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愤怒之下的关切，这样的语气，曾是晋安的说话方式。
楚凝沉默了一瞬，缓缓吐了口气，“我没事，意外卷进了一场车祸。”
沈笑一个放松，整个人跌回床上，“没事就好，你说你啊，大半夜没事在外面瞎混什么呀，你妈没跟你说过，十二点之前就得回家吗？”
他这话说得极为自然，楚凝却想了很多——他一次又一次地在沈笑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一次又一次地在沈笑身上找到晋安的影子——到底是他魔怔了？还是沈笑魔怔了？
他一说话，沈笑眨眨眼，猛然反应过来——丫的，楚凝的妈早早就去世了，他还提……真他妈的想甩自己一耳光。
“你……没事吧？”
楚凝又是隔了很久才说话，声音挺轻松的，“我没事，说了今晚要给你打电话，我怕如果我没打的话，你明天会直接杀到我家里来。”
气氛一下子变了，沈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怪笑地应着：“你也知道啊。”
“嗯。”
又安静下来——丫的老子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话题终结者？
“咳咳，你那边车祸严重吗？你有没有受伤？”
“这么担心我啊？”沈笑竟觉得，楚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眨眨眼，这世界玄幻了？
不对——沈笑危险地眯起眼睛——这臭小子不会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吧！
“切，老子是怕你又哪里磕着碰着了，然后明天就拿着医院的证明来跟我说罢演。”
“……”
“喂，楚凝，你是怎么把《虎狼》从肖导手里拿出来的？”其实沈笑更想问的是——既然你有这个能耐，能把《虎狼》从肖导手上抢过来，那当初晋安跟你抱怨说他想要《虎狼》的时候，你怎么不上前一步，去为你心上人出力？还白白花了那么多钱另外投资一步电影！
楚凝的心情似乎不错，竟然耐心地回答了，“我跟他说，太子爷的表弟想来娱乐圈玩玩，看中了他的那部《虎狼》。”
“然后呢？”
“没了。”
“肖导也知道黑道的事儿？”
楚凝嗤笑一声，“沈导未免小瞧了杜家的影响力。”
沈笑沉吟一声——表哥是个宝，必须保护好——沈笑默默爬起把枕头捡回来，嗯，清除犯罪记录。
“不对呀，楚凝，你这样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你良心过得去吗？”这句话就纯属调侃了，沈笑翘着二郎腿，笑得十分的……嗯，贱。
楚凝直言不讳，“很过得去。”
呃，这也是一个实诚的孩子……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实诚的。
沈笑眯眯眼，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床上，夜色让他的头脑处于兴奋的状态，赐予他疯狂的想法，他知道楚凝现在心情不错，如果他趁这个机会……
“楚凝，”沈笑压低了声音，甚至带上了蛊惑的意味，“亲爱的，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投资《亲爱的》？”
许苍说，你是因为出自私心想为晋安做些什么，现在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
而楚凝的回答是直接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沈笑愣了十秒钟，然后摔了手机直接滚回床上。
楚凝，你小子好样的！
又隔了一会儿，手机又开始响起来，一下一下的，在寂静的夜里，被遗弃在地板上的手机一闪一闪，格外的诡异。
沈笑把被子蒙头上，他当然知道手机响了，而且他还知道这是楚凝打回来的电话，但是，他就是不想接，说他闹脾气也好，说他小气吧啦也好，楚凝刚刚挂了他的电话，他就是不想理他。
——嗯，万一，刚刚楚凝只是不小心按到了呢？
沈笑慢吞吞地把头露出来，看着那个黑暗中的发光体，若有所思。
——要不，接吧，万一楚凝是想跟他道歉呢？
因为没人接听，手机很快暗下去，然后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响动，还是同样的号码，沈笑发现，他明明只是远远地看着那串数字，就能认出那是楚凝的号码。
“喂？”
“沈笑……”
“如果你是想道歉的话，我想说，我没生气，我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刚刚没接电话只是因为我去了厕所。”说着，沈笑还眨了眨眼睛，小模样格外的单纯可爱，可惜某人看不到。
没被蛊惑的某人，很不留情面地泼了一盆冷水，那叫一个透心凉。
