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钦想了想,失望地叹了口气:“好吧,那先把戒指收好,等我爸妈同意了我们再戴上。”说完,也摘掉了自己手上的戒指。
郗苓看着他重新变得光秃秃的指头,有些于心不忍,只好移开视线,低头用指腹在那颗祖母绿宝石上摩挲了几遍,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取下,走到书桌前,放回那个大红色的丝绒盒子里。
常钦见状,立马重展笑颜,故意调侃他:“别忘了,到时把这枚也一并戴上。”
郗苓嗤笑一声,回应道:“你倒是能就地取材,这戒指可是干妈送给我,让我娶媳妇用的。”
常钦两三步走上前,拉着他就往怀里带:“你敢娶媳妇,看我不吃了你。”
郗苓强忍住笑,反唇相讥:“我就娶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话音刚落,郗苓立马感到有一股大力把自己往床边推,他向后踉跄了几步,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跌进松软的床上。
下一秒,常钦整个人就欺了上来,一只手摸索着扯掉他浴袍上的腰带,挑衅道:“郗老师,你别忘了,这可是在我的地盘上,一切由我说了算。”
郗苓毫不畏惧地与他四目相对:“你敢?”
常钦邪笑道:“你看我敢不敢。”
郗苓看见他眼中腾起的火苗,立马露了怯,屈膝把常钦蹬离自己,手脚并用地爬向大床内侧,身上的浴袍直往下滑,大半片肩膀裸|露在外。
常钦眼疾手快,未等他溜出多远,一把拉住他光滑的脚踝,手臂一用力,郗苓整个人又被拽回了原位,常钦俯下|身,啃咬对方白嫩的脖颈。
郗苓被他逗得直痒痒,一边大笑,一边不停求饶。
第二天,常钦带郗苓去他曾经的母校转了一圈,又带他认识了自己小时候经常活动的地方,郗苓边欣赏边听常钦为他讲解,一脸的虔诚。
曾经,常钦每天上学前,都会顺路买几个包子当早餐,而郗苓在离他千里之外的另一头,坐着家里的专车,跟姐姐一起去学校;曾经,常钦在休息日,会跟一帮朋友去学校操场地打篮球,郗苓却独自一人,在那片无人问津的球场默默练习;曾经,常钦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牵着他心爱的女孩,给她买爱吃的冰淇淋;郗苓却背井离乡,在某个不眠的夜里,被自己不确定的性取向痛苦折磨。
原来他们曾经是那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此时,却像连体婴儿般,谁也没法离开谁。
命运有时候真的是件很奇妙的事情,你不知道谁会在某一天悄然而至,更不知道,那个人也许会成为你后半生的羁绊。
晚上,常家在餐厅里订了一个大包厢,请一波亲戚朋友吃饭,当为常钦接风洗尘,因为亲戚太多,包厢里摆了两桌,常妈妈跟几个婶婶姨妈坐一桌,常爸爸则带着常钦和郗苓坐另一桌,陪一群大老爷们喝酒。
几个男人撒了欢地喝酒,个个灌得满脸通红,常钦不胜酒力,也愣是被逼着干了几杯亲戚家自酿的米酒,郗苓一方面担心他喝醉了自己扶不回去,不敢敞开胸跟着痛饮,另一方面也是实在不习惯这种推杯换盏的喧闹氛围,于是象征性地喝了几口,便全程保持得体的笑容,听常爸爸不停跟亲戚炫耀他认了个特牛|逼的干儿子。
家里的几个女人凑到一起,一秒变成叽叽呱呱的嚼舌妇,小城市的人本来文化素质相对低些,此时见到常钦带个男人回来过年,更是在女人堆里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常钦咋领了个男人回来?前几年不还听说找了个大城市的女朋友,那女的特别漂亮,怎么一转头变成了男人?”
一晚上,常妈妈听得最多的就是这样的问题,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她面带微笑,耐心地一一解答:“郗苓是我们认的干儿子,是常钦的朋友,以前做律师,现在改行当老师了。”
七大姑八大姨们对什么干儿子不干儿子的没兴趣,意思意思地点点头后,话锋一转,直击重点:“常钦到底什么时候娶媳妇啊?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他不是自己开了家公司嘛,应该赚了不少钱吧,怎么一直找不着合适的姑娘,肯定是你们家钦儿眼光太高了。”
这种时候,立马就会有人凑过来接话:“我单位的那个王主任,你认识的,他女儿今年刚参加工作,又年轻又漂亮,要不哪天我把她叫出来,让常钦见见,这找老婆啊还是找本地人好,知根知底的,大家都放心,你说是不是?”
