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香 (楚寒衣青)

　　商怀砚见好就收，站起来微微一笑：“师兄，我们一起走吧，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他们，让他们做好最后的准备。”
　　叫得我跟你很熟似的。
　　江师兄面无表情朝外头走去，并不得不悲观地预测：现在这人已经跟着易白棠在师父面前晃悠来晃悠去也没见有什么问题了。也许未来我和他确实会很熟……好歹，他不算让人讨厌吧！
　　两人一同离开选手休息室，在大礼堂中绕了小半圈，往会场的后门走去。
　　一路上，商怀砚颇有些好奇：“这一次参加附加赛的就这三个人？之前电视宣传的时候，我记得参加附加赛的条件颇为宽松，至少争霸赛的胜利者是肯定可以参加的。”
　　江师兄诧异：“这事白棠没有告诉你？”
　　商怀砚：“这……白棠会注意这个吗？”
　　江师兄想想：“还真不会。”他突然一笑，“你是不是有点错估师父的地位了？别听白棠有事没事老头老头地叫着，师父在厨师界可是大家都不说名字的那个人啊——”他颇为意味深长，“条件摆在那边没错，但不是所有人都敢于前来的……”
　　他们到了颁奖会场的后门，江师兄推开厚重的木门，带着商怀砚自后边悄悄进入现场，并找了后头空余的座位坐下。
　　江师兄继续说：“比如说这一次厨王争霸赛的胜利者吧——”
　　“说我什么？”前方的人突然转头。
　　两排人相互对视一眼。
　　前方的人一眼扫过商怀砚，有点酸溜溜：长得好看，衣服搭配得好，还喷了须后水……
　　商怀砚同样看着对方，看见一张最近经常出现在易白棠观看的电视节目中的面孔：三十来岁，样貌英俊，附加商业价值很高的本届厨王挑战赛金奖获得者。
　　嗯，本人和电视中看上去差不多。
　　样子不错，也会打扮。
　　这对于厨师来说很难得，就算白棠，也就是仗着自己底子好胡乱折腾。
　　商怀砚在心中不动声色地评价。
　　不过……背后说人话被人当面听到，也挺尴尬的。
　　商怀砚看向说话的江师兄，就见江师兄老神在在：“说你虽然拿了争霸赛第一名，但死活不敢和师父碰面。”
　　“唉——”
　　只听一声叹息，金奖获得者苦笑摇头。
　　“那位的厨艺，不是所有厨师都能品尝的。厨王争霸赛的第一已经挺不错了，对我这几年中的规划足够了，我暂时不需要尝试鸡蛋碰石头。”
　　“道不同，不相为谋。”江师兄不客气说了一句。
　　奖金获得者又是一笑，这回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只是保持着基本尊重，并不回答。
　　旁观片刻，商怀砚已经回过味来。
　　原来是这样啊……
　　江师兄也不理争霸赛获奖者，只对商怀砚说话：“你一直在吃小师弟的料理吧？小师弟的料理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继承到师父的味道，但一些理念应该也初具端倪了——他们都具有非常强烈的排他性。是不是感觉吃了他们的料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至少两三天的时间里，会觉得吃别的任何东西都不是那个味道？
　　“这还是对普通食客而言的。
　　“对于厨师来说，他们的反应更强烈，心理素质差一点的，在骤然吃了师父的料理之后，很可能从此丧失做菜的自信，不仅不能进步，反而还会在此后的数年之内不断倒退，连自己本来有的水平都达不到了。
　　“所以师父自退休以后，除了给白棠和自己做菜之外，动刀的时间都少了。”
　　说到这里，江师兄非常感慨，对于一个顶尖的厨师而言，没有食客，不常动刀，本身就是一件很心酸的事情。
　　“那位固然是厨艺界的一个奇迹与现象，但是世界上那么多的人，那位就算天天做菜，能做几个人的菜？还是要最大限度的提升所有食客能够吃到的料理的水准，才更具有意义吧？”金奖获得者又忍不住说话了，他还问商怀砚，“你回想一下你日常品尝的味道——我说的没错吧？”
　　商怀砚一笑：“没错。不过我也没见先生你的行为和你所说的话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金奖获得者：“……”他轻哼一声，“自己的事业都不能发展，怎么帮助厨师界发展？”
　　商怀砚笑而不语。这事他和厨师界的人辩辩就算了，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打量谁还不知道谁的心思？
