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莱朝着她跑过去,肖逢也松了口气,刚洗完澡为了找她又跑出一身汗,不停扯着衣领扇风。
小莱真是急坏了,上来劈头就骂,“你去哪里了,招呼也不打,你知不知道我们急死了!这荒郊野岭的,瞎跑什么!”
肖逢在一边当和事佬,“人没事就行了,找到就行。”
“我问你干什么去了?”小莱声调减弱几分,气势却不减,小狮子浑身炸毛。
方简怯怯抬头,两只闯祸的眼睛躲躲闪闪,伸手,“给你,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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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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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方简是被小莱背回去的。
两朵企图用来蒙混过关的荷花递到小莱面前, 她低头,视线落在方简一双被血和泥污染的脚。
她眉头皱得很深,二话没有, 走上两级台阶,拍拍肩膀,“上来。”
肖逢说:“我来背吧。”
小莱不动, “一百斤的大米我能背着上三楼, 她才几斤啊, 瘦得就剩一把骨头。”
方简顺从爬到她背上, 两只前爪老实搭在她肩膀。她身上香香热热,两条蝴蝶骨微微凸起,茂盛的长发在脑后捆成一大束, 蓬蓬软软。
每上一步台阶方简都能感觉到她膝盖的不堪重负, 几次挣扎着想下来, 膝弯的小臂都收得更紧,她同时低低警告,“别乱动!”
脚底踩云一般,飘飘忽忽, 心里却又踏实又暖和,三楼的最后几步台阶,方简明显感觉她膝盖在发颤,喘气也不匀了。
小孩爱逞强,什么背一百斤的大米上三楼, 根本就是吹牛。
到走廊上方简赶紧跳下来, “到平地了, 我自己走吧。”
小莱也实在没力气了, 挺着腰抬高下巴张嘴喘气, 动动手指,“行,走。”
肖逢适时打圆场,半开玩笑的口气,“这也没一百斤啊,应该没有吧?你不太行啊。”
“我这两年,不怎么锻炼了。”小莱扶着墙,腿有点软。
肖逢半搀半扶把她们送回房间,汪霞不当电灯泡,早就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搬别屋去住,方简被搀着到床边坐下,肖逢走了,她的末日来了,一个能帮她求情的都没有了。
方简不敢跟她说话,小莱也不愿意搭理她,坐在门边椅子上歇气,猛灌了半瓶水。
还不知道今晚要被怎么处置,方简低头盯着自己小腿上树枝挂出来的细长血印子,一边心里盼着她看在自己受伤的份上宽大处理,一边支着耳朵听她动静。
椅子动了,脚步声起,40码男士拖鞋里装了对36码的白嫩小脚,脚趾连着大半个脚背都露在外面,脚指头贴地裹了湖边的一层湿泥,又蹭了两圈干灰,方简抬头傻乐,尬笑两声,“你看你脚。”
“笑个屁,还不把衣服脱下来?脏兮兮就往床上坐。”
方简心说不是把我放这儿的?
她当然不敢顶嘴,乖乖把被湖水润湿半截的睡裙脱了。
小莱一把抢过去,叉腰震声:“我就是个劳碌命,一天到晚给你洗衣服,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吗?!”
掻掻耳朵,方简自觉挪到卫生间洗第二遍澡,然后乖乖回床上躺着,被子底下手指甲给大腿上的蚊子包切十字刀,听小莱在浴室里对着水龙头打仗,打得“哗哗”响。
小莱忙前忙后,洗完的衣服拿到楼顶天台挂绳子上晾,去一楼前台找门卫大爷借红药水,回来烧了一壶开水晾着,坐床边休息两分钟,一回头,一瞪眼,“还不把脚拿过来?等我请你呢。”
方简乖乖把脚搭她大腿上,小莱用棉签给她上了药,脚底的伤不严重,藏在足弓里,倒是不影响走路。
上了药又说顺便把脚指甲给她剪了,是跟家里猫说话的口气,说剪你就剪你,才不管你愿不愿意。
多久了,从记事起就再没人给她剪过脚指甲,方简慌忙把脚缩回来,小莱惊叫一声,“你跑什么,差点剪到肉了!”
