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宗孜悲伤地眺望远方:“所以也没人听见房内的动静。咯?”
悲恸道:“是。”
姜宗孜默了会儿,把视线投向那夜巡院和守门的家丁,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被那双淡淡的桃花眼看红了脸。
姜宗孜不抱希望地问:“那天晚上,府内其他地方,是否发生什么可疑的事情?”
久久无人应答,姜宗孜正打算放弃。这当头,有个年轻人站了出来,嗫嚅道:“不、不知……当说,不当说。”
姜三少爷沉眸看去:“说。”磨磨唧唧傻啦吧唧的真是。
年轻人回避着姜宗孜的视线:“我、我是守西门的。那天,三更钟敲响前一会儿,有个黑影,很快地,从我头上、掠过去了……”
“三更钟敲响前一会儿……”姜宗孜重复着,露出了沉吟的表情。
姜宗孜没有顾尹管家怎么责备那家丁不早点说出黑影的事,也没有听那家丁涨红了脸的无力辩解,他急急地告辞离去。
姜宗孜决定走一遭万府。倘若在那里没见到万充,就去淡竹林的木屋碰碰运气。如果在淡竹林还是找不到万充……呼,也没关系,万府里总有人晓得万充的去向。
啊姜三少爷没别的意思。万充主查尹法使被杀一案嘛,自己得到了新的线索,理应去同他探讨探讨。
☆、寻夫路
姜宗孜在万府吃了闭门羹。守门人甩着一张臭脸,完全把他当成了死机白咧缠着万充的应届考生,或者被踹了还不死心的痴情种儿。
姜宗孜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好声好气道:“你进去禀告一声,就说……”
守门人从头到尾就是四个字:“公子不在。”压根不正眼看姜宗孜,一副“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的表情。
“万充不在我就进去等他,他还能不回来不成?”
“公子不在。”
姜宗孜怒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小子知不知道!我是谁!”
守门人黑着脸,不言不语。看那表情好像在说:别过来,你傻到我了。
姜宗孜极怒:“我就是姜三少爷!皇上命我和万充共查尹法使被杀一案!我有要事相商,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啊!”姜宗孜简直想把圣旨捅到守卫脸上。
守卫眼光略微波动,一脸“啊那个姘头”的释然。还是硬着口气,但好歹多了几个字:“公子不在,谁也不能进。这是规矩。”
姜宗孜作势撸袖口,他还就不信了!
守卫以为要动手脖子一缩,却见姜宗孜转身就走。
啊咧?
姜宗孜拐了个弯后,轻轻松松蹿上墙头:难得别出心裁想走个正门还打击我的积极性,没良心死万子满定的什么破规矩!
守卫瞅了瞅卷土重来的姜宗孜,不说话。
方才蹿上墙头开拓了视野后的姜宗孜同时也开拓了心胸,和智商:“我不找万充了,我找她师妹,赋香。”
守卫快速地瞟了姜宗孜一眼,目光里有着虚掩的不解。
“怎么?她不是暂住在万府吗?”
“……”他犹豫了一下,又板起脸,“赋香姑娘与公子一同离府,短期内不会回来。”
姜宗孜快速发问:“什么时候?”
“昨……”噤声后,不动声色道,“做什么告诉你?”
姜宗孜狐疑地看着那个故作镇定的守卫,心里明白了大概。
姜三少爷不想去淡竹林了。
他往回走,路过游府。
游府大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已经不在了,在地面留下两个偏白的略微凹陷的印记。两扇正门刷上了朱红色新漆,带着崭新而腐臭的味道,宛若未干的血迹。明显是多了几重守卫。但也阻止不了过路的人指指点点。
仙法教掳掠幼童的的流言,如柳絮般洋洋洒洒。不少见风使陀的小人准备退教,但有更多教徒辟谣,死守信仰。
这可能是个同游朋律冰释前谦的时机。愤愤不平地指责那些惹是生非泼脏水的人,巧言令色地表白相同立场,在对方身心疲惫时趁虚而入,假意温柔假意痴情假意悔恨,涕泗横流没皮没脸地跪求原谅。姜宗孜不是做不出来。
他只是没有心情。
姜宗孜没有在淡竹林的小木屋里见到半个人影。
姜宗孜想到,自己一开始明明是冲着案情去的。既然没见到万充,那去找赵捕头探讨一番,也是好的。
但一进衙门,见到赵捕头后,还是忍不住佯装漫不经心地问起了万充的去向。
“姜三少爷!”赵捕头笑起来,反应跟阿梨如出一辙,“万翰林今儿没给你授课?”
