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小助理连连点头答应,心想平时温文尔雅的常总怎么突然跟吃了火药似得。
与郗苓分别的日子,放假的常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窝在家里,偶尔拿起手机看一眼郗苓此时身在何方,之前他下载了一个app,只要对方不关闭定位,他便能随时掌握对方动向,那是之前公司里几个处于热恋期的小姑娘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时,被他无意中撞上并虚心讨教学来的,回家后,他就缠着郗苓要给俩人的手机都装上这个软件,郗苓倒也没拒绝,把手机往常钦手里一丢,大方地随便他摆弄,郗苓的手机没有秘密,相册里总共没几张照片,大部分还是常钦,微信的聊天记录更是干净地可以,除了工作,压根挖不出一丝跟别人暧昧的痕迹,偶尔收到几条求爱短信他连点都懒得点开,最后还是常钦帮他读完再删除的,为此,常钦总爱嘲笑他,虽然年纪轻轻,过得却像个老头。
老头郗苓跟Vincent先去了趟法国,潇洒地在巴黎玩了一圈,气得常钦头顶直冒烟。那个app自从下载后他就没怎么打开过,想不到此时竟然真能派上用场——无端端每天给自己找气受。
憋屈了整整一礼拜,小妮终于搞定了他要的签证和机票,于是常钦马不停蹄,收拾好行李直奔机场,刚进入候机大厅,郗苓的电话就来了:“亲爱的,你在哪儿呢?”
常钦为了不让郗苓发现自己的小心思,离家之前偷偷关了定位,接到对方的电话,心里止不住地暗爽,心想这家伙平时人五人六地,对自己的动向好像压根不在意,想不到前脚刚关掉定位,后脚电话就来了。
“在家啊,怎么了?”常钦撒谎不打草稿。
“没怎么,看你把定位给关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郗苓在电话那头说。
“放假了,整天闲得没地方去,开定位费流量,所以关了,你好好玩,别老惦记我在哪儿。”常钦做贼心虚,语气免不了有些冷清。
郗苓却笑起来:“我不惦记你惦记谁啊,惦记别人你又要吃醋。”
常钦身心得到满足,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命令道:“我说,你别给我关定位,我放你走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你要敢偷偷关定位自己跟Vincent私奔,看我不扒光你的衣服。”
郗苓笑得更大声:“我都跟Vincent私奔了,你还怎么扒了我的衣服?”电话那头紧接着传来Vincent清晰的嘲讽声。
常钦顿时被噎住,尴尬地僵了一阵,清了清喉咙道:“反正你给我时时开着手机,不准没电,不准不让我知道你的动向,听见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仅不关,还保证每隔一小时给你发照片,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常钦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心想小样儿,这下看你往哪躲。
“怎么样,现在满意了吧?”见郗苓结束通话,Vincent嘴角挂笑,揶揄道。
“他只是关了定位,并不代表他就追来了。”郗苓不确定地回答。
Vincent哼了一声:“咱俩打赌吧,那家伙此时铁定在机场,鬼才相信他会安安分分地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做,现在这时间,签证差不多也该办下来了。”
郗苓听闻没有言语,嘴角的笑容却更深了些。
郗苓跟Vincent从巴黎出来后,转机去了维也纳,常钦便买了直飞维也纳的机票,几个小时后,飞机在维也纳国际机场降落,他按照郗苓发给他的酒店地址,在隔壁酒店订了一间房,一下飞机,他就随手拦下出租车,朝酒店直奔而去。
好不容易在酒店安顿下来,常钦却没有立马找上郗苓,主要因为自己这趟是偷偷跟来,他怕冒冒失失地出现在对方眼前,会把郗苓闹得不愉快,而且他是陪Vincent来旅行的,自己强行插|进两个人中间,Vincent也会不乐意,旅行的大好心情铁定被搅得烟消云散,想及此,常钦耐下心来,悄声在酒店住下,打算后面的几天,他就按照郗苓每日报备的动向,随他们一道旅行,等时机成熟了,再现身跟他俩打招呼。
第二天,常钦拿出手机,见郗苓已经出酒店,坐上一辆公交车,他也背上一个随行的小包,去了郗苓前一天跟他说的地方,到达之后,他没有像个跟踪狂一样找寻郗苓的足迹,而是独自随意闲逛,欣赏这座浪漫之城的美景,出于职业习惯,见到维多利亚时期的尖顶墙砖建筑,就会驻足研究好一阵。
这边常钦悠然值得,那头就有人犯了愁,Vincent跟郗苓逛累了,就近找了家餐馆填肚子,见郗苓从早上开始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Vincent忍不住取笑他:“怎么,还是不相信他已经跟来了?”
