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钧大清早的来打扰时,很不道德地直接刷卡开门,然后被闪瞎了眼。他隔了层被子把沈谣抓起来,然后在他的一脸困顿里说:“五月有空吗?”
沈谣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沈钧:“那太好了,过段时间咱们去戛纳拿个影帝回来。”
沈谣:“??!”
又是好几个星期的闲赋,期间某个周末去录了个综艺节目,跟随“全速前进”节目组的班底做宣传。节目第三季的签约早早拿下,可惜因为不少艺人档期调整,大概要等下半年才能开始录制。
天气开始热了,这一年的夏天来得很早,赵荼黎和沈谣把自己关在家里写论文,竟然神速地交了终稿,查重率控制在及格线上,沈谣不是很爽,埋怨赵荼黎把他带懒了。
交稿那天赵荼黎得意地拍了个封面,抹掉学号和论文题目指导老师,发了微博。评论欢天喜地地祝贺他毕业,过会儿翻悄悄关注,果然沈谣的小号又转发了:“懒货,说不能超过30%就死掐29%。”
赵荼黎窝在沙发上傻乐,沈谣正致力于炸厨房。他仿佛遗传自陈如瑾,对这项副业始终乐此不疲,并且进步堪称一日千里的神速。
他躺平,盯了一会儿天花板,突然鲤鱼打挺地坐起来,也不穿拖鞋就跑去厨房。把沈谣从背后抱住,倒拔垂杨柳似的提起来。沈谣手里还拿着铲子,被他吓得险些烫到自己,也不管脚悬空,直接就要踹赵荼黎。
结果两个人一起扑在流理台,差点没和菜板上没收拾的刀来个亲密接触。
沈谣赶紧把凶器归位,对还在莫名傻笑的赵荼黎无语,好不容易按捺住砍他的冲动:“你想做什么?啊?”
“毕业了!”赵荼黎理所当然地说,“我高兴!”
他本来想表现一下刚才事故的计较,可此时却被赵荼黎莫名其妙难得一见的兴奋传染了,跟着他在狭窄的厨房里两厢对视。
良久,赵荼黎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说:“我们一年了,好快啊。”
大概是想说这句的,怕突兀地讲出来太肉麻于是藏在了毕业后面。沈谣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只觉得这人是越来越懂半截的浪漫,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他兀自盘算着以后,赵荼黎兴高采烈地抱住他,冰箱上隐约有他俩的影子。他和从前如出一辙地掐了把沈谣的脸,深情地说:“我爱你。”
沈谣从没想过会听他不合时宜地说出这三个字。电影里他们彩排过无数次,平日偶尔交换一句喜欢或者陪伴,“爱”这个字眼钻出来时,沈谣立刻死机了。
赵荼黎期待地看着他,沈谣目光往旁边心虚地一扫,正好落在他的手环上。这人非常小心眼地要鱼与熊掌兼得,左手表右手环,好不热闹。
沈谣顿时不知道眼神往哪儿放了,于是垂下,专心凝视自己的脚尖。
他是该回一句的,他没说过这句话,被胶水黏了嘴似的分外困难起来。赵荼黎暗示般揉他的耳垂,那儿迅速地红了。
沈谣:“……我也……我……什么味儿?”
赵荼黎愣了,他看见对方的表情从不胜凉风的娇羞突兀到充满问号,最后定格在一个愁容满面上。
沈谣眉间紧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管未竟的告白,转身走到灶台边,然后用力地关了火。他的新菜被彻底遗忘,此时正无声地抗议,沈谣对着一锅黑不溜秋的失败品,再次哀怨地递过来一个小眼神。
不用他说半个字,衰神附体的厨房灾难赵荼黎立刻自觉地滚出了这一亩三分田。
有了前一次在东京的经验,这一次出国前往戛纳轻车熟路起来。
沈钧算是戛纳的嫡系,第一部当摄影的作品就是在戛纳得的奖,后来又屡次参展,金棕榈有两座。他的名气经由电影节捧出来,和组委会之间有某种默契,互相得益。
所以《春日绿闪》在戛纳的战绩势必不会太差,不仅进入了主竞赛单元,还得以下档后仍然在电影节期间展映。
他一意孤行的决定让国内诸多业内人士颇有微词,照理来说,这种国外获奖再国内上映的作品不会再次出国参展。而此前沈钧的一个采访里非常明确地指出了对于此次金橄榄虽然大获全胜但并不觉得备受重视的尴尬,并直言不讳:“好没意思。”
他是没在怕的,因为展映之后迅速一边倒的好评了。
戛纳持续时间长,赵荼黎他们去时已经过了一半。这一次没有太多媒体跟他们,谢川的新作品也来了,两队人马有天在大街上狭路相逢,不免都有些宿敌见面的咬牙切齿。
谢川和沈钧是老对头,表面一团和气地寒暄,背过身就能骂街的那种。
他们彼此口不对心地满脸堆笑,各自谦虚了几句,并假惺惺地祝对方取得好成绩,然后擦肩而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沈谣第一次见这场面,没心没肺地说:“你们大人真好玩儿。”
闲暇时间多半是在外面游荡。赵荼黎在某个下午从酒店租了车,一辆Smart Fortwo,钻进去都嫌憋屈。可沈谣却自得其乐,缩在座位上把车窗打开,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点灿烂夏天的热情,仿佛一个迟到的欢迎。
赵荼黎掌方向盘,车内自动播放着法语民谣,来来回回只有三首,不一会儿赵荼黎就会哼了,跟着旋律吹口哨。
逗留戛纳的最后一天,他们在街头买冰淇淋,路过奇怪的建筑时停下观摩,互相拍照,像两个千里迢迢赶来的游客,却十分悠闲。沈谣坐在绿地长凳上发微博,照片里赵荼黎的一只胳膊入镜,两个一样的手环在炽热阳光下格外昭彰。
CP粉终于后知后觉地吃到了这颗同款糖,一边大骂自己没眼力劲一边嘤嘤地感谢爸爸。各种言论赵荼黎哭笑不得地说:“你是故意的吧?”
