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左言圈住他的腰把人从凳子上扯了下来:“还说你跟方旭睿谈恋爱的时候特别蠢,没事就找他哭个鼻子。”
“放屁!统共也就两次吧。那时候小,把爱情当天当地当生命,现在想想真是傻逼。”
“说得跟现在就不傻似的。”靠在石凳上,左言如是说。
风度翩翩的老伯吸着烟,背过身,一副“年轻人该说说我听不懂”的模样。
叹了口气,司寂凑到他耳边:“怎么,又想吓我?吴晨的事都没把我吓跑,你这句话又能怎么样?听好,我不和你赌气了,”他的眼神热烈坚定,而听到这里左言笑了声,“老左,其实这两天我挺难受的。”
左言也学他叹了口气,语气无奈而狡黠:“我也再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雨势越来越急,天彻底黑了下来。抱着膝盖靠在左言身上,司寂说:“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嗯了一声,左言半晌没说话。老伯抱着二胡打起伞,踩着暴雨离开了江亭。
“还记不记得上次来这里,我跟你说有次我来江边看日出?”
“记得啊。”
“前一天我爸出事,我妈跟我说我们立刻就要离开。”
左言问她为什么,她隐忍不发,只说要出去避避风头。惨灰着脸简单收拾好行装,当天母亲就带着他住到了车站边上一家老旧的旅馆里。左言半夜里跑出来,在火车站边游荡,听着熟悉喧闹的乡音,他游魂一般走到了江边。他有预感,这一走,可能很久都回不来了。躺在郁郁葱葱的草丛里,他想着最后看一次秋城的日出,最后一次就好。可奈何噩耗带给他的打击太大,耳边总回荡着父亲临死前说话的声音,很快,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是被太阳光照醒的。明明天亮了,却好像永远堕入了黑暗。
“我妈打了很多电话给我。我还来不及和很多人说再见呢。不过也没机会了。我跑着下了堤,摔了好几次。然后江上突然拉起了汽笛。我就问自己,下次我再见长江时它会是什么样子?或者说它在我心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好多年后我才有答案。”
司寂坐起身,看着他下颌到耳侧坚硬的轮廓:“……什么答案?”
“反正永远不会是以前那样了。”左言凝视着司寂:“你很好,所以一定要和我保持距离,一定。”
风还在耳边呼啸,可因为是夏天,暖而随性的夏天,司寂总能从中品出温柔的味道。他心情很好,从没这么好过。抱住左言的脖子,在黑沉沉的雨里给他一个浅吻,司寂说:“我饿了,老左,吃饭去好不好?”
第43章
两人顶着雨去吃小火锅。司寂其实不怎么饿,就坐在左言对面看着他。
左言并不是哪里都好,可司寂不在意。和谢荣在一起的时候他心态也差不多:因为知道自己也有不足,所以从来不指责对方的缺点。不过人和人毕竟不一样,在他看来理所当然的相处方式,却成了对方跋扈的理由。在谢荣对他说出成串指责的时候他也很想还嘴,想将那些曾经伤过他心的细节全部一股脑倒出来,可他没有。因为以前不说,放到现在就全部变成了胡扯和牵强。
好在在这点上,他对左言还是很放心的。
他正美滋滋地幻想着两人真谈起恋爱会是怎么一副光景,司妈妈的微信就来了。她问司寂,照片上那人是谁。
说的是那张小猫头鹰下的合照,他发朋友圈时很贴心地给左言打了马赛克,但这样更激起了自家老妈的好奇心。她最近虽然没说,却一直在暗暗观察司寂的行踪。前两天司寂回家的时候看见她正在叠什么东西,凑近一看,原来是已经完全瘪掉的海绵宝宝。她把它挤得平平整整,叠得方方正正,异常认真地交到司寂手上:“拿着。看你平时那么宝贝,就没给你扔。”演技还特别好,把善解人意的母亲和好奇的少女心用眼神诠释得淋漓尽致,就差等着司寂心软然后说实话了。司寂确实被萌到了,一把抢过那坨塑料布奔进了卧室,装作一点儿没听见她“儿大不由娘”的夸张吐槽。
毕竟还欠着火候,不可说。
这次她又问。司寂打开照相机对着左言,说,介意我拍张照片吗?左言正把调料里的香菜往外挑,闻言摇摇头,又低头继续拣。司寂嘀咕说你这样一辈子也当不了网红,然后正好照到左言低头那一瞬,飞扬的眉和浓黑的睫毛配上嫌弃的眼神,竟然有点软萌。司寂确保这是乍看很帅但在大街上撞见绝对认不出来的程度,就很干脆地发给了老妈。
司妈妈也很快回过来了:“这是我女婿?[爱心]”
吸了口气,司寂一个字一个字的抠回话:“帅!不!帅!”