她又试探着把脚伸出去,做作地把脚尖绷得很直,脸都红透,“给……给你……”
姜小莱捉住她脚掌,口气很不耐,“出来点,别弄床上。”
方简哪敢不服从安排呢,叫出去就出去,叫不动就坚决不动,躺在床上看天花板角落里挂的黑色蜘蛛网,听指甲刀“咔哒”、“咔哒”。
她嘟嘟囔囔:“我给你剪一剪死皮,痛了你就喊。”
方简:“嗯,我不喊。”
小莱:“痛就喊!”
方简:“好好,我喊。”
一派干了亏心事的老实。
剪第二只脚时,小莱问她:“你大晚上跑出去干什么了?”她不信她真去采花。
方简说:“就是去摘花。”
小莱:“那为什么不穿鞋。”
方简:“忘记了。”
小莱猛地回头,双目如炬,方简也不是第一次撒谎了,脸不红心不慌手不抖,抱歉地笑一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小莱问。
“啊?”方简困惑地睁圆眼睛,“什么?”
“什么?”
“什么什么?”
“算了。”她缓慢眨眼,长睫懒懒地垂下,指甲钳扔床头柜上,起身去洗手。
从来擅于从他人角度思考问题的小莱,努力说服自己:人有时候就是会做下一些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莫名其妙的事,比如在山里脱光了衣服晒月亮。
为什么要这样做,是讲不出道理的,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没有道理可讲。
“啪”一声拍了灯,原地不动适应几秒黑暗,小莱摸回床躺下,方简睡在一边,两根手指在床单上一厘一厘地蠕动,丈量,两个人之间起码隔了三十公分。
床太大也不是件好事,但至少她没有躺到另一张床上去。
方简厚脸皮地一点点蹭过去,先摸到小莱搁在身侧的手,洗了好多衣服,指尖起了一小层干皮,有点粗糙。
“对不起。”方简轻轻握住她的手。
那边很久才出声,“对不起谁?”
道歉是方简最擅长的,“对不起我自己。”
“放屁!你明明是对不起我!”
“对对对,对不起你,对不起小莱,害你洗了好多衣服,害你辛苦了……”
她重重“哼”一声,勉强被哄顺毛了,方简等了一会儿,听见她喘气不急了才贴过去。
房间里只有门缝底下透出走廊的一隙光,无星无月的夜 手伸到面前都看不见,方简慢慢地起身,靠近她,顺着手臂摸到圆圆的肩,双膝分开跪在她身侧,在黑暗中吻她的唇。
好软,带一点清凉薄荷味道,无法形容这番绝妙滋味,她着迷地吻,蚕吃桑叶般寸寸啃噬,唇瓣落在起搏的颈动脉、两条锁骨之间的凹陷、皮肉下形状分明的肋骨。
雪兔受惊激跳,仓惶躲避,方简柔声安抚,“别怕。”
“搞什么呀——”慌张,羞赧,还有一点逞强。
方简腾出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掌根相揉,“你不要害怕。”
“我不怕!”孩子气十足。
方简:“如果痛,你也可以喊出来。”
“我为什么要喊?”小莱反问。
方简:“好了,不喊就不喊,不要再讲话了。”
起风了,漫山的树被风刮得“哗哗”响,野草层叠翻卷相击,虫声也弱。皮肉是一团上好的碗泥,随你将它塑成何种形状,有形又似无形。
小莱忽地一把扣住她后脑,近乎哀求,“不!”
“放轻松。”方简很有耐心,可她一直很稳的气息,也在这时变得很乱很急。
“我服侍你啊,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就像半个小时前小莱非要给她剪指甲,现在方简也是打定主意要服侍她,拒绝不了的。
小莱吓坏了,她从来没有被这样过,方简细细软软的发梢扫在月退跟,痒痒的,还凑那么近说话,热气一蓬蓬烫在她最为娇嫩的肌肤。
她咯咯发着抖,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一汩一汩。
明明她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她们已融成一个整体,分不清彼此,小莱还是疯狂思念她,忍不住高声呼喊她的名字。
树海翻起墨浪,大风卷走黑云,银盘月撒落一地白霜,荒野孤楼,彼此为伴。
三伏天里一身的热汗,床头灯的黄光里,小莱喝光一大杯水,方简跪在她身边,幸福地笑,手指擦去她嘴角水渍,“还喝吗?”
“再来半杯。”
半杯又下肚,相顾无言,交握的手心里又起一层汗,方简说:“去淋淋水吧,洗洗好睡。”
小莱很乖地点一下头。
她们和好了,赌气赌得挺莫名其妙,和好却是真的,筋骨疲软,万分惬意,由内而外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