沈谣高深莫测地冲他笑。
在外面玩到沈钧和楼陌都心急如焚地找他们,这才悠悠地开着车回酒店。一边挨训一边做造型,被楼陌数落“有空发微博没空接电话”,沈谣闭着眼耸耸肩。
当夜的结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这类重量级的电影节上,作为并不十分占分量的电影出产国,主竞赛单元入围两部已经很足够。
大约许多事都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哭笑不得,总在绝望的时候露出希望的一角,然后继续被迫像一只面前吊着胡萝卜的驴,永无止境地追寻。
想法过分消极,沈谣却觉得挺贴切的。
因为胡萝卜是驴的真心所求,即使一直被逗着玩,也会觉得花在上面的时间不是辜负。更何况是人呢,他盼了一个认可太久,再来一次提名还是一如既往的痴迷。
比如最佳男演员。
当陌生的语言念出他的名字时,沈谣浑身颤抖地僵硬在座位上。光芒万丈的颁奖台上,那位年迈的影帝正朝他慈爱地笑着,四周都是陌生人的掌声,而赵荼黎把他拉起来,搂过他的脖子,把沈谣按在了自己胸口。
“我爱你。”
他重复地说了三次,然后轻轻地不着痕迹地在沈谣脸颊落下一个吻。
沈谣同手同脚地走出两步,差点被台阶绊倒,不认识的人对他说小心。他深呼吸,整理正装下摆,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赵荼黎一眼,对方的目光一直追随他。
走上颁奖台的那一刻,沈谣突然有点鼻子酸楚眼眶发热,好在迅速地控制住了表情。沈谣英语不错,可这会儿只能够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地讲完感言,不知道说了多少个谢谢,结束后就全忘了。他眨眼频繁,握着奖杯下台的第一个动作是擦了擦眼睛,手指上一片湿润。
坐回位置上,沈谣下意识地把手里的金棕榈给赵荼黎。
赵荼黎吐舌头:“怎么?刚刚忘记感谢我,现在拿奖杯当补偿啊?”
沈谣被他一笑就回过神来,立刻不甘示弱地说:“想的美,给你摸一下而已。”
桃花眼里溢出的神采飞扬像是回到他们最开始相识的时候,赵荼黎怀念地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他有点太好满足:“开心吗?”
那句迟来的回应在此时仿佛变得很轻易了,他眼睛亮亮的,展开一个笑颜。
前所未有的柔和:“……我也爱你。”
这个奖彻底把国内的舆论点燃了,对于“在此前的金橄榄失利却能够得到戛纳的认可”这件事众说纷纭,不少人都是墙头草,飞快地倒戈相向了。
对此赵荼黎很是理解的说:“人都是这样的,对于自己不太了解的东西往往轻易盲从,巴不得融入主流里,把自己和‘异类’两个字摘开,而对错是非就没那么重要了。至于到底事实是怎样的,大家总想着‘会有人澄清的,我说的话和真相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再怎么也徒劳——这次是我们得益了,他们才发现之前颁奖的诸多猫腻,如果没有得奖,可能又要说你空有其名。”
他很少说出这种话,沈谣点点头,承认不无道理。
沈钧这么做的原因已经不得而知,他后来才坦言,拍摄时本身没有打算参加金橄榄,只想送到电影节。而他曾经的导师——同时也是此次戛纳评审团成员——提前看过样片后,便告诉他一定要参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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