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一股脑说完那几句话,转身便出了房间,等他走到外面的小路上,却已经后悔了。
新年夜的港岛灯火如昼,兰桂坊人流如织,暄闹异常。
考虑到今天这样的日子,平治提前几天便在LaDolce Vita 97订了位,否则,大家便只能站在大街上喝酒了。
四个人一边闲聊一边看着舞池中活力四射的俊男美女,FRANK的手时不时在平治的身上抚摸着,两个人偶尔对视一眼,便深情地亲吻一下。
闩安瞪了这对秀恩爱的家伙一眼,看了看身旁的傅冲,后者眉头皱着,似乎在想心事。闩安面前的酒不知不觉中便喝得飞快,一杯接一杯。傅冲没有像从前那样细心地劝说他喝的慢一点,而是有些恍惚地盯着酒吧的对面出了神,那里是另一家德国风情的酒吧,门前站满了持杯聊天的男人,各色人种、各种帅气。他想到七年前的今天,也是在那个位置,一位混血帅哥向自己举杯示好,那个男人醋性大发地朝对方吹着口哨示威。那个男人……有的时候真的像个孩子。
想到他,傅冲的心又无法抑制地痛了一下,或者说,从那天林原和自己使性子摔门出去后,自己的心便时不时地感觉到痛,因为他那些憋闷的气话,因为一连几天见不到他,因为重逢后的跨年夜里……竟然见不到他!
可是……可是真的好想他啊!
傅冲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闩安默默地拿起酒瓶,给傅冲又倒上了半杯酒,“新年快乐,”他手中的酒杯轻轻碰了碰傅冲的。
傅冲怔了怔,“这么急着祝福?离敲钟还早呢。”
“你不是喜欢去时代广场吗?我怕到时候那里太吵,你会听不到……我的声音。”闩安幽幽地说了一句。
傅冲低下头看了看杯中的酒,“新年快乐。”
可是为什么,说着这句话的闩安和自己,却似乎都并不快乐。
那么他呢?在那个有些陈旧的小区大门外,一间小小的水果店里,孤零零的床上,那个落魄寂寞的男人,又在做些什么?他会……快乐吗?
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得急了,傅冲感觉眼前有些模糊的影像在晃动,他仿佛看到林原高大的身影在眼前渐渐出现,他一个人慢慢在小路上走着,偶尔看一眼腕上的手表,轻轻地抚摸下表盘。他走到了店门前,目光在傅冲经常停车的地方停留着、寻找着,嘴角浮现出无可奈何的苦笑。他进了房间,床头上一本发黄的小册子孤零零地放在那里,他随手翻了翻,靠在枕头上,小册子被他压在心口的位置。窗外有烟花升空的欢腾,他好像有些受不了这声音,眉头拧成了直线,嘴里轻轻说了句什么。他慢慢下了床,走到对面那幅素描前,窗外又是一颗炫目的焰火,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素描中傅冲沉醉的脸。他轻轻把脸向那画中的人靠近,轻轻地,吻在那冷冷的唇上。
傅冲似乎感觉到有一丝温热在自己的唇间滑过,那一刻,他忽然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有点急事,要先回去一下……真的对不起……”傅冲咬了咬嘴唇,看着有些错愕的平治与FRANK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必须要先离开。他转身看了一眼闩安,后者在微微一愣后却很快变成一种若有所思的情绪,“真的要走?”
“嗯……对不起……”
“好吧……那我就……不陪你了。”
看着傅冲迟疑了一秒钟后匆匆离开的背影,闩安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要喊他,却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他看了看旁边空空的酒瓶,原来不知不觉中,它已经被自己喝到了……尽头。
原来,你也并不是一定要在时代广场跨年!因为那里只不过有你追寻回忆的影子,而今晚,影子的主人在哪,才是你……想去的地方!
好吧……那我就……不陪你了。
夜深了,窗外的烟花却在天幕上开得更盛,扯出万千条闪烁的金光。
阿标的房间里很静,应该已经睡下了。林原却没有一丝睡意,反而感觉说不出的心烦意乱。他满脑子都是那两个男人手拉手站在时代广场中央的画面,当时间一分分一秒秒向零点靠近,那个人会不会像当年的自己一样,抱紧他、亲吻他!当新年的钟声敲响之际,他的唇是不是……还是那么的热、那么清甜……他几乎能感觉到一股强烈无比的醋意在胸口冲击着,翻腾着,又像是一股无名的火,烧得自己头昏脑胀,几乎要烧爆了眼睛。
有人在轻轻敲着超市的门,他不想再惊动阿标,三两步走了过去。
“谁?”
