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哥,我现在在郗律师的事务所上班,你不知道么?”白玉兰兴奋地回答。
“是嘛。”常钦惊讶道。
“上个月来的,忘记告诉你了。”郗苓不咸不淡地补充说,“刚好我们事务所缺一个前台,我就跟老板申请,让白玉兰过来上班,本来她不用跟着我加班,结果我助理这几天家里有事儿,妈妈生病住院,两头没法兼顾,我只好托白玉兰替我整理资料。”他看向白玉兰,真诚地说,“真抱歉,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帮郗律师的忙还不都是我应该的,就是孩子一个人晚上待在家里我不放心,只能带去事务所,打扰到郗律师工作了。”白玉兰充满歉意地说。
“没关系的。”郗苓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笑着捏了捏小家伙肉肉的脸。
“对了。”白玉兰突然从包里掏出一个鼓起的信封,递给郗苓,“这是上次郗律师借我的钱,我这个月的工资刚到手,加上法院判给我的赔偿金,总算能还清郗律师的钱了。”
郗苓自然不会接,只是瞥了眼信封,轻描淡写地说:“还什么还,你刚来这里,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先留着自己花吧。”
白玉兰的手半举在空中,一时不知怎么办好,只能转而求助常钦:“我就知道郗律师不肯收,常大哥你替他收吧。”
常钦倒是十分热心,一只手覆在白玉兰手上,将信封推回去:“玉兰妹子你就安心留着,郗律师不缺这些钱。”
郗苓瞟到两只交叠的手,虽然只是短短一瞬,还是不爽地压下嘴角,他把视线移开,抽出纸巾替小家伙擦擦手,低声问道:“吃饱了么?”
小家伙点点头。
“那我们走吧?”郗苓询问对面两个人,见他俩纷纷点头,他站起身,把孩子从座位上抱下来,这才将他还给白玉兰。
常钦心疼郗苓上班辛苦,便主动担下送白玉兰母子回家的任务,待他送完俩人回到家时,郗苓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听见开门的声音,他抬起搭在额头上的手臂,半倾起身子,迷迷糊糊地问道:“回来了?”
常钦嗯了一声,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关心道:“最近很累么?”
“累疯了。”郗苓捏了捏后颈,换了个睡姿,把脸朝向沙发里侧。
常钦福至心灵,丢下钥匙,伸手揉捏那处裸|露在外的滑嫩肌肤:“这么辛苦,明天跟你们老板请个假吧。”
“明天要上庭。”郗苓被捏地极舒服,忍不住哼了一声。
常钦心疼不已,却没再说什么,两只手慢慢下移,轻轻地按摩对方瘦骨嶙峋的肩膀,不一会儿,眼前的人呼吸逐渐平稳,重又进入梦乡。
常钦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从卧室里抱来一床棉被,又怕夜里太冷,顺手打开客厅的空调。
然后,他来到阳台,把窗户开出一条小缝,点燃一支烟。
常钦平时极少抽烟,有时被拉去陪客户吃饭,不得已时才会抽一两根,这根烟还是之前翻箱倒柜找零食时,从柜子角落里翻出来的,他把烟嘴含在口中,只不轻不浅地吸了一口,便呛得眼泪直流,只好把烟捏在两指间,任它自己燃烧。
猩红的火光一点点往下窜,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他想通了很多事。他现在的女朋友是肖露,郗苓,只不过昙花一现的冲动,也许是因为跟女人相处久了,想换换口味,而郗苓适时出现了而已,他常钦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几年,从不懂长情为何物,感情这种事儿对他来说就是浮光掠影,就像一年前还追着肖露跑,一年后就转而对郗苓动心,可他究竟真爱过谁,自己也回答不出来。
他可以辜负谢容儿,也可以辜负肖露,但郗苓,却万万辜负不得,否则,郗茯第一个拿菜刀砍了他。
倒也不是怕郗茯,而是因为那人是郗苓,那样孤芳自赏、冰冷高傲的一个人,从未有人像他这样,让人心生贪恋却惧生歹念。
水陆草木之花再炫目,也只可远观而已。
他放任自己的感情随着这根烟自生自灭,最后把它掐熄在烟灰缸里。
他把烟灰缸拿去厨房冲洗干净后,回到客厅中,盘腿坐在郗苓跟前,深深地盯着那片裸|露在外的嫩白肌肤看了好一阵,在心里告诉自己适可而止,没心没肺地混过了二十几年的光阴,已然再没有任性可挥霍。
然后,他替对方掖好被子,关灯离开。
第29章 二十九
郗苓在逼仄的沙发里蜷缩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理所当然地就,落枕了。
常钦坐在餐桌对面,一边吃煎蛋,一边努力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郗苓歪着脖子白了他一眼,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很好笑么?”
