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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的 完结+番外 (甜蛋)


  凉丝丝的甜味瞬间化开。
  左言握握他桌面上的手,又松开。
  静了静,余悦打破沉默,大家陆续聊起来。工作,家人,或者男女朋友。琐碎的,平凡的,但笑声不断。没人再提起陶易安,只在聊天结束时把蛋糕吃得干干净净。散场时左言再次和每个人拥抱,一个高个子壮汉望望站在不远处的司寂,把他拖到一边嘀咕起来。余悦倚在桌边看了一会儿,走到司寂边上:“他很有魅力,对吧。”
  司寂嗯了一声,笑起来。他掏出烟,点上,思绪仍不能从方才左言未竟的话语中回转。
  “说起来我跟他还是情敌呢。”余悦说,“我喜欢陶易安,陶易安喜欢他。”
  司寂讶异地睁大眼。
  “我觉得好恶心啊。”余悦表情忿忿地,仿佛还能忆起当时的心情,“我也算个美女了,追我的都排着队打架,怎么就输给个男的了?”
  这时其他人已经下楼,左言双手插在大衣兜里,匆匆走了过来。
  “我可没欺负他。”余悦冲他翻了个白眼。司寂又笑了,他想自己或许看上去有点傻气;他在努力不继续掉进伤感的情绪里。“喂,左言,你是不是什么都没跟他说?”余悦观察着他的神色,突然道。司寂想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
  他是难过,但同妒忌无关。
  他只觉得自己太残忍。
  白天还沉浸在左言向他袒露过去的喜悦里,现在却已经后悔了。一次一次,从父亲母亲再到左叶,他以为已经是全部。
  余悦发觉说错话,悄然走开了。左言微微叹息,伸手揉揉司寂的眼皮:“怎么了,没吃饱,饿得要哭?”
  他还逗自己。司寂甩掉他的手,想想舍不得,又拉住捂在怀里。左言顺势替他拉上棉袄,握住他的胳膊,快步向楼下走去。
  外头风很大,左言护着他上车,往西边开去。十多分钟后,两人站在了一处空地上。面前那一整片应当曾经是所学校,锈迹斑斑的铁门大敞着,倾颓的楼体伏在夜色中,像一座座巨大的坟包。
  “校址迁到了新城。这里几年前说要改建,政府没钱,烂尾了。”
  左言带着司寂往里头走。大片裸露的土地上长满了杂草,莹白的残雪在草茎上瑟瑟地颤。“我当时就在这里念书,很烂的学校。但找找关系就能进来,方便。”
  慢下脚步,左言的目光定在一个篮球架上。它横倒在地上,将水泥地砸出一个大坑。“陶易安这人傻,没脑子。欺负我的时候也笨,撕课本,学我说普通话,找老师告状,嘲笑我没爸爸。”
  他们就在这片操场上干架。刺眼的阳光,女生的尖叫,老师的怒吼,全被拖进了时光的漩涡里。
  “好久之前我跟你说过,我找到宿舍,发现他对着我的照片手淫,我就把他给上了。他本来要住院,嫌丢人,一瘸一拐跑到我家,说是让我给他治。”
  说到这里左言嗤笑:“当时我快被气疯了。”
  “那你给他治了?”
  “想什么呢,”左言把司寂的手拉到口袋里,“我不肯管他,他就赖在我家里,发烧也不肯走。我妈忙,以为他只是我的同学,也根本懒得管。”
  左言想把他从楼上扔下去,但窗户被防盗网封死了。不给他饭吃,他晚上还去厨房偷。“没法说他有多不要脸,最后烧得快死了,我趁他昏昏沉沉的,把他拖到了屋子外面。”
  “你真是……”
  “余悦把他捡走送到了诊所,然后跑来要打我。她那时候就是杀马特,黄头发,红指甲,挠人特别疼。
  “我不想谈恋爱,陶易安就继续找我麻烦。那时候,日子过得真快……高二暑假,我在外面给人打工。就是给地摊端盘子洗碗,生意好的时候老板心情也好,工资还不错。”
  “嗯。”
  “有天晚上,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干活,但余悦突然找了过来。她跟我说,陶易安死了,我妈在医院抢救。”
  左言的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他低头,挤出一丝笑,但目光仍是温柔的“他是为了救我妈妈死的,我必须每年都来看他……以后还会来,所以,我想让你知道。”
  司寂看着他的脸,从闪烁的眼,到微微颤动的嘴唇。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所谓的勇敢,在这个人面前如此荒唐可笑。
  而他还曾轻飘飘地说左言是个胆小鬼。
  不敢想左言当时的心情。不敢揣度一点。
  
