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警察起先一脸狐疑,之后马上扒开她的手,又将她推到一边,厌恶地看着她威胁说:“别发疯,再发疯就把你关起来。”
“把我关起来吧,警察同志,求你们把我带去派出所,我要报警,我要伸冤!”白玉兰跪在地上,眼巴巴地恳求道。
“疯子!”其中一个人一脚把她踹开,一拨人便上了警车。
“我不是疯子!”白玉兰拼命追上去,哭着喊道,“我是被人拐到这里来的,求求你们帮帮我,带我出去!”
其中一个稍年轻的民警明显怔了一下,低声问另一个年长的同事怎么办,那人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骂了他几句,年轻民警急忙低头称是,几个人便不再理会,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扬起的烟尘飞散在白玉兰脸上,也浇灭了她一颗执着的心,她就跪在原地,一直跪到太阳下山,也未站起来。
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今年年初,白玉兰的丈夫跟村里一拨人进城务工,不到三个月竟然传回死讯,她丈夫名叫刘有能,其实根本就是无能,连那种事儿都要爸爸帮忙才能完成,更何况出门找工作,听说是在工地上干活,不知摁错了什么键,就把自个儿的命给搭进去了,包工头把人随便火化后,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白玉兰的公公听到噩耗的那一刻差点没断气,当天便往城里赶,本以为能讨个说法,没想到自己也被关了进去,到现在都没放出来。
家里的顶梁柱一下子少了两个,生活顿时拮据起来,刘家的老阿婆,就是白玉兰第一次来这里后颤巍巍给她送饭的那个老婆婆去年走了,但家里仍有三张嘴要吃饭,有些重活白玉兰跟婆婆两个女人干不了,家里的粮食也越来越少,走投无路之下,白玉兰只得拉下脸,四处借米。
自从刘无能跟他爹走后,村里曾经贪恋过白玉兰的男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但白玉兰暗暗发誓,不到万不得已,再也不会像当初对徐坚强那样,轻易出卖自己的肉体。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许下这个誓言不到几天,自己竟然又陷入了泥沼。
那天白玉兰跟婆婆在田里干活——自从两个男人走后,白玉兰不得不扛着锄头跟婆婆下地,却总是干不习惯,天天满手的水泡,痛不欲生,而这个找上她的男人就是村长,村长也姓刘,名叫刘计海,是个长相特别猥琐的中年男人,肚大腰圆,身高却不足一米六,还是个秃顶,平时白玉兰见着这人都是绕道走,自认跟他没半点交集,谁知那天他突然找上自己,并趁四下里无人时塞给她一叠现金。
“小兰啊,知道你最近生活困难,这是村里给你们的一点补助,你收好了。”刘计海嘿嘿笑着,露出一口黄牙。
白玉兰鄙夷地往后退了几步,丢给他一个白眼道:“滚远点。”
刘计海倒是不以为然,嬉笑着走开了。
之后每隔几天,刘计海便会以“送温暖”的名义接近白玉兰,有时是几斤腊肉,有时是一篮鸡蛋,白玉兰前头刚拒绝,转身发现那东西就会留在自家门口。
故事听到这里,常钦忍不住插嘴问道:“既然你老公已经死了,你公公也不在了,这正是最好的机会,可你为什么不逃呢?”
白玉兰叹口气,笑笑说:“当我得知公公被抓进牢里那一刻,我就想过,我终于可以逃走了,我说服婆婆跟我一起走,没想到这个女人性子倔地要死,死活不答应,并且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她说她必须守着这个家,等公公回来。我没办法,又不忍心丢下她,只好跑到村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以前的电话号码早停了,我只好又写了封信寄出去,到现在依然未有回音。”
白玉兰接着说,自从刘计海开始向她献媚后,她一直都是拒绝的,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儿子因为营养不良,抵抗力急速下降,不幸染上了肺炎,白玉兰带着儿子天天跑医院,看病、卖药,又是一大笔开销,她欲哭无泪,真是走投无路了,最终答应了刘计海的要求……
有了第一次后,白玉兰开始认命,为了方便行事,刘计海想了个主意,谎称雨花宫闹鬼,雨花宫位置偏僻,周围都是荒山野岭,闹鬼传闻一直甚嚣尘上,刘计海这么一蛊惑,村民们更加坚信不疑,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他让白玉兰动手做了个“女鬼”,每夜挂在雨花宫门口,刘计海再召集一些迷信的村民假装“捉鬼”,等到月黑风高之时将他们带来雨花宫,村民们远远见着飘荡的白衣,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哪还有心情辨认是真是假,刘计海便就坡下驴,禁止任何人再靠近雨花宫一步,这就是为什么,白天常钦和郗苓两个人打听雨花宫地址时,村民们没人肯说的原因。
白玉兰抽抽噎噎地讲完了自己的故事,剩下常钦和郗苓呆坐在原地,双双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盲山》的故事有两个结局:一个是女主自己逃出了盲山,孩子却被留下,还有一个是女主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而这里的白玉兰肯定会有更圆满的结局,因为她遇到了常钦跟郗苓。
第11章 十一
“求你们,求你们不要揭发我,如果被村里人知道我跟村长私通,肯定不会让我有好下场,我的儿子还需要我,我是真的万不得已,求求你们了,拜托了!”见俩人沉默不语,白玉兰又害怕起来,忙不迭地磕头求饶。
常钦急忙又将她拉起,安慰她道:“这个你放心,我们肯定守口如瓶,对了,我这个朋友是名律师,如果你想帮忙尽管开口,我们能帮的一定会帮。”说完看了眼郗苓,见对方并未露出不悦之色,才放心地坐回原位。
“白小姐。”郗苓开口说,“我可以叫你白玉兰么?”见对方点点头,他继续说道:“你想要我们怎么帮你?”