常妈妈听着她的蛊惑,不免有些心动,正要把常钦的手机号告诉对方,她姐姐的女儿——常钦的表妹凑过来,一脸不削地冲这几个七嘴八舌操心人家婚姻大事的长辈冷哼一声:“你们瞎担心个什么劲儿,我看表哥现在过得挺幸福的。”
这小表妹还在念大学,长得古灵精怪的。读书的时候,最爱跟宿舍里的女孩子围在一起讨论时下最炙手可热的小鲜肉,提起自己家就有个比当红小鲜肉还要英俊的表哥,总是无比骄傲,她把常钦的照片掏出来给姐妹们欣赏,个个看得口水直流,双眼直冒星星。
“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你表哥连个女人都没,哪来的幸福?”她妈妈听见自个儿闺女瞎胡说,拍打她的手背,责备道。
“我怎么不懂。”表妹反唇相讥,头头是道地解释,“老妈你们真奥特,这年头要幸福,不一定非得找个女人,表哥带回来的这个什么老师,我敢打包票,俩人八成是一对。”说完,意味深长地朝领桌看过去。
常钦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脸红得像两片火烧云,他脑袋发昏,就势靠在郗苓肩头,言笑晏晏地看着爸爸跟叔叔站在面前互相劝酒,郗苓则稍低下肩膀好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时不时侧过头,问他想吃什么,常钦不动手光动嘴皮子,指挥保姆似地指挥他给自己夹菜,郗苓言听计从,从碟子里夹起一小块土豆,左手在下面虚托着,小心翼翼地送进常钦口中。
常妈妈顺着她外甥女的视线看过去,见到的正好是这样一幅画面,本来一个男人照顾另一个喝醉酒的男人,这种举止算不了什么,常爸爸有时喝多了,也会靠在他兄弟的肩头嘿嘿笑个不停,但是,郗苓那喂菜的动作实在太暧昧了,还有他看向常钦的眼神,简直称得上似水柔情,暖得心都要化开,再回想刚才她外甥女说的话,一股怪异的滋味便腾得一下窜遍全身,羞得她满脸通红,赶紧移开目光,再不敢往那俩人身上瞥。
好在其他人都不及常妈妈来得敏感,听完小表妹这一番无稽之谈,纷纷表示荒唐,毕竟看热闹这种事儿,只有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算得上热闹,几个人随便嬉笑一阵,便把话题转到了别处。
后半程,常妈妈吃得心不在焉,心里五味杂陈,一直琢磨自个儿儿子跟郗苓的关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此时就冲到俩人面前问个究竟。
酒席散后,常爸爸早已被灌得酩酊大醉,常钦也醉得不轻,走路走得地动山摇,尽管一直有郗苓扶着,还是不小心撞倒了一个花瓶。
常妈妈走过来,扶起常钦另一只胳膊,对郗苓说:“我陪你一起把他送回去。”
“不用了干妈。”郗苓连忙拒绝,“您去照顾干爸爸吧,常钦有我陪着就可以了。”
“常钦的叔叔会送他爸爸回去,没事儿的,常钦身材比你壮,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我开车送你们回酒店。”
常妈妈的语气不容拒绝,郗苓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任由她拖着常钦,两个人一道将这个醉鬼抗上车。郗苓爬进后座,托起常钦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阴郁地望向窗外,心里忐忑不安。
他们来的时候只订了一间房,而且还是大床房不是双人间,此时郗苓万分懊恼,只顾自己玩乐,竟然忘了干爸干妈可能随时会来查房,如果被他们发现两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再怎么伪装也无济于事了。
果然,常妈妈把车开到酒店楼下,执意要扶常钦上楼,郗苓执拗不过,而且如果一味拒绝,反而更会让人家怀疑,只好顺着常妈妈的意思,一路将她带向俩人住的房间,掏出房卡开门,两个人把走路跌跌撞撞的常钦安顿在床上,常妈妈气喘吁吁地扫了眼四周,口气突然变得冰冷:“怎么只有一张床?”
郗苓觑了她一眼,心里已知晓了个大概,常妈妈坚持要送常钦回来确实是有目的的,但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清楚多少,不敢贸然开口,本来他和常钦的打算是先安安心心过完年,再跟两位长辈坦白,免得闹得不愉快,连年都过不顺心。
郗苓清了清喉咙,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这间房是常钦的,我的在隔壁。”
常妈妈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见郗苓泰然自若,看不出任何慌张的情绪,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口气也跟着缓和许多:“哦,原来是这样,你们开个双人间不就好了,一人开一间房,多浪费钱。”
郗苓面不改色地笑笑:“常钦不喜欢睡小床,而且住酒店的钱学校可以报销,我们就不委屈自己了,这里比较乱,干妈要不要去我那间房坐坐?”
郗苓微笑着做出邀请状,表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嘴角早已微微抽搐,他静静地等了几秒,只听常妈妈说:“不用了,你干爸也喝多了,我得赶紧回去照顾他,你们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