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起,彼此就已经变了,那个青葱岁月的对方就再也找不到了。边城越呆越难过,看着球场上奔跑的学生们,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边城,再见。”新竹用手抓住球场边的网格,仿佛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着遥远的记忆在说。
“再见,新竹。”边城没有转头看新竹,可他知道,新竹走了,永远的走出了自己的人生。他们此刻挥手告别,是和曾经相爱的对方,也是和永远也回不去的往昔。
无论谁,当要把这一段岁月抹去时,都会心疼欲裂,心力憔悴。在与新竹分别后,他又独自回到了雨落城,看到那山谷依旧美丽如初,他仿佛看到数年前一个男孩和女孩挥手再见,却不知道一转身便是一生。边城突然开始明白母亲为什么难以忘记雨落的父亲,那是因为他们从未来得及真正说一声再见。也许说了,心就放下了。
在回家的路途中,他带着对过往的遗憾与对未来的期许,而当他见到雨落的一刻,边城在心里对他说:“雨落,谢谢你等我。”
第二十四节
边城没有告诉雨落他和新竹的事,但雨落似乎已经知道了,那次以后,生活似乎又恢复了雨落刚搬来时的样子,他们总是一起散步,一起锻炼,一起做饭,一起做许多许多的事。当雨落画画时,边城就坐在一边看书,当雨落看书时,边城就看着雨落发呆。
而随着天越来越热,雷雨季节也来到了。雨落总喜欢骑着自行车追着闪电奔跑,一直跑到旷野,双手将龙头放开,在雨中挥舞。而边城就在后面紧紧的追赶着。雨落追逐着闪电,边城追逐着雨落。对边城来说,雨落就像那闪电,那么明亮,那么耀眼。
一个周末,两人来到了城边的黑水湖。躺在湖边的草地上,说不出的凉爽与舒畅。空气中飘来一阵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就这么躺着,直到天都黑了,两人也不想离开。
“要下雨了”雨落说到。边城果然闻到了一股泥土的味道,那是暴风雨将要到来的讯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便响了起来。边城爬起来,伸手拉起雨落,两个人就那么看着闪电一道道的将黑夜变成了白昼。
突然,雨落甩开边城的手,向湖中游去。边城站在岸边大喊:“雨落,你这个疯子,快给我回来,太危险了。”可突然响起的雷声盖过了他的声音。只见雨落向那闪电出现的地方奋力的游去,根本听不到他的呼喊。他跺了跺脚,跃入水中,心里想,“死就死吧!”
边城比雨落高,也更强壮,很快他就赶上了他。他拉住雨落的胳膊,大声喊道:“你不要命了,这个时候下水不是找死嘛!”
雨落看着他,灿烂的笑着,“怎么会有这么耀眼的东西,我好想抓住它,把它握在手心里。”
雨落的眼睛里闪着奇妙的光芒,那光芒比闪电更夺目,那一刻,他的感情彻底沦陷了,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内心,这个自己吻着的人就是他的闪电,他的光芒,他为他痴迷,为他疯狂。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雷声已经越来越远,“闪电跑远了,还追吗?”边城捧着雨落的脸问。
“不追了,我已经抓住了。”雨落的眼里满含泪水,对他来说,边城又何尝不是那闪电呢?这一刻,雨落等的太久太久。当雷声彻底消失时,暴雨像子弹一样的打入湖中。两个男人奋力的向岸边游去,他们充满激情,充满力量,仿佛什么也阻挡不了他们,从此以后,他们不用再惧怕任何的风雨了。
每当回忆起那个夜晚,边城都觉得,他在雨落的眼睛中看到了这个世界最灿烂的光,此后的人生当中再也不曾看见。
清晨的阳光射进房间的地板,白色的窗纱在微风中荡漾,他们终于不再孤单。
从那天以后,边城对雨落的迷恋更深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会用美的心颤来形容一个男人,但他就是觉得雨落比任何的女子都美,他现在越来越喜欢和雨落呆在一起,他愿意为雨落做任何事,他愿意尽自己全部的能力让雨落幸福。
他们现在既像一对感情至深的兄弟,又像一对疯狂相爱的恋人。他们舍不得拿出一丁点的时间来吵架,也舍不得为任何的事而忧伤。他们把外面的世界隔绝在这个房间之外,只希望就这样简单的相爱,一直到世界的尽头。
第二十五节
夏天渐渐过去,秋天又再次来临。这一年的中秋,边城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今天过节,你妈也不在了,你就回来过吧。”
边城本不想去,他想和雨落一起度过第一个中秋。可父亲又说:
“边城,这么多年来,你是不是还是在记恨爸爸?”
