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我请个假。”魏卓炎说着从车边直起身便要往传达室走。
“请假?”肖忆面上早就染了浅浅醉意,说话也显得有些绵长,但他视线仍然清明,“你做什么?”
“送你回去。”魏卓炎转头望了眼他,“你这个样子没法自己开车回去。”
“回去?”肖忆怔了一下,“你不打算谈话了?”
“谈。”魏卓炎清浅道,“等把你送回去再说。”
“别麻烦,我给严天打个电话就行。”
“大晚上就别折腾他了。”已经走了老远的魏卓炎朝他伸了个手臂,“在这儿别动,等我。”
魏卓炎身影没入消防局正门时,肖忆捏着那瓶满满酒罐,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街边昏黄光线打在他五官分明的面颊上,投下深浅不一的暗影,脚边纸袋里的易拉罐叠起的罐皮被颇烈劲风吹得叮当乱响。
肖忆弯腰捡起纸袋瞬间,脑子便登时一阵眩晕。
勉强稳住身型,他单手抵上太阳穴,明白酒精终于开始起作用了。
自嘲地勾着唇,他竭尽全力稳着步履,拿着纸袋踱到街边垃圾桶边丢入。
晃了晃脑袋,他深深吸了口冰冷夜风,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晚上下班,纪依还是通知了他关于魏卓炎打过电话的事。
那之后,他开车来了消防局就一直停在街边没动静。
翻出对方号码踌躇了许久也没能拨下,只得挫败地在街边买了现成啤酒让精神稍微放松。
而结束这一切,他发现自己已经滞留了将近两小时。
把剩下的那罐酒放回车里,肖忆裹紧风衣重新倚上车身,视线专注地盯着消防局正门,就如他数年来等待那一缕可笑而微不足道的希冀般执着。
魏卓炎身影重新出现时,肖忆眼底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亮色。
等对方迈至他身边,肖忆歪首望了眼他,调侃道:“看起来我面子很大么,能让你为了我换晚班。”
“臭小子少废话。”黑着脸大手一盖直接揉上肖忆发梢,魏卓炎绷着脸道,“喝成这死样子你是不是成心的?”
肖忆一直盯着魏卓炎侧脸,脸上笑意已经慢慢收敛:“我说了,我可以打电话让严天过来接我。”
魏卓炎没理他,直接把肖忆塞入副驾后自己拐上驾驶座。
接过肖忆递来钥匙,魏卓炎稍微调整了下座椅、后视镜和侧镜便打算重新启动车子。
斜仰在副驾,肖忆视线涣散地望着前方道路,倦怠道:“我说,你确定要送我回去?”
没回应,魏卓炎启动了车子,听着引擎的沉闷声响,左右熟悉着车内构造。
“到时候别后悔。”肖忆声音听上去拉得很长,像是下一秒就能睡着,十分疲倦。
“后悔什么?”魏卓炎挂了档踩油门出去。
“你不怕我耍酒疯?”肖忆唇角勾着笑,却始终没睁眼的意思。
平稳驶上公路,魏卓炎表情肃穆道:“想耍就尽管来。”望着视野中清爽马路,他紧接着嘱咐肖忆,“别给我睡着了听到么,去你家的路我没那么熟。”
“是么。”肖忆整个身子侧过来面向魏卓炎,眼皮半睁着,样子慵懒而带了点玩味,“那咱俩真是半斤八两。”
视线一直定在公路上,魏卓炎挑眉:“什么?”
几乎开始欣赏魏卓炎那一本正经的哑然模样,肖忆再次轻笑。
脑袋沉沉坠在靠椅上,他感受着一波波汹涌而上的睡意,模糊道:“我也不常开,平时都严天送。”
“你意思是你不知道回家的路?”魏卓炎语气压抑不住的震惊。
“怎么可能。”肖忆听上去像是已经进入梦乡,“你放心开好了。”
肖忆这句话落下,魏卓炎便陷入沉默。
最终结果是,魏卓炎被半睡半醒的总裁大人指挥着穿梭于大街小巷,最终在对方命令下停车时,压根不是肖忆家。
知道想让喝到意识不清的某人指挥认路简直是妄想,魏卓炎循着记忆找到一处别墅区,却不是肖忆家所在地。
最终放弃地开车带对方回了自己破旧逼仄的小公寓,魏卓炎把车停在楼下,一脸无奈地望着副驾驶上歪着脑袋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的肖忆,长长叹了口气。
调整好车里一切,他熄了火,探身到肖忆那边轻唤:“肖忆,醒醒。”
男人睡得倒是十分安宁,整张脸在车子昏暗光线笼罩下线条愈加柔和朦胧,水墨画般多了些深浅笔触的勾勒。
又努力了一番,肖忆仍然没一丝动弹之意,魏卓炎只得长长一叹,下车绕到副驾把对方架出来。
喝醉的人自然不会控制身体重心,魏卓炎架了对方两步已经有些吃力。
最后干脆把对方当成被困火场的伤员,他动作灵巧地侧身,一把将肖忆轻松背起。
扛着这186的大个,魏卓炎没入楼道,步履稳然地向上走。
正挥汗如雨地想赶紧把这沉甸甸的男人带回家扔沙发上时,魏卓炎却突然感到肖忆本来松松垮垮架在自己肩上的胳膊动了动。
几秒后,那双胳膊缓缓环住他脖颈一点点收紧,魏卓炎甚至能感到肩上肖忆那本歪在一侧的脑袋也朝他颈窝蹭来。
颈项皮肤一瞬触电般起了一层鸡皮,魏卓炎脚步立时慢下来。
肖忆带着酒气的鼻息毫不犹豫地从他耳后顺过来,撩得他汗毛有节奏地随着对方呼吸一乍一乍。
最终还是在楼梯上停下脚步,魏卓炎小心翼翼地侧着脑袋,沉声唤着:“肖忆?”