　　但厨师界的人显然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江师兄盯着金奖获得者，缓缓说：“庆伟。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金奖获得者不敢和江师兄对视，默默起身，离开了现场。
　　商怀砚眼看离开的人，低声和江师兄说话：“你知道他？”
　　江师兄不以为然：“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谁还不知道谁。不过他——”他也叹了一口气，“他也是一个天才。四年前，我曾尝试将他介绍给恩师。”
　　话音方落，四周的大喇叭中，突然响起主持激扬的声音：“现在，让我们开始厨王附加赛的第一场比赛——”
　　
　　第117章
　　
　　只见礼堂之内，肃穆的气氛已经随着一曲欢快的音乐而消弭在空气之中。灯光突然一闪，主席台上布幕降下，暂时性地遮住了高台。大礼堂两侧一共六个大门一同敞开，片刻后，有人陆陆续续地进场，寻找座位坐下。
　　江师兄似乎看出商怀砚的疑惑，说了一句：“毕竟是面向公众的附加赛，除了电视台直播之外，还针对性地放出了邀请函，邀请厨师界以及与厨师界相关的人士参加。”
　　商怀砚了然点头。
　　下一秒，他发现刚刚被江师兄说走了的厨王争霸赛金奖获得者又混在人群之中，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并且挑选了一个距离江师兄最远的位置和人换票。
　　商怀砚：“……”这是何苦。
　　旁边的江师兄嗤笑一声，片刻，又莫名长叹一口气。
　　人群全部落座之后，灯光再一次开始闪烁，几回交替，最终时候，半数以上的灯光都射向主席台方向！
　　这时，落下的红丝绒布幕再次徐徐拉起。
　　只见高台上头，三组移动灶台分列三个方向，彼此之间呈三足鼎立；灶台之后，三位参赛人员面对乌压压的观众，都产生了一丝紧张！
　　此刻灯火通明。
　　主持一脸微笑地站在高台上，再一次用他雄浑有力的声音说：“现场的各位来宾，电视机前的各位观众，大家好！四年一度的厨王争霸附加赛，又一次与大家见面！这一次，我们拥有史上最强的守关者！这一次，我们拥有青春焕发的挑战者！这一次，三位挑战者中，究竟有谁能够脱颖而出，拿到最终那个——
　　“成为王中之王的机会！！！
　　“现在，我宣布厨王挑战附加赛第一场比赛开始！
　　“第一场比赛题目为：清炒河虾！”
　　灯光荟萃，视线聚焦。
　　易白棠久违地感觉到了胸腔之内，心脏剧烈的跳动。
　　感官、血液、神经、身体内所有的机能都被牵动，注意力从辐散的蛛网状变成了针尖，尖头钉在了他的双手之中。
　　挑选、去壳、上浆、冰镇再使其恢复常温，最终将处理好了的虾仁下锅。
　　四十五分钟后，三人陆续完成自己的菜肴。
　　此时司仪上台，将三人所做的菜肴端入后台，分拣完成，分为一二三号，分别端给在场所有嘉宾。
　　在场至少百位嘉宾。
　　嘉宾品尝三份料理，而后凭味道选出其中一份，投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投票，投票现场统计，结果立刻揭晓，全程只需要短短的十分钟的时间！
　　菜肴分到了商怀砚和江师兄的这一层。
　　商怀砚看着三只小小的花瓣白瓷碟摆在蓝色牡丹套碟上边，正好攒成了一朵花的样子。白瓷碟中，三个小小的虾仁分列其中，边沿还夹着还夹着投票用的数字。此外，大瓷碟上还放有筷子与漱口水，品尝美味的一应俱全。
　　商怀砚拿起筷子，分别尝了三份虾仁。
　　不需要太多的分辨，他很快挑出了自己最满意的那一份，并将票数投下。
　　一切的行动都在无声之中进行。
　　除了杯盘相碰的声音外，就只有零散几点交谈如流星一闪而逝。
　　随着一阵机械的声音，高台之上降下了一台巨大的显示器，显示器中，易白棠、江雪、孔昊霖三人的名字出现在大屏幕上，紧接着，三条柱状票数图飞快统计后台结果。
　　统计结果揭晓了！
　　三条柱状图中，两条柱状图几乎相等，剩下一条高高跃起！
　　三位参赛者都是背对着大屏幕的。
　　而主持与现场嘉宾、电视机前的观众们都在同一时间看见了统计结果。
　　第一场比赛的结果已经出现。
　　“现在——”主持高声说，“请参赛选手一齐转身，那一张通向王中之王的入场券持有者已经揭晓，它落在——”
　　易白棠三人一同转身。
　　舞台射灯骤暗。
　　一束射灯骤亮。
　　那一束亮白色的光随着激昂的旋律旋律“咚咚咚咚”转过一圈之后，落在其中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