常钦举起叉子摆摆手,笑出两颗泪花:“你这样,怎么上庭?”
郗苓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捂住脖颈,痛苦地扭动脖子,常钦见状急忙放下餐具,走到他身后轻轻揉捏他落枕的地方。
“你昨晚就不能叫醒我么。”郗苓放开手,任他为自己按摩,充满怨念地说。
常钦急忙竖起四根手指保证:“以后我再看到你睡在沙发上,一定把你抱上床。”
郗苓:“……”
“谢谢。”他龇牙咧嘴地呵呵道。
郗苓落枕严重,脖子一歪就歪了一礼拜,肖露以常钦女友的身份第一次来他们家时,看到他这歪脖子的室友吓了一大跳,趁郗苓不注意,偷偷凑到常钦身边,十分同情地说道:“你这室友长了一张英俊地离谱的脸,可惜却是个残疾。”
常钦:“……”
郗苓跟人交谈时,没法扭动脖子,一扭就疼得要命,于是每次肖露跟他说话,他都斜着眼睛瞟对方,也不用假模假式地强颜欢笑,暗想不枉这脖子歪了一周,这会儿终于能派上用场。
家里多出一个人,对正处于热恋的小情侣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肖露来常钦这里看电影,郗苓就跟幽灵似地窝进另一张沙发里跟他俩一起看,肖露有看电影吃零食的习惯,更有乱丢零食的坏习惯,有时看得入迷,双眼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一只手在沙发上四处摸薯条,结果转头一看,薯条不知何时竟然跑到了郗苓怀里,而后者抱着这一大包薯条,理所当然地啃得正香。有时她看累了,不知不觉把头搭在常钦肩上,屋里就会适时响起一阵咳嗽声,紧跟着会有一道冷光扫来,吓得肖露赶忙正襟危坐。有时她离开一会儿,再回客厅时,就能看到常钦的脑袋跟郗苓的脑袋凑在一起,对着手里的ipad聊得异常欢快,时不时还会相视一笑,肖露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恍惚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第三者”。
两个人独处时,肖露就会跟常钦抱怨三个人的不方便,甚至直截了当地明示:“听说你室友家里的客人早就搬走了,那他为什么还不住回去,非要赖在你这儿?”
“两个人住有个伴,生活上能互相照料。”常钦不假思索地回答。
肖露一听就郁闷了,噘嘴道:“我不是你女朋友么?我可以照料你啊。”
常钦看了她一眼,笑笑说:“可你也有自己的生活,没办法二十四小时都守在我身边吧。”
肖露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摇晃常钦的手臂撒娇说:“你就让他搬走吧,他住在你这儿,多不方便啊。”接着眼睛一亮,提议道,“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赶他走,你要是说不出口,我替你说。”
谁知常钦听完这句话,刚刚还温和的脸一秒就拉下来,他冷冷地扫了肖露一眼,一字一句地说:“不是他赖着不走,而是我求他别走,如果你觉得不方便,那以后我们都在电影院里看电影就行了。”
肖露被他瞪得无言以对,只能忍气吞声,不再跟郗苓计较。
圣诞过去,新年马上就到了,郗苓的工作态度非常任性,连着过劳死般忙完几单案子后,便死活再不肯接单,到了年底他又恢复闲人状态,每天看看书练练字,舒适得不亦乐乎,看得常钦直喊羡慕。
今年常钦的父母会来这边过年,一是文化村项目已经开始动工,常钦身为主设计师,每天灰头土脸地跑工地,加班加到农历二十九,没办法赶回老家过年,二来好奇他们“未来媳妇”的庐山真面目,在电话那头早被诱惑地心痒难耐,常爸爸的请假条刚一批下来,两口子便马不停蹄地飞来这座城市。
父母到达机场的这天,常钦正被三方单位夹击得团团转,实在抽不出身,“闲人”郗苓自然代替他去机场接伯父伯母。看到郗苓的第一眼,外貌协会长期荣誉会长常妈妈眼睛都直了,她本以为自己的亲儿子已经拥有最无可挑剔的样貌,直到见着郗苓,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见对方身着深黑的羊绒大衣,下面搭配黑色的牛仔裤,裤脚塞进及踝的黑色皮靴里,一条厚实的灰色围巾裹在细长的脖颈上,尖细的下巴缩进围巾中,白如瓷器的脸庞裸|露在外,乖顺的刘海散落在额前,下面是一双英气逼人的细长凤眼,如果说常钦的帅气如和煦阳光让人见着舒心,那么郗苓就像皑皑雪山上的冰莲,晶莹剔透,容不得半点污浊。
当然,这只是郗律师给人的第一印象,将常钦的父母接上车后,他便时刻保持温和的笑容,一路上嘘寒问暖,关心他们坐飞机是否累着,又请他们在常钦家楼下的餐厅里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