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样子实在有点可爱,这念头狠狠地撞进他的心里,赵荼黎觉得那儿仿佛塌陷下去一块,然后软趴趴的变得十分脆弱了。他说着说着停了一拍,压抑自己不要去顺便摸一下沈谣的头的冲动,最后总结陈词:
“杀青之后我再回去,到时联系你,记得配一把备用钥匙放在门口地毯下。”
“啊,好的。”沈谣眨眨眼,终于如愿以偿地补上之前忘记的那个笑。嘴角愉悦上扬,他之前在视频里看到的那朵花施施然地颤抖着吐露出隐约的蕊,眼睛弯起来,里面流光溢彩分外好看,像藏了一颗小太阳的海面倒影。
晃得赵荼黎眼睛疼,他转身去拿剧本,听到沈谣欢快的关门声。
楼陌给赵荼黎发了日程表,等他按照时间晃到片场时,赫然在谢川旁边看到了阴魂不散的沈谣。
我一定是眼花了。赵荼黎想,用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沈谣从远处跳到了近处,然后把门钥匙放回了赵荼黎的手心里,非常遗憾地说:
“谢导说给你拿毒酒的人狗带了,现场随便找个人的话过不去,让我凑合一下。”
“什、谁狗带?”
“小林母亲病重,他昨天连夜回老家去了。”殷牧垣过来正好听见了赵荼黎的问句,顺口解释道,“反正左右也只有几场戏,跟在你后面走两步就行,但又不能缺——谢导的脾气,你懂得——然后我看小沈不是在这儿嘛,物尽其用。”
“殷牧垣你好好说话怎么还带骂人的?什么叫物尽其用?”
“我夸你呢,夸你。赶紧过去化妆,待会儿给你糖吃。”
“……滚吧你。”
听他们俩关系熟络地你来我往见招拆招,赵荼黎张了张嘴,最终扭头坐到自己的小马扎上,摆出一个思想者的姿势,沉痛万分。
杂七杂八的言论袭击了赵荼黎的脑子,像百家争鸣似的在里头论道一决高下,吵得他头疼,自我折磨到最后猛地站起来,被拖过去准备拍戏的时候,赵荼黎旁边那个不起眼的侍从位置站的人正默默无闻地整理袖子。
沈谣察觉到他的目光,轻描淡写地一抬眸,视线碰到一起时彼此又各自闪躲开。
赵荼黎戚戚地想,我努力过了,可还是实在谈不上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编了一堆小段子233333
最近JJ抽的可以啊囧
☆、对手戏
沈谣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在《入阵》剧组吃了盒饭了。他没去考虑片酬的问题,吃住解决一切从简,和赵荼黎三天一小掐五天一大掐,斗得不亦乐乎。
年轻人的精力好,似乎同住对于培养感情的确有益处,且不说是往好的方面还是差的方面,至少他俩一起时不尴尬了——即使“你智障吗”和“闭嘴,傻缺”好像并不比之前的两厢沉默好到哪里去。
殷牧垣先开始看他俩斗嘴觉得还挺有意思,做了两天的忠实观众之后就腻味了。
毕竟还停留在三言两语不合就互相挠的状态,又不是真的不共戴天,看在大人眼里简直像两只小猫,打得不痛不痒。赵荼黎仗着高那么无关紧要的四五公分,每次都死死地按住沈谣的脑袋,下场就是戏服的鞋子上印满了沈谣的脚印,全是泥巴。
有次摄影师觉得好玩,拍了几张照片做花絮,发到网上竟然反响还不错,评论转发都是一水儿的“哈哈哈哈哈哈”和“有点儿意思”。
沈谣:“我都不知道有意思在哪儿?他按我头很好玩?”
赵荼黎:“你打我脸就算了?智障。”
到后来剧组都习惯了这种氛围,甚至很默契地全体无视掉。涂睿最初还不死心地想给沈谣道歉,得到一句“不好意思你是?”之后就拒绝再和他对话。
大概就是沈谣在,谢川看他和赵荼黎吵架吵得欢乐,好几次NG连骂人都忘了,说来其他人还要感恩戴德。
用谢川的话说,“小赵这个人太早熟,都没有年轻的活力,小沈来了之后他俩天天闹,终于感觉像二十岁了。”
拍摄进入到最后几天,气氛陡然变得十分欢快,虽说有时候会觉得太过放松又挨骂,但好歹赵荼黎拖到了杀青戏。
高肃的结局没有悬念走的是兔死狗烹这一路线,谢川的要求太高,又要煽情又要悲壮,赵荼黎懵圈许久,总算勉强领会了他的意思。
“待会儿你从这边上,把酒给他。记得你是舍不得的,但是一定要给,所以你要……”
“手抖,然后我往后收一点儿,赵荼黎抢过去说台词?”
