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位置的黑暗和冰冷,镇子上的不良少年喜欢在这里聚集,久而久之,这里成了他们的大本营,实施各种手段欺负人的大本营。每当黑夜降临,空旷的电影院周围,总会传来嘻嘻哈哈的淫笑声,夹杂着铿锵的哭喊声、训话声、打骂声。
每次如果有学校的活动在电影院举行后的第二天,就会有某某男生昨晚在电影院被人敲诈、勒索了钱财,某某女生昨晚在电影院被人摸了身体等等流言传出。
而陈超此次也不幸地遭遇了毒手。
☆、第25章 途中
陈超是电影散伙的时候,被一伙小青年逮到了。他们拉扯着陈超的衣领,基本上他是被拖着走的。无意中,陈超看到史凡朝他被拖走的方向看了过来,直到陈超消失在了昏暗的视线里。陈超发现自己被拖进了一个黑暗的角落里。陈超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但已经猜测到阿水一定在他们中间。陈超害怕得哭喊起来,他们却狠狠扇了陈超一巴掌,以为陈超会镇静下来。
“是不是你告的密?”是阿水的声音,陈超在模糊的视线中认出了阿水凶神恶煞的脸。
陈超慌张了起来,吱吱唔唔,不敢开腔。
阿水继续挑衅陈超,用手拍打着陈超的脸,虽然每一下感觉都不感到疼痛,仿佛更像是调戏般的抚摸,但陈超心中的恐惧越发强烈,就像面对一群饿狼的舌舔一样,随时都会被吞食。
“快说啊,是不是你举报我的?你不承认,你今晚就不能回学校去咯。”阿水继续质问陈超,语气舒缓了一些,像是哄骗,又像是恐吓。
“是,是我。”阿水的哄骗和恐吓奏效了,陈超被吓坏了,他紧紧闭着双眼,像一个被审问的地下党,一个贪生怕死之徒,在敌人的严刑逼供下,屈服招了。
“很好。”
阿水再次露出了凶恶的表情,突然一只手抓住了陈超的命根子,紧接着,陈超感觉到,一根柔软的东西穿过他的双唇,伸进了他的嘴巴里。陈超豁然睁开双眼,模糊中看到了阿水的脸,显得十分邪恶。
“这次就放你一马,以后要是敢再和老子做对,我就搞死你,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陈超十分没用的接受了阿水对自己的侮辱。
当惊惶未定的陈超从恐惧中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刚才那个柔软的东西竟然是舌头,只是阿水和那伙人早已经走远了。
十几年过去了,当陈超再次面对阿水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当时的那个场面,仍然心有余悸。只是阿水现在的眼神少了一些凶神恶煞,陈超再回想起当时阿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时,似乎又有了别有一番的滋味。
“怎么了?说起史凡,让你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阿水似乎看出了陈超的心思,问道。
“不开心的事?你也还记得?”陈超反问道。
“对不起,我以前并不是故意想欺负你,以后你随时可以来找我,算是我对过去的一个补偿吧。”
陈超听了大吃一惊,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点了点头,好像真的听明白了阿水说的那些话。他拿出手机,想看看几点了,才想起昨晚手机就已经没电关机了,怪不得一个晚上,一个电话,一个信息也没有。
“对了,现在几点了,我今天还得上班呢。”
“已经八点半了,你几点上班,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还有半个小时,我打车过去就好了额。”
告别了阿水,陈超在马路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急匆匆地赶回了公司。一路上,陈超又想起了故乡山川的那些时光,这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想念农村中学的生活。一幅幅朴质的长卷画面在脑海中一一展开。
2000年八、九月间,农村的“双抢”——抢收庄稼抢种庄稼——刚好结束。烈日顶在人们的头顶,似火般燃烧着大地。中国南方炎热而漫长的夏天还没有过去,晚稻收割的季节就远远地不会到来。
2000年是一个特别的年份,我们习惯将它称之为世纪之交。这是因为我们相信20世纪已经过去,却无法确定新的世纪何时开始。《人民日报》1982年9月8日刊登的中共十二大报告中,21世纪从2001年开始。《解放日报》1990年1月6日社论《历史给我们什么启示》则表明21世纪从2000年开始。日本西铁城钟表公司在东京新宿车站的建筑物上装设的大钟显示,20世纪末是2000年12月31日。1993年,世界卫生组织决定,2000年1月1日0时0分出生的婴儿,命名为“世纪婴儿”,显然是将2000年算作下一个世纪了。而问题的根源在于公历纪年中没有公元“0”年。