“我。”
特种兵的警觉让阿标在敲门的第一声便醒了过来,他听到林原快步过去开门的声音,夜很深了,他有点担心,便轻轻下了床。林原已经开门出去了,阿标愣了愣,悄悄推开门看了一眼,又轻轻关上了门。
门外,林原像一只发了疯的饿狼般死死地抱着傅冲,滚烫的双唇在他的双唇上吸吮着,双手死死地箍着他雄健的后背,似乎想要把这个男人勒死在自己的怀抱里。
天幕中有绝美的烟花在一颗颗炸裂,在烟花之上,还有一颗颗耀眼的星星镶嵌在无尽的苍穹,它们俯视着夜色中的人间,秦关汉瓦,春花秋月,似乎早已把人世上的悲欢离合都看在眼中。
“我想你……已经快想疯了……”林原在亲吻的间隙喘着粗气小声说着。
“我也是……”傅冲有力的双臂也把那个男人用力地揽在自己怀里。
也许这才是……你和我真正的重逢!
烟花渐淡,夜色更浓。两个人在小区外的林荫路上慢慢走着,或许是太久没有身体上的接触,刚刚那如火的拥抱和热吻后,两个男人似乎都有些害羞,久久无声。
傅冲忽然想起一件事,那也是他一直想要和林原说的事,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想和你算笔账?”傅冲嘴角笑了笑,轻声对林原说。
“嗯?你一直说要找我算账,说说吧。”林原点上一只烟,吸了一口,却见傅冲朝自己张开嘴,手里比了一下。
他心中一暖,将烟放到他的嘴里,自己又点上一只。
“做为你的长期投资经理人,我得把良好的投资收益向投资人汇报一下,今天是年底,正好可以清清账了。”傅冲一本正经地朝林原吐了一个烟圈。
林原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那些钱,当年就是给你的,和我没有关系。”他吐出一口烟,“小冲,你觉得我现在不当官了,啥都不是了……需要用你的钱了吗?”
傅冲听出了男人语气中的一丝恼火和心酸,“哥……你需要把你和我……分得这么清楚吗?如果你非要觉得这样才是个爷们儿,我倒想问问你,这是咱们俩的长期投资,当年这话是不是你说的?真是个爷们儿,咱就认账!”
林原被他强硬的语气震了下,怔了怔。
“哥,那顶做官的乌纱帽,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难道没了它,你就找不到你的人生目标了?就没有人生价值了?可是对我来说,你是市长,还是老百姓,都一样!我要的是林原,是你……这个人!”
“冲……”
男人忽然扔掉了烟头,把身前的男生紧紧抱在怀里,月光晶莹而又洁白,就像两个人眼角若有若无的泪。
当时光踏入新的一年,傅冲却忽然发现,这似乎是一个不断告别的年分。
伊森的母亲年纪大了,有些想家,母子俩最终决定离开深圳,回老家去生活。
闩安终于满足了全家尤其是母亲的愿望,一路轻松地办好了加拿大的移民手续。FRANK、平治约傅冲给闩安送行,那天晚上几个人都喝了不少。
“冲……我帅吗?”闩安拉着傅冲的手,脸上既有几分醉意,也有他从前自来的几分坦荡和超然。
“帅。”
“我对你好吗?”
“好。”
“那我这么好……你还是选了他,你会让我失去自信的……”
“ANN,你的好,一定有懂得你的人去欣赏,而我,大概是犯贱吧……只能适应他的……坏。”
是吧。
在爱情这个神奇的世界里,原本也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就像一粒粗粝的海砂侵入了蚌壳,划破了柔嫩的蚌肉。我因为你的粗暴入侵而伤痕累累、夜夜流泪;你也因为我的默默包裹而失去自由,永远埋在我的壳里。直到有一天,砂和蚌已经成长为一个整体,无法分开,我们才知道,你已经悄悄变成了我的心,一颗成长为珍珠的心。
在林原的再三要求下,阿标也终于兑出了水果店,准备重新回家乡经营自己的几家超市。临行前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专门把傅冲找出来谈了一次。
“小傅,别嫌标哥烦,我是真的有点不放心,你们俩说和好了,可为什么……还不住到一块儿?”阿标问完这句话竟然微微红了脸。
傅冲忍不住笑了下,“标哥你放心吧,我们俩一切正常,林哥……他可能要去北京一段时间,这期间我正好要换房子,以后……嗯……你就放心吧……”
他心里有一句话忍住了没说,“你不知道你领导的醋劲儿有多大吗?人家说了,闩安住过的地方,就是去开房打*炮他也不住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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