“行,就这样定了。”谢川很满意沈谣的悟性,转头跟赵荼黎重复一遍,旁边从没被谢导骂过的人得瑟地冲他抛了个小眼神。
赵荼黎恶狠狠地瞪回去,简直是在欺负人,要是时间和拍摄条件充裕,他绝对NG几十条让沈谣此次陪跑,谁怕谁啊。
可他还真就怕谢川,只得捏着鼻子忍了,心想以后慢慢还。
这时却忘了,他本不是斤斤计较的人,遇到沈谣之后莫名地在一次次的破戒记仇。
杀青戏进行得一切顺利,高长恭同王妃话别,宫里来了人神情倨傲说陛下赐酒。白玉杯装了清冽的一泓,看上去无害又亲近。
“国事即家事”最终引来杀身之祸,武成帝退位后不代表他的手伸不到庙堂之上。战场上的皇亲国戚最终未能马革裹尸,竟惨死在自己侄儿之手,圣旨上写他的罪行罄竹难书,归根到底不过帝王生杀一念。
“王爷,不能喝!”侍卫一把抢过那阉人手中的酒杯,就要往地上狠狠掼。
“华铭,给我。”面色如常,仿佛那就是一杯陈年佳酿,赵荼黎朝沈谣伸手,他接触到那人的目光,一双桃花眼中盛满了震惊和悲痛。
沈谣的手在抖,毒酒险些洒出来:“您明知道……这不是,他、陛下怎么能……”
轻轻叹息:“拂了他的面子,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功高盖主,我已陈明利害即日便可挂印归田,他还是不信。我该知道,从那时问到‘入阵曲’三字,他就对我心怀芥蒂,只是没想到甫一让贤,就要斩草除根。”
“王爷!”
剧本里写他应该去接沈谣的酒杯了。赵荼黎的手往前一毫厘,接触到杯壁时,白玉质地寒凉地穿过神经末梢让他整个人都如坠冰窟,沈谣撤回手,仍是不依不饶地抬眸看他。
那眼神让本已沉浸在行将就木的心情里的赵荼黎感觉天灵盖上闪过一道天雷,他在很真实的难过。有水光,像一个漩涡把他吸进去,手倒是不抖了,可薄唇几乎抿出直线也藏不住脸颊轻微的抽动——就仿佛他真的马上就要撒手人寰,而所为自小陪伴的人,下一秒就会随他而去一样。
赵荼黎该说,“华铭,我早知有今日。”
可他脱口而出,“华铭,不要难过,也不要随我来。”
台词错了,殷牧垣瞥了谢川一眼,容不得一点差错的导演破天荒的没有喊停,而是张了张嘴,随后又继续皱着眉看监视屏,就这么轻易地忍了下来。
沈谣:“王爷,华铭不甘心。”
赵荼黎:“你等要辅佐新君,从前的都一笔勾销,我不希望任何人受牵连。此事别向将士说起,但从今以后,也不要再有‘入阵曲’了。”
酒杯终究递到他手上,沈谣垂眼,睫毛转瞬地隔绝开他所有情绪:“……是。”
一饮而尽,白玉杯坠地。
定格了那么十几秒,就当赵荼黎以为他们擅自篡改台词谢川要怒不可遏的时候,导演孤独的掌声从角落里传出。
他难得地给了赵荼黎一个长者般和蔼的笑:“学会给自己加戏了,两句话仿佛都有好多伏笔。挺好,本来该杀青,可是突然想之前再补拍一个镜头——沈谣,不委屈吧?”
被点名的人正在擦手上刚刚沾到的水,闻言歪头:“不委屈,您到时候记得打演员表把我印上去就行。这事儿还没跟沈诀说,您也别告诉他了,让他自己去看。”
谢川点头说好,随即开始跟他们讲补拍的地方。
赵荼黎听的时候不太专心,时不时就要瞥沈谣一眼。他偶尔点头,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应答,眼睫低垂着,看不出情绪,只是很认真的样子。
“……就是这样了,明白了吗?去换身衣服,等会儿这边拍完挪窝。”
导演布置完任务就背着手去巡视其他部门,赵荼黎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压低声音怨念地说:“本来我都要杀青了。”
沈谣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和我演对手戏委屈你了?”
他被这人断章取义的水平惊呆了,一时不知他是严肃地在说话还是开玩笑而已,良久才回应道:“我不是这意思。”
“挺好玩的。”沈谣穿的是军士的常服,袖口紧实地扎起,他弯腰整理靴子翻起的边缘,“我以前还没拍过古装呢。”
赵荼黎这才如醍醐灌顶地醒悟了为什么他会觉得换上戏服的沈谣不一样。
平日里他总是有点恰到好处的不修边幅,比如总是一团糟的碎发,和挽起一边的衬衣袖口。而现在他换上了北朝时的装扮,长发束起,耳边坠下几许细碎,五官全部毫无保留地露出来,眉目流转竟然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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