边城听了这话,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了,要不这老爷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雨落在旁边也做了个让他答应的手势。
“爸,那我晚上回来。”
挂断电话,边城把雨落拦腰搂到怀里:
“我都想好今天的节目了。现在泡汤了。”
雨落刮刮他的鼻子说,“你和你爸总不见面,这大过节的,你不回去他该有想法了。”
“可你怎么办,中秋节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家吧。我心里不是滋味。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有你在的日子,每天都是中秋。又何必在乎这些名头呢。何况,今天我想去看个朋友,你就乖乖的回家。”
边城抬起头,有点不高兴的说:“看朋友?看什么朋友?赶快说,要不我哪儿也不去。”
雨落被他的样子逗乐了,“是兵子,好久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和他奶奶过的怎么样。今天过节,我想买点东西去看看。”
“那多带点东西去!我们医院发的过节的东西你都提去,再买点水果吧。”
边城说完,放开雨落,要去准备礼物。
雨落没有放开他,反倒是把头靠到了边城的肩膀。
“要晚上才去呢。现在我就想这么呆着。”
边城看到雨落这样子,又是开心又是满足。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腻歪到天快黑了,才慌忙的提着东西各自出门。
当边城回到家,饭菜早就摆上了桌。方远云一见到边城,就说道:
“你可算是来了,我都快饿死了。”
方远云的妈妈急忙打断她,说道:“你别听她胡说,我们也才刚把菜炒好呢。”
边城其实特不喜欢她对自己这么客气,让自己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反倒是方远云跟他说话的态度,让他觉得更加的随意和舒服。
边城的爸爸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过了这么多年,边城还是不习惯看到他这副样子。小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在一起时,他从来没有进过厨房,也没为自己做过一顿饭。对边城来说,爸爸一直是那种严厉而老派的家长,没想到,和方远云的妈妈结婚后,他竟然改变了这么多。
“干嘛呢?快坐下吧。”边旭阳看着发呆的儿子说到。
于是一家人坐下来,吃了他们生平第一顿中秋团圆饭。当边城的妈妈在世时,他总是和妈妈一起过,即使只有两个人,他们也会弄一大桌子菜。可无论菜有多少,都无法掩饰两个人过节的冷清与寂寞。
直到今天,边城也不明白自己的父母为什么离婚。妈妈是那种非常贤惠和细致的女人,性格温柔,人也漂亮。边城的父亲虽然古板了一些,但也没见他对边城的妈妈有过什么怨言。边城几乎没有见过他们吵架,可他们就是分手了。离婚后,妈妈再没有结婚,独自将边城养大,而父亲隔了几年后就另娶了方远云的妈妈。边城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觉得方远云的妈妈没有自己的妈妈优秀,人不算漂亮,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可爸爸和她一生活就是这么多年,现在方远云和他们的关系似乎比自己还要亲近些。
从父辈的身上,边城真的开始发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时真的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看明白,外人又怎会理解他们的感受呢。
“吃菜啊,想什么呢?”方远云捅了一下他的胳膊,“不会是想雨落了吧。”
边城被她气的直跺脚,这个姐姐还真是会捅篓子。
果然,边旭阳抬头问道:“雨落是谁?你新交的女朋友?”
边城想说是,可他不敢。他和雨落刚刚开始,正在甜蜜期呢,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惹什么麻烦。
“不是,就我表姨家的儿子,现在暂时住在我那儿。”
边旭阳奇怪的说:“哪个表姨家的儿子,我怎么不认识。”
边城觉的自己就快圆不下去了,只好说:“我妈的亲戚你又不是都认识。”虽然这个时候提到自己的母亲总有点冷场,可他知道,只有搬出妈妈来,父亲才不会追问下去。
果然,他没有再问,只是让边城以后带着雨落来家吃饭。
这个话题总算打住了,这顿饭也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吃完。
吃完饭后,边城的爸爸拉着他到院里的藤椅上看月亮,方远云知道他们难得说话,也没有跟出来。边旭阳给儿子倒了杯茶,叹了口气说:“还以为今年的中秋你能带着新竹一起过来呢?没想到远云说你们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