有两个咬不准的词很稀奇吗?不过就是个乡下姑娘,笑笑也就算了吧,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去呢。这个课代表还有个土掉渣的名字,叫红梅。嗯,20世纪70年代的称谓了,夏七夕跟她的关系谈不上亲近,也算不得疏远,一个班里出来的同学,多多少少有些交集,如果非要在这个交集里扯点关系,那么夏七夕觉得她应当算自己第一个喜欢的异性!普普通通的样子,单挑出来还是能入得眼的,若是放在人群里,真是显不出一点特别,有好事的男生在背后偷偷讨论班里的女生,在班里传了一圈,那个那个最漂亮,那个那个最丑,那个那个里都没有他喜欢的课代表,当真是平凡普通了,他有意无意地向顾少白打听她的消息,他听的顾少白评价她说:“课代表这人啊…真是不好说”撇着眼就看到夏七夕歪着脖子等后面的话,顾少白有意逗他,装模作样的沉吟一番,学着老夫子的语气接着道:“性子倒是不错,人也好讲话,配你嘛,也算是门好姻缘”。小七脸一红,骂他胡说,而后也不再理他,那时候顾少白他们还没冷战还没决裂,彼此的心思猜不透溜也能摸个七八分。
夏七夕知道她英语不好,明里暗里给过很多帮助,和气的课代表尴尬的笑笑,吴姓的同桌替她接过笔记,啧啧的打趣他俩。然后就没然后了,顾少白接二连三的出事,吸烟打架早恋,每一件事都打乱了夏七夕原本要走的步子,他也就一颗心,顾上了学业顾上了少白,剩下的都给了夏宏达,他们温和的课代表终于还是成了过客,突然的来,突然的走,而后就是毕业,他听刘老班说过,考的不怎么好的她去了一家私立高中,一直都在读书,听说很用心也很努力,听说分科的时候选了文科,听说她的语文老师和她一个姓,听说她后来上了个专科,听说她也爱写小说。偶尔还是会联系联系的,隔着手机屏幕打个招呼,用的是陈奕迅的歌词,好久不见里面的,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寒暄了,初中最后的一个暑假,他其实回来过,一个人在空空的教室坐了半天,那里曾经坐了个他很喜欢的女孩子,笑的时候很温婉,淡淡的甜,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个子小小的女生背着书包跟他打招呼说:“嗨,你好啊”。然后各安天涯,经年不见。
第二天早上,顾少白先醒的,趴在床上傻傻的乐了半天,上身的小背心被压的皱皱的,他头一转,就看见了熟睡的夏七夕,皮肤确实黑了不少,以往的小七都是水嫩水嫩的,比不上王宇的白,却也水灵灵的惹人喜爱。跟王宇站一块,羡慕死一帮女生了。顾少白怕吵着小七,没敢弄出大声响,起先是替床上的人掩了掩毛毯,而后蹑手蹑脚的开了房门出了屋,夏七夕那双闭着的眼睛忽而睁开了,两厢比较下,还是觉着顾少白厚道些。躺床上的夏七夕回想起以往的旧事,“明明之前都很喜欢的,明媚的笑,温和的气质,明明之前很喜欢的,为什么放弃呢?为什么呢?”,大约是因为弄懂了爱和喜欢的区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