白玉兰愣住了,她还未从被抓包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实在没想到这两个人竟会帮她。
“这样吧。”见她拿不定主意,郗苓主动说,“我们先调查你丈夫刘有能的具体死因,如果真是误伤,按照劳动法规定,用人单位必须赔偿你们的损失,还有你丈夫和你公公合谋犯下的强|奸罪,相信靠这两笔赔偿,你可以暂时摆脱当前的难关。”
白玉兰沉默半晌,最后深深地埋下头,颤颤巍巍道:“谢谢。”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后,先摸黑把白玉兰送回了村子里,然后又折回古宅取回帐篷。
“你打算怎么办?”常钦问在一边忙碌的郗苓。
“我有个本科生同学现在就在太原当律师,本来行程这么赶,我没打算找他,现在看来,我不得不联系他,希望他能打听出刘有能真正的死因,还有他父亲被关押的原因。”
常钦点点头,不置可否。
“但是这样的话,我们的行程又得拖延几天,我倒没事儿,事务所给我安排的新案子要下个月才启动,就是你,文化村项目,很快就要开始动工了吧。如果你赶着回去,你可以先走,我一个人留下就好了。”郗苓说道。
常钦沉思片刻,回答说:“我跟你一起,至于公司那边,我只能再找点理由,跟蒋总多赖几天假了。”
漫长的黑夜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东方泛起鱼肚白。
他俩急忙赶往车站,搭上最早一班回太原的公车,回城的路途又遥远又颠簸,忙了一整夜,常钦实在按耐不住,刚上车没一会儿便睡着了,他一边做着美梦,一边舒舒服服地在柔软的床上翻了个身。
等下!这床是哪里来的?
常钦一秒从梦中惊醒,正对上郗苓那双细长的凤眼,不禁吓了一大跳,立马绷直身子。
“到站了。”郗苓神情淡漠地推了推他,自顾背上登山包,朝车门走去。
常钦抹了把脸,急忙拎起行李跟上。
下车后,他发现郗苓一直在揉自己的右肩,于是走上前关心道:“郗律师,你这是怎么了?睡落枕了?”
郗苓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被一头猪压了。”
走出车站,郗苓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律师同学的家,他的这位同学名叫沈清漠,同样也在英国留学,回国后一直呆在太原当律师,当时所有同学回国了都拼命往大城市挤,唯独这个沈清漠反其道行之,义无反顾地回到家乡太原,短短几年时间里,事业做得风生水起,现在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大律师了。
读书时郗苓跟他关系不错,那时候郗苓总会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不去大城市呢,为什么执意要回到原处。“因为家里有个人在等我。”每次,沈清漠都会含着笑这样回答。
这次,郗苓终于见到了沈清漠口里那个等他的人,温柔漂亮、婉约大方。“不枉你千辛万苦地要回来。”郗苓看了眼沈妻,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沈妻不好意思地笑笑,为他俩倒了杯开水。“这么多年没见,想不到你突然来太原,家里也没什么准备,招待不周。”沈清漠愧疚地说。
“清漠不要客气了,你这么说,显得我们多生分。”郗苓急忙站起身,接过茶杯,“不瞒你说,这次来找你,确实是有事。”
“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沈律师爽快地回答。
后面的几个小时里,郗苓将白玉兰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边讲边加了点自己的分析,听到最后,沈清漠拍案而起,怒道:“想不到这天底下,竟有如此禽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