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模特 (花火繁星)

夏青用眼睛扫视着房间里的一切，入目的一幅幅照片、油画无不透着光阴的破旧感，但都码放得整整齐齐，肃穆安静。赵川陪着夏青，一张一张看过去，油画里的少年恬静如初，墙上相框里的人们眼角眉梢依然挂着灿笑，仿佛把最美好的时光都锁在了那里。
等他们把所有油画和照片都仔细观摩一遍后，俩人就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那么，现在可以对我说说照片和油画的故事了吗?”夏青平静地注视着赵川的眼睛，那眼神清澈而坚定，让人不容人拒绝。
赵川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许久之后才叹着气道：好吧，也许是该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原来，油画中的少年叫郭玥，是郭小晨的哥哥，他比赵川还要大两岁，跟郭小晨是相依为命的两兄弟。当时因为因为家里太穷，所以郭玥便到艺术学校里给人当人体模特，然后结识了赵川。两人相识的第一面便似天雷勾动地火般一见钟情，此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拾，火速成为情侣，整日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哪知好景不长，赵川因为成绩优秀，得到出国留学的机会，但一去就要几年。郭玥怕赵川离开后，感情变淡，便希望赵川留在国内发展，可赵川觉得留学的机会十分难得，执意要出国。两人为此在赵川的出租屋里大吵了一架，然后郭玥不顾外面下着大雨摔门离去。哪知这一走，便成了永别，郭玥因为雨大路滑出了交通事故，人还没送到医院就没了呼吸。为此，赵川后悔不已，一连几个星期夜夜烂醉如泥地麻痹自己。他怨恨自己没有答应郭玥留在国内，那样的话郭玥就不会在雨夜里摔门而去。他更怨恨自己因为赌气，没有在郭玥离开的时候抓住他的手，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在黑夜里，孤立无援地倒在血泊里失去生命。
至此，赵川已无心出国，他像赎罪一般地留在了国内，并肩负起照顾郭玥的弟弟----郭小晨的工作。
虽然郭小晨有时候性子古怪一些，成年后，又染上了女装癖，但赵川一直秉着一颗要救赎，要赔罪的心灵包容他、宠爱他、照顾他。希望把自己在郭玥身上没有尽到的心意，用在郭小晨身上。可没想到，郭小晨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至于那些人体模特，赵川承认自己确实很多年都忘不了郭玥，所以便在其他人体模特身上寻找郭玥的影子。可那些模特顶多是在外貌与郭玥有几分相似，性格却让他十分不齿。
那些模特在见识到赵川的经济实力后，无不打他的主意，总是变着花样地从他手里要钱。所以一开始，赵川以为夏青也跟他们一样，只要花钱就能包养。
至于那个徐鹿，不但总想着不劳而获，还背着赵川偷偷吸食毒品。所以赵川在发现他的恶习后，立刻把他赶出了家门。
听完赵川的讲述，夏青心中的谜团逐渐解开。但不知为什么，在听到赵川跟郭玥的故事后，他总觉得胸口越来越沉闷，脑袋越来越涨痛，到最后，他甚至听不进去赵川的声音，只茫然地看着赵川的嘴动个不停。
见夏青一声不吭，眼神也越发木然，赵川一下抓住了他的两条手臂：“夏青，你相信我，我对你跟那些人绝对是不一样的。一开始我确实是因为你长得跟郭玥很像才找的你，但通过这么多日子的相处，我早就不会把你当做他了，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是你本身的性格吸引了我，请你相信我！”
夏青的身子被赵川抓得一荡，两臂生疼。他赶紧抽出自己的胳膊，对赵川道：“其实…我觉得你做的并没有什么错，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世界上能有一个人，还能记得我那么多年，我一定会非常感动……只是，我现在脑子里好乱……”
说着，夏青站起身来，眼神迷茫地看着赵川：“也许咱们该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再好好想想，这样对咱们都有好处……”
“夏青！”
“抱歉，我想先回去了……”
“不行！”
赵川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夏青，结实有力的双臂把夏青箍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我不让你走！”赵川依依不舍地蹭着夏青的脖颈，贪婪地吸取着夏青身体的味道：“我们才刚刚重逢，如果你再离开，我怕又找不到你了。”
夏青用力挣脱开赵川的囚困，眼里透着淡淡的哀伤：“对不起，今天就先这样吧，我想冷静冷静，我的头好疼……”说完便扶着太阳穴走出了房间。
赵川一直追到门口，也没能让夏青回心转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青离去。
赵川低着头返回了别墅，黑着一张脸，走到郭小晨的房门前，猛一抬腿，“咔”地一声把门踹开。
此时郭小晨正躺在床上休息，这巨大的破门声吓得他立刻坐直了身体。
赵川站着门口，眼里充满了血丝，用一种既失望、又愤怒的眼光狠狠盯着郭小晨道：“现在你满意了吧！”
自从那天吵闹过后，郭小晨就再也没见到过夏青。他现在倒是每天都能见到赵川，赵川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安静地把老照片和油画都擦拭干净，然后找工人打包、扎捆，搬入了仓库。然后把夏青给他当模特时画的那些速写、小品，油画拿出来反复观看、欣赏。没事的时候他就躺在露台的藤椅上晒太阳发呆。
这天上午，赵川依然到露台上晒太阳，郭小晨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藤椅旁边，静静注视着赵川，不敢打搅，可是地上那道细长的影子出卖了他。
赵川睁开微眯的眼睛，盯着地上那道熟悉的阴影：“干嘛呆站着不说话?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吧。”郭小晨无奈地笑笑。
“就说说你为什么要给我的手机做手脚?上次我问你，你还没回答呢，现在这就咱们俩，你可以放心回答了。”
郭小晨就那么静默地站着，一声不吭，直到赵川抬起脸看着他，才张唇缓缓道：“赵哥…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