男人模糊倦怠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听着对方那浆糊般吐词不清的话,魏卓炎摇了摇头,重新迈步,兀自嘀咕:“自己瞎作吧就。”
在抵达自己楼层时,魏卓炎缓下步子,颠了下双臂,想把肖忆背得更稳。
不过那动作刚起,身后男人却将他搂得更紧,弄得他差点被勒窒息。
眉梢一瞬皱起,魏卓炎无奈清了下嗓子,轻声道:“肖忆,别抱那么紧。”
“炎……”稀里糊涂在魏卓炎颈窝慵懒地哼了一句,肖忆小心翼翼地把脑袋再次往他颈窝里蹭了蹭。
听着对方那句唤,魏卓炎直接僵那儿了。
说实在的,很少有人这么叫过他。
一定要数的话,也只有边月在心情极好的时候这么唤过他。
身后男人此刻完全没了往日的威严镇定,一定要说的话,此刻倒更像个需要疼爱的大猫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在原地立了许久,魏卓炎开始听到这小子开始絮絮叨叨一些完全听不清的话。
过程中,他只能听到什么“别走”、“别拒绝”、“对不起”之类的断续言辞。
终究背着肖忆到了家门口,魏卓炎想把对方放下,但那意识不清的家伙跟树懒般扒着他就是不下来。
“原来你是这么发酒疯的。”一边叹笑着喃喃,一边摇头将肖忆强行从背后剥下来,魏卓炎跟摆放人偶般想让对方勉强靠在侧墙上,自己好掏钥匙。
谁知那家伙刚靠上墙就径直要往地上滑。
眼疾手快地大手一捞,魏卓炎裹着肖忆腰际将他径直拉入怀里。
“肖忆。”皱眉垂眸看着那还在自言自语的男人,魏卓炎挫败地咂嘴,“这以后可不能放你一个人喝酒。”
最终跟抱着个沉甸甸麻袋般,魏卓炎连拖带架,好不容易把肖忆运进了屋。
让对方躺上沙发后,他也像是累掉半条命般直接靠着沙发坐在地上。
调整着鼻息,魏卓炎单膝支起,胳膊疲软地架在上面,仰头瞅着天花板摇头:“少爷,您这是真难伺候。”
“炎……”
“别这么喊我。”魏卓炎脑袋后面就是躺在沙发上的肖忆的脸,他甚至能感到对方鼻息吹在自己后颈,“忒肉麻。”
“炎……”
单手捏上眉心,魏卓炎嗤笑着摇脑袋:“你这样子,要我怎么跟你谈话,嗯?”
“炎……”
“肖忆,没完没了了?”
“……”
等了一会儿,见身后男人真没了动静,魏卓炎忍不住侧了下脑袋检查肖忆状况。
对方已经完全陷入沉睡。
就那么垂眸凝视着肖忆,魏卓炎想把对方叫起来,但张了张嘴又作罢。
他缓缓直起身,半个身子靠在沙发上跟研究古董般盯着对方十分安稳的睡颜,兀自陷入沉吟。
观察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伸手把对方额角上有些凌乱的发梢拨了拨,视线柔和了些:“你说你正常大老爷们儿,怎么会喜欢男人,昂?”顿了顿,他苦笑,“还特么是我这种糙人。”
“……”肖忆鼻息很沉静。
“你小子品味实在不行啊。”魏卓炎找了个件外套给肖忆盖上。
不知是动作惊动了对方还是什么,魏卓炎处理好一切要起身时,却注意到自己下衣摆处相当紧致。
他垂眸一看,注意到已经昏睡的肖忆居然无意识地用手拽着他衣襟。
止住动作,他看着对方那死死攥着自己衣角的手,表情渐渐染了些无奈和酸涩。
怔忡地站了得有快五分钟,他才慢慢蹲下来,废了点力气拨开对方那只手,把它塞回盖住肖忆的外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