“他要是来了,为什么不找我?”郗苓反问。
Vincent笑笑,叉起一块烤面包丢进他碟子里:“只能说,常钦这个人比较讲义气,他是不希望自己贸然出现破坏了咱俩的好心情吧。”
“那怎么办?”郗苓转动手里的叉子,眉头拧成一团,“难道他就一直这样躲着我们,到最后都不肯出现,那我的计划不是全泡汤了。”
Vincent笑着揶揄:“谁让你吃饱了撑的非得搞这一出,一开始直接告诉他不就好了,还硬要拉上我当垫背,我猜,常钦现在想起我还会恨得牙痒痒。”
郗苓却被他一秒逗乐了,只好叹口气,自我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连着两天,常钦化成“隐形人”,跟着郗苓逛遍了维也纳的著名景点,身处这座因茜茜公主而出名的美丽城市,整个人都放松不少,心情却止不住地惆怅,他多想此时能牵着郗苓的手,漫步在城间幽静的小巷里,深嗅巷子两旁小洋房窗台上飘出的雅淡花香,看屋顶烟囱里飘出的袅袅炊烟,猜测这家主人在烹饪什么好吃的食物,如果脸皮厚一点,还能讨来好客的维也纳人招待的一顿晚餐。
可惜,佳人不在身畔,做什么都失了兴趣。
常钦意兴阑珊地背起手闲闲踱步,努力把注意力全放在经典的欧式建筑上。
奇怪的是,郗苓白天忙得到处跑,晚上回到酒店,却安分地哪儿也没去,按理说,维也纳城到夜间也是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的,好不容易来一趟,没理由躲在酒店里睡大觉,白白浪费这大好时光,若不是从他住的房间窗口能隐约看见郗苓那间房整晚都亮着灯,并且郗苓每天睡前都会跟他通视频,他真会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躲在酒店跟Vincent干着不可告人的事儿。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第四天,常钦终于忍不住了,如果说前两天郗苓是因为长途跋涉辛苦懒得出门,可是休息了三个晚上,按照Vincent的性格不可能老实呆在酒店一整晚都不出门,他趴在窗台上巴巴等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酒店门口,注意郗苓何时出门。
就这样等了大半个小时,天黑之前,果然等到郗苓和Vincent并肩走出酒店,两个人身上都背了书包,一副要远行的样子,常钦正要追出去,却发现Vincent已经拦下一辆出租车,跟郗苓扬长而去。
常钦始料不及,在屋子里一圈圈地绕,正要自暴自弃地跟郗苓透露自己行踪,要求对方告知去向,结果手机一震,见是郗苓发来一条短信,上面是他此时前行的目的地。
刚要瞌睡就塞来枕头,常钦忍不住怀疑,郗苓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方位,但他没有多想,二话不说换好衣服,也背起一只书包,出门拦下车子跟上。
郗苓发给他的地址远离市区,躲开城市的喧嚣,沿边全是寂静的农田和尖顶洋房,此时正值冬季,维也纳刚刚飘了一场雪,雪花把绿油油的田地盖上一层高贵的白。
司机足足开了一个小时,目的地却迟迟不见踪影,常钦忍不住皱起眉头,不明白郗苓跟Vincent两个人大晚上跑来这偏远地带究竟想干嘛,莫不是真的要私奔吧,这样胡思乱想着,后背忍不住冒出一层冷汗。
车子缓缓驶进一条绵延山路里,常钦透过车窗向外望,一副梦幻般的景象跃入眼帘,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只见一栋栋两层楼高的小洋房在山脚下星罗棋布,尖尖的屋顶铺满了皑皑白雪,远处落满雪花的山脉连绵无绝,在暮色四起的黄昏中若隐若现,金色的夕阳洒在崎岖的脉络上,就像拿笔生生描出的一副油画,连绵山脉之中是一片静谧的湖泊,一艘小船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飘荡,水面倒映出岸边小屋里透出的点点灯光。
常钦只觉得时间在这一霎那骤然停止,眼前的美景让他呼吸凝滞,想说的赞美全噎在喉间,半天发不出一个字。
“很美吧?”见常钦神色木然,司机用英文得意地问。
常钦连连点头,止不住地惊叹:“Beautiful,Beautiful!”
最后一丝残阳被山脉隐去,夜色很快降临,待司机在常钦给的目的地停下,已是满天繁星的时刻,常钦付完钱走下车,怔怔地望向四方。
此时他身处一处私人宅邸内,左手边是几栋交织在一起的红砖小洋房,尖尖的屋顶上全是积雪,右手边是一处空旷的草地,草地尽头就是他刚才在车上所见的湖泊,虽说是私人住宅,四周却无半点围栏,常钦朝湖岸边望去,发现远处似乎有张白色的长椅,在黑夜中若隐若现,长椅上隐约坐着一个人,正背对他专心欣赏前方如梦幻般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