第60章

“从你跟我哥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郭小晨说完这句话便低下了脑袋，不敢再看赵川。
赵川则眼睛注视着远方，陷入多年前的回忆:“小晨……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孩子，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崇拜。”
“不，我分得清!”郭小晨突然抬起脑袋深深地看着赵川：“我的喜欢是真的……那时候你是我哥的男朋友，为了他的幸福，我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默默守在你们俩的身边。后来我哥他人不在了，我就代替他陪伴你、照顾你。虽然你找了过许多人，但我知道你跟他们只是玩玩，只是用来打发空虚寂寞的，并不当真。所以我心里也可以接受，因为我清楚，真正能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只有我！这个权利一直是我独享的！”
郭小晨的声音越说越大，一席话毕，胸口忍不住剧烈地起伏着，眼圈也变得通红:“赵哥，为什么我在你身边陪伴了这么多年，你都不曾看我一眼，而那个夏青，你才认识他半年，就这么离不开他！这对我不公平！”
“小晨，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要感谢这些年你对我的陪伴、劝慰和开解。但是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弟弟……”
“不，不要再说下去了。”郭小晨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我不想听到这些！我心里很清楚，我对你永远只能是照顾和陪伴，而不能更近一步……但是请你不要这么直接的说出来，我心里受不了……”
“所以，这就是你不想让我跟夏青在一起的理由吗？”
“没错！他，他算什么？他只是一介浮萍，不值得赵哥你这么当真。”
“小晨，一开始，我的确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找的他，可不知道为什么，越跟他相处，就越觉得他跟那些人不一样，跟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快乐。”
“所以……就算我用手机病毒屏蔽了你们两个的号码，依然阻止不了你们俩个在一起……”
赵川无奈一笑:“托你的福，我现在也不知道我们两个还能不能在一起。”
露台上一片安静，只听得到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怎么了？又不说话了？”赵川轻轻看着一旁无声无息的郭小晨郭小晨垂着脑袋，低声到道:“赵哥，其实我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现在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我也打算走了。”
“走？你要去哪？”
“搬出去住，我已经在外面租好了房子，想一个人生活试试看。”
“小晨，你现在是真的长大了，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对事物的判断，如果我再勉强留你也不是办法。”赵川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站到郭小晨面前，扶着他的肩膀道:“今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做那些违法的事情，你哥如果在天有灵，会为你伤心的。”
“你放心吧，赵哥，那些事情我再也不会做了……只不过我那个房间你还得给我留着，哪天我在外面住烦了还会回来看看的。”郭小晨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看着赵川。
“放心吧，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郭小晨点点头，他跟赵川相伴多年，知道赵川的承诺，从来都是算数的……
如今，他终于要离开赵川的生活了，虽然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这天真的到来时，他心中还是有些难过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