2000年有一些容易被遗忘的文艺娱乐事件。这一年,王菲和窦唯的爱情已经彻底破裂了。这一年,张国荣披着长发、穿着裙子,拿走了中国艺坛的许多最高奖项。这一年,李安导演的《卧虎藏龙》上映,风靡全球。这一年,法国籍华人作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诺贝尔奖的政治目的性被两岸三地同时质疑。
2000年前后的世界同样的平凡,不平凡的仍然是历史中的那群人。那些年,六零后们逐步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这群人在那样的一个年代成长,当他们正值青年期时,幸运地遇上了时代的巨变。然而,这群人中毕竟大部分是农民的子女。他们一边承担着解决家庭温饱问题的责任,一边面临着国家人才高考选拔的公平竞争。由于种种原因,他们中没有多少人成为了时代的幸运儿。不受命运宠幸的他们,最终成为了和他们的父亲母亲一样的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们的青春错失了不平凡,他们人生中的悔恨把所有的希望留给了下一代,他们的命运渴望着可以由他们的子女改变。那些年,八零后们逐步进入了中学和大学,成为国家最富朝气的新一代。
2000年的东屯镇已有几千年的历史,至今却仍然穷得叮当响,没有水泥公路,没有超级商场,更没有网吧,有一家停业的破旧电影院,有一座200多米长的石拱桥横跨一条河——建溪,还有一所有42年历史的中学——东屯一中,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在这个古旧的镇子上,最新鲜的建筑当属建校两年的东屯二中了。
这天正是全市中小学开学的日子,东屯镇上的两所中学也不例外。位于半山腰的东屯二中与位于东河畔的东屯一中相比,气温显然要高涨一些。此刻,东屯二中校门口那条又长又陡的水泥坡已经人山人海了。
天空那骄阳的热情正好映衬着地面这别有一番的热闹景象。陡坡两侧是两列繁杂而有序的地摊,有卖草席、枕头等床铺用品的,有卖脸盆、牙杯等洗漱用品的,有卖开水壶、蒸饭盒等饮食用品的。
这些生活用品主要是卖给寄宿在学校的初中一年级新生的。只有他们才缺而且需要这些东西。对于二年级和三年级也寄宿在学校的老生们,他们虽然也需要这些东西,但已经不缺了。
寄宿生大约占了全校学生的六分之一。除了寄宿生,剩下的都叫做通宿生。通宿生一律都不允许在学校宿舍过夜。寄宿学校的学生除了个别其他乡镇的借读生,大都是东屯镇辖内农村的孩子。
对于这些农村孩子来说,这些生活用品是绝对可以足足用上三年的。如果幸运地考进了高中,还可以再用三年。即使不幸运地落榜了,也可以拿回家继续用。因此,节俭的父母们都很愿意在这里买上几件新的给孩子。新生们在父母亲的陪同下,很认真地挑选着这些生活用品。虽然都是几块钱的东西,但为了确保用上三年或者更久,可务必不能买了个劣质品。
按教育法的相关规定,年满七周岁方可以入读小学一年级。七周岁对于当地农村人的算法便是八虚岁。因此,读了六年的小学后,这些初中的新生们约莫都是十三、四岁的样子。
带孩子从农村来到镇上注册入学的主要是父亲,这是因为这年头每家每户几乎都买有一辆摩托车作为代步工具,而父亲大概是家里唯一的驾驶员。说唯一是不恰当的,或许不到三年后,这些新生们就会和他们的老子抢着主宰这辆坐骑,享受速度上的优越感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孩子第一次离开农村,到镇上独自生活,虽说不远,但终究听不见声,见不着人,心软的母亲毕竟是放心不下呀。父亲会骑摩托车就有权力带孩子去学校报到?有些母亲就不愿吃这个亏,硬是挤上了摩托车后座一起跟来了。
幸好在农村,一辆摩托车一个驾驶员带两个人在法规上是允许的。这是一幅幸福美好的家庭图画。无数个家庭图画就组成了社会画卷。但画卷上的每一张图片并非都是幸福美好的。
在东屯二中的校门旁边,一面墙上赫然写着“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这是年仅十三岁的周恩来在回答“为什么读书时”说的话。
十几年来,每当回首过往的最初时光,陈超总会深信不疑,自己出生后不久,一定害过一场大病。这种事情,陈超清楚得很,父母以及其他的家人却肯定是不愿告诉他的。大人们也许认为,陈超当时还很幼小,不懂事,没有记忆的能力,就和家中其他的小孩子一样。显然,他们一点都不了解,陈超生来就是与众不同的。
陈超天生喜欢独处,是个标准的宅男。他可以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然后从各种书籍里找到无穷的乐趣。陈超记不清这些问题是什么时候开始困扰我的——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世界是怎么变化的?时间和空间是如何相互作用的?陈超慢慢地意识到,其实没有人能真正理解这个世界。于是,他也慢慢地意识到,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能够理解别人,以及别人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