  第89章
  
  “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受。以前不说,也不是想要刻意隐瞒。”
  烈风在废墟里胡乱地吹,被卷起的沙石打得篮球架啪啪作响。左言摸摸他冰凉的脸:“这里太冷,我们先回车上。”
  司寂走路时在发呆,被地上黑红色的砖块磕得踉踉跄跄。左言和他一齐坐在后座,半圈住他的身体。亲昵的氛围隔绝了外头的风声,司寂不时抬眼看他,嘴唇张了又合。
  但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想问什么就问,没关系。”左言说。
  眼前浮现照片里陶易安的模样。高个子,小酒窝,表情肆意。“当时,是怎么回事?”
  “说是抢劫杀人。”
  欺负左言一年多,感情上仍旧毫无进展。眼看憋不下去,陶易安想出一个损招:帮左言出柜。他计划趁左言打工的时候拦住下夜班的左妈妈,告诉她,她儿子是个同性恋。他想用这种方式让左言面对他们的关系,即使不能成功,也能让左言吃个大亏。
  那个年龄的孩子总不会想太远太深。他将计划透露给余悦,余悦想看热闹,就跟着他一齐晃到了半夜的街。然而终于看到左妈妈时,陶易安怂了,他抓着头嚷嚷说自己最怕看到女人哭。余悦听了不爽,说敢情你不喜欢我,就因为我不爱哭?我他妈现在就哭给你看!
  两人在街这边吵闹,有两个行迹鬼祟的男人却悄悄跟上了左妈妈。陶易安观察了一会儿,甩开余悦追了上去。对方带了刀,在一个巷口的拐角,左言的母亲被捅穿肺叶,陶易安本来可以跑,但他一直护着她,趴在她身上,死死地护着。
  他是活活被砍死的。
  “警方说是抢劫杀人,我不信。但想得再多,凭那时候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父亲的死,时隔两年后的当街杀人。丝丝缕缕地串联在一起。
  司寂想起左言在宾馆里说的话。亲人的死并不可怕,更可怕的是他们留下来的东西。坏的会让你变得更坏,好的,却只能成为回忆。
  他完全懂了,那所谓的“坏”指的是什么。
  “我看过一句话,”左言抓住他的手指放在掌心,一根一根地数,“每个人都拥有一个容器用来盛‘爱’,如果童年时这个容器装不满,那这个人一生都会渴望爱,都得不到满足。没有人可以拯救得了你,保护得了你。”
  “我想,我高中时就是那个状态。我觉得我对任何人来说都不重要,渴望什么却不相信自己能拥有。”
  司寂回握住他的手:“所以你一直在拒绝陶易安。”
  “年轻时我也有过幻想吧,想着有个可以属于我的人,每天生活在笑声里。但想归想,不可能靠这个活着。”
  编织一个美丽的故事,然后在第二天醒来之前就忘掉它吗。所有往事都化解在一句两句轻描淡写地描述里。去江边野战时说过的看日出,被问起第一次时没犹豫就提到的陶易安。也许左言也曾对别人说过,但从未有人想得更深。连他本人也是。
  还有奶茶店里,左言说,失去一样东西太容易。提到父母后那个说不出口的停顿,也许是左叶、是陶易安,或者更多他自己都还没想清楚的什么有形无形的东西。
  记忆总会卡顿在某个地方,用来自我保护。
  “我那时真的不想谈感情啊。我烦陶易安,最烦的时候也咒过他去死。”左言紧闭上眼又睁开,“我一点都不相信余悦的话,即使我妈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直到新闻上了报纸。那个记者详细形容了现场,事情沸沸扬扬了一阵,很快就被人忘了。”
  停在原地的只是被留下来的那些人。
  “那你喜欢过他吗?”司寂问。
  恐怕,陶易安从未想过这场追逐会以死亡作为结局。
  左言沉默了很久。
  直到司寂以为得不到答案时,他才低声说
  “没有。没来得及。”
  司寂陷在无从表达的心疼里,他说老左,你那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像是被第一次问起这个问题,左言扶住额头,遮住了眼:“也称不上熬吧。之前……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习惯了。何况有那么多事要考虑,去哪里弄钱给我妈付医药费,她死了之后我该怎么把她送去殡仪馆,火化之后骨灰埋在哪里……下一学期的学费伙食费怎么赚,我还要不要继续念书……时间过得好快,哪里有空去想着熬日子呢?”
  他语气乱了。
  司寂攥紧衣角,伸出手想要捂住他的嘴。
  “之前不跟你说,真的不是为了隐瞒。”左言偏头,回避他的眼,“我只是怕……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心肠硬,胆子小,连过生日都不知道能许什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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