“……不，我没打算道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会在后天进行《虎狼》的选角，到时你需要到场。”
沈笑：“……”
楚凝语气依旧淡淡的，“至于你说的要叶谭暄做你助手的要求，我跟叶谭暄说了，他说可以。”
沈笑还沉浸在被楚凝残忍打破幻想的悲伤当中，听到这么个好消息，也只是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楚凝皱了皱眉，“嗯，那没事的话，拜拜了？”
“拜。”
完全机械的声音，楚凝挂了电话，耸耸肩，跟着警察进了警局。
他跟沈笑说他没事，其实不怎么准确，发生车祸的就只有两辆车子，他是其中一辆。
车祸的地点在郊外，嗯，很偏僻路很曲折的地段，像这种半夜三更的时候，正常人都不会还开着车在外面乱晃，楚凝是因为刚从片场回来——他最近都在跟片场学演技，以前他不愿意学这些是想让晋安守着他，现在晋安走了，他不得不丰满自己的羽翼，只有这样，他这只断了线的风筝才能翱翔在天际——而另一位车主则不知道了，因为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说话的机会。车祸出了人命。
可楚凝说他没事也是对的。
他是以目击者的身份被警方带走的，监控录像清晰地记录下那辆黑色轿车是怎么突然从一个斜坡上冲下来然后撞上楚凝的车的。
“你认识死者吗？”
“不认识。”
“你认识那辆车吗？”
“不认识。”
“你认识我吗？”
“……”
旁边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生过来狠狠拍了那警察一下，“好好干活。”
那警察瘪着嘴，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我只来给我媳妇儿代班的嘛，”他扯了扯并不怎么合身的警服，“我根本不知道问口讯该问些什么好吗？”
楚凝按了按额角的青筋，决定自己掌控主动权。
“那辆车滑下来的时候，车主已经死了，不然他不会不采取任何措施，那条路的拐道正对着悬崖，凶手应该是计划让那辆车直接掉落悬崖，结果被我意外地拦住了，那辆车，限量版的迈巴赫，应该不是普通人开得起的，我建议你们从死者的身份开始查起，那应该会让你们少走很多弯路。”
说完这一段长篇大论，楚凝也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这个男人明明连高中都没有念完，举手投足却优雅得让那些所谓的贵族都自惭形秽。
“应该已经没我什么事了，我先告辞了，祝你们早日破案。”
说着，他拿起搭在一旁的外套，就往外面走，这个警局到处都透露着不正常，还有这件案子也是，他可不想无辜地被牵涉其中。
“慢着，楚先生，是吧？”
说话的是那个刚刚问他话的那个很不靠谱的警察。
楚凝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那个警察眨眨眼睛，“你最近小心一点哦，你破坏了某些人的计划，他们会找上门的。”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楚凝只是平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推门出去了。
那个警察看着楚凝的背影，摸着下巴装深沉，“此少年，绝非池中之物。”
扎马尾辫的小女生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一看见美人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大神真是瞎了眼了，怎么就栽你身上了？”
“我那是纯欣赏的眼神，你别冤枉我，挑拨我们夫夫感情。”
警局很热闹，即使现在已是深夜。
楚凝直接驾车回了家，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沈笑，那小破孩，脾气大得跟晋安有得一比，刚刚被他下了面子，现在也许还在想着怎么从他身上找回场子吧。
其实这次是楚凝误会沈笑了。
沈笑现在想着的，是后天的选角。
在整个拍戏的过程中，晋安最喜欢的一环就是选角，因为可以尽情地挑剔，就算他的确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也能冠上“这一切都是为了某某戏”“这一切都是为了谁谁谁”等众多十分光明正大合情合理的名号。
“哈哈，终于有了发脾气的由头，老子一定要把这些日子积累下来的怒气，一股脑全部发泄出去。”
——真是个伟大的理想，让我们为那一天参加选角的艺人们祈祷，阿门。
☆、第十一章
“表哥，这件事很重要，我一定要去。”
“最近外边不太平，最好别出门。”
“表哥，你看哪一次选角的时候导演没有到场的？”
“我还真没见过选角现场。”
“表哥，角色的敲定导演的权利是最大的，你好意思剥夺我的权利吗？”
“我连你自由的权利都剥夺了，你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