“是女婿就帅。[左哼哼]”
……还挺傲娇的。
“发给谁了?”
抬头,左言正端着下巴看他。司寂光明正大地把手机放到他眼前:“司太太。”
“你跟父母的感情真好。”
司寂乐呵呵的:“你从了我,他们对你也会一样好。”
闻言左言抬起胳膊,手放在卷毛中心一按:“快吃。”
又是个周一。八月出头,梅雨季节彻底成为过去,天开始干烈烈的热。司寂蹬着二八大杠载着老司一起向童秋进发。老司端庄地侧坐着,太阳伞举得高高的替司寂遮阳。司寂不时回头看他,见他晒得满头大汗特别不忍心:“您给自己打就行了,我晒晒没事。”
“你这段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又没了,”老司毫不留情地吐槽,“再晒黑了你还能看吗?”
“我是越晒越白那种,”司寂对他秀了秀左胳膊白亮的肌肉,结果差点没歪到马路牙子上,“我去,好险……”
“那也不行。”
老司自言自语着,把伞又往他那边偏了偏。
带着老司欣赏完了整圈墙绘也才不到九点,等刘姐的当口儿操场上来了好几个小朋友,一个高大猛男系着小白兔围裙在一边看护,冷酷的脸上肌肉不时颤动几下,看得司寂一愣一愣的。他戳着老司的肩膀问:“……那个小哥是在笑吧?”
老司同样观察了很久,也懵:“……大概?”
猛男一眼瞅中他们,夹着一个老是围着他转的小男生大跨步走了过来。司寂被他的气势煞到,往老司那边缩了缩。猛男一边回头看小朋友一边沉声问:“你们是?”
“我们来找刘蓉蓉刘主任的,她马上就来。”
猛男眯起眼:“司寂?新来的兼职?”
司寂盯着他鼓起的胸肌点了点头。
“我姓马,这里的生活老师。”说完,猛男又气势汹汹夹着一直没放下的小男生走了。司寂撑着膝盖长出口气:“我的妈,这保镖!也太有安全感了!”
“幼儿园里有男老师是好事,这个左言不错啊。”老司语气很是赞赏,“走,过去瞧瞧。”
几个小朋友正在一座低矮的小桥上探险。小桥设置了好几个关卡,有要蹦的也有需要大跨步的,简直就是千难万险。但小朋友们很喜欢,吓得哇哇叫也不放弃,小眼神一个个都坚定得很。见他看得入神,老司感叹:“你小时候也爱玩这个。”
“不记得了。”司寂摸着下巴,“不过我一定神勇无比,吊打所有小同学。”
“是才有鬼了。”老司笑得很是怀念,“你胆子比针尖还小。那时候没这么好的成品,都是拿塑料凳子摆好。你要么从中间跳下去,要么从最后两个凳子开始爬,丢死人了。”
司寂咳了一声:“您骗人。”
“不过你还是喜欢,再怕也要玩,觉得不好意思了就回头看看我和你妈,生怕我们笑话你……那时我就想啊,不管你以后犯什么错,我和你妈都要护着你,哪怕什么都要重新开始,我们都会一直支持你。”
“原来您对我的爱这么早就根深蒂固了啊!”
“又乱说话!”老司作势要揍他,司寂赶紧抱住他胳膊:“别,要打回去打,这里有小朋友,影响不好。”之后便看见刘姐风尘仆仆地跑了过来,长马尾一晃一晃:“司寂,来这边,马上上课了。”
广播里应景地响起了钢琴小调。老司推了他一把,喃喃说了句加油,便摸索着在口袋里找烟;半路他又停下,向毒蘑菇走:“我出去抽,你别太累了。”
司寂又秀出白净干巴的小肌肉:“放心!”
来童秋兼职的事他老早跟沈洛深打好了招呼。每天九点到十一点在这边上课,然后再赶回公司做策划,中间不休息,该做的工作一样不会落。总归时间不长,沈洛深也没什么可说的。司寂心里过意不去,请他和同事大吃了一顿。第二天沈洛深把饭钱转给了他,还冒点儿,说是奖他的红包。这两天趁周末司寂在家也做了不少功课,教幼儿园小朋友画画门道多得很,从注意力集中时间到授课内容和技巧,从怎么和四岁小朋友沟通到遇到突发情况怎么处理,比大学考试前临时抱佛脚还上心。刘姐带着他听了一节课,司寂认真做着笔记,说是回家再复习复习,绝不枉费老姐给他开后门的苦心。
刘姐被他逗得直乐,很大方地赏给他两大张奖励贴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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