姜宗孜赶紧搪塞着把话题岔开。
赵捕头引姜宗孜进内堂后,唤人上茶。
姜三少爷热泪盈眶,感受到了优待,假客气:“不劳赐茶。”
赵捕头星星眼:这么懂礼数,不愧是万翰林的学生。
说真的今天这身素衣让姜三少爷人模人样不少。
这时,有个捕快上前,在赵捕头耳畔小声说话。赵捕头面色一喜,正待说什么。
姜宗孜卖弄道:“有目击者看见告示了?”
赵捕头欣喜着说:“三少爷稍等片刻,我速将其带来!”说完急忙忙出去了,“准备赏金!”
速将其带来?姜三少爷像小老头儿似的捧着杯盏。是尹法使被杀一案的目击者?!
脚步声远去,四下安静起来。像是一幕戏后的歇场。
姜宗孜随意打量着堂内的布局摆设,心里停顿着一幕空白。
堂前挂着一幅日出东方仙鹤图,色调浓重。飞云壁桌两端各摆一只宽厚的白釉花瓶,瓶中插几朵大红牡丹。
姜宗孜半侧过脸,看向穿堂。明媚阳光照在雅致文气的盆栽上,散发出夺目的青葱绿意。
姜三少爷的心里停顿着一幕空白的失落。
姜宗孜记得当时自己说——我不找万充了,我找她师妹,赋香。
那守卫何以目露不解?他在不解什么?
从守卫后来的答话中,得见赋香的确暂住万府。那么守卫会不会是在困惑姜宗孜为何知道赋香?拜托都姘头了晓得些对方的人际交往情况奇怪嘛!区区守卫凭什么怀疑他姜三少爷不知道?看不起谁啊!
姜三少爷傲气地抿一口茶。
所以,果然,问题是出在身份吧。
赋香,不是万充的师妹吧。
赵捕头将目击者带入内堂时,姜宗孜着实愣了一下。这人……他在不久前见过。
“这位是姜三少爷吧?小的给姜三少爷请安了。”此人略微发福,衣锦佩玉,满脸堆笑。姜宗孜上回见他,大概是二月初。挤兑万充失败,从淡竹林返回途中,姜宗孜去华茶居坐了一会儿。
当时。这人的声音就让姜宗孜感觉到很是熟悉,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小的名叫贾端,在左摄街开了一家小酒馆,总是在每晚更定时分打烊。清明那天,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几个醉鬼,拿着门闩正要关门的时候,看见了尹法使的轿子。”贾端这边说着,主簿那头奋笔疾书地记录,那手速,姜宗孜感觉自己见了世面。
赵捕头问:“朝哪儿走?”
“是回尹府的方向。”左摄街连接南合街与宣南街,离尹府很近。
“嗯。”
“风吹起轿帘的时候,”贾端神秘兮兮道,“我看见了一个貌美的红衣女子。”
……这是来骗赏银的吧?
赵捕头耐着性子问:“你还看见什么?”
“我看见了一个貌美的红衣女子!”
“哦,其他呢?”
贾端的声音尖了起来:“红衣女子!额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赵捕头很是歉意地看了姜宗孜一眼,抚了抚额头,简单粗暴地说:“轰出去。”
“……”
临近晌午,姜宗孜饥肠辘辘。
他努力保持着优雅,问赵捕头万充回信里写了什么。赵捕头开心地说:“贴出寻找目击者的告示,这就是万翰林的妙计!”
这还妙计……姜宗孜对梁国衙门的办案能力表示失望。
“除了这种,”拿已知情报来糊弄糊弄骗赏银的,“还有别的目击者来衙门吗?”
“除了这种,”拿已知情报来糊弄糊弄骗赏银的,“没有了。”
“……”姜宗孜接着问,“那魏府的事……”
“万翰林说……静观其变!”
姜宗孜舒了口气,然后一脸认真:“委实妙计!”
“嗯!”
接着,姜宗孜又随意地,同仵作捕快主簿聊了几句,便匆匆告辞离开。
他饿。
☆、出卷子
姜宗孜享受着过目不忘的人生,终于遇到了一个过不去的坎。
他到底在哪里见过贾端啊啊啊!
姜宗孜饥肠辘辘地抓狂着,在回府的路上走。一个没忍住,弯进了南合街。再一个没忍住,拐进了左摄街。
姜三少爷在左摄街从头找到尾,从尾找到头。愣是没见着贾端开的小酒馆。
妈蛋。
姜宗孜只好随便挑了家客栈吃午饭。
饭后,就着各色茶点,姜宗孜戴上一张笑脸,向店小二打听贾端。
贾端祖籍凉州,五六年前,在左摄深巷里开了家小酒馆。酒馆在每日辰时开酒坛子,能引得人嗅着浓郁酒香找进去。贾端为人和善,但难免带些商贾的贪财和圆滑。算是个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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