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来回答他的疑惑。基于同样原理的LAVA很快如火如荼地进入开发阶段,在达鲁非秘密提供的技术支持下,第一架原形机以另人不可思议的速度,早在一年前就从拉贝格尔的兵工厂里下了线,无奈却迟迟没有投入量产。
因为妄想得到比米迦勒更强大的力量,原先被加诸在脑部上的“净化”步骤被去掉了,没有经过压抑和限制的中枢系统,使得第一次接触精神操控模式的新手,也能轻易地到达80%以上的同步率,获得一个人类不可企及的战斗力。但这样的代价就是,LAVA的机师的更换率极高,因为普通人的体质和精神强度根本无法适应在如此高的同步率下战斗。人类变成了消耗品,他像是一个贪婪的吸血鬼,给予机师力量的同时抽干他们的精力和生命直到死亡。而现实的情况却更残酷,当第一架LAVA原型机诞生时,一些参与试飞的优秀机师甚至在电极的触角刚刚插入的时候就因承受不住而猝死。
“不过你似乎很合他的口味,你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他换过的主人吧。”
“怎么能让自己养的狗骑到头上去?”彦凉不屑地说,“他比米迦勒容易驾驭得多,米迦勒需要长时间的磨合与互相了解,这个畜生只需要证明我比他强,他就会乖乖听话了。”
之后,这把危险的双刃利器经过一年多的调试,加上对机师的严格筛选,悖都终于建立起配备有LAVA量产机的完整编制的空军部队,所有的步骤都在悖都首都拉贝格尔最核心的军事圈内完成,自始至终没有向外泄露丝毫消息,因为这支强大的秘密队伍,将被赋予即将到来的计划中的关键任务。
“我早就已经等不不及了啊。”他看着这足帮助他征服一切的魔物,在胸口深埋了三年多的积郁变得难以压抑。
“看来这兵器是会刺激人的欲望,特别是在和主人兴趣相投的情况下。”费尔从靠墙的位置直起身来,饶有兴趣地打量彦凉眼中闪过的冷火,“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同步率,那里面装的不会是个强奸犯的脑吧?”
彦凉习惯了他有意无意的挖苦,投去了一个白眼。强烈的射灯有点晃眼,他散开的焦距让这黑秃鹫的轮廓水墨般晕开。
齐洛……我很期待,听说你在战场上嚣张得厉害,真是让我心痒难耐啊。现在的你已经进步到什么程度了呢?不过,若你连90%以上的同步率都达不到,就压根别想从我手上活着回去。你就好好地,在接下来虚伪的平静中享受最后一段日子吧。
“别忘了,你们答应我的东西,我可是要活的。”
当彦凉的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俊流的身影时,他恨恨地挤出了这句话。早已经分不清楚到底这切肤的情绪从何而来,只确定他所有的冲动都一定是指向这当初背离他的少年。
费尔只是若有若无地弯了下嘴角,不与回应。接着似乎是注意到门外已经沉淀起来的暮色,他转身拿起挂在墙边的外套和军帽,迈着悠然的步子朝仓库出口走去,皮鞋清晰的磕碰声成为回荡在巨大空间里唯一节奏,在关上尽头那冰冷铁门的刹那,像指挥家手里投下了戛然而止的休止符,仓库里再也没有了一丝声响。
《禁城》第一部 贺泽篇 完
第47章 番外篇 《西北偏北》(上)
地上铺的强光像融化的水银,明晃晃地直刺眼,地表温度高得足够几分钟把生鸡蛋煮熟。酷热的空气重重地粘滞在皮肤上,尽管热到仿佛要开始自燃的程度,他也不得不用厚厚的羊毛毯裹住头部,防止脸颊被晒伤。
这里是贺泽绵长的边境线中最荒凉的地区之一,开裂的硬结大地千年不变地呈现死绝之色,少数原住民依靠种植耐旱的榨糖作物生活,淡水还要靠政府固定接济。几个小时前的激烈战斗使得这群可怜的瓦隶族人躲进了夯土的矮房里,直到贺泽的士兵们有条不紊地打扫起残局,他们才从门缝里露出一双双警惕的眼睛。
俊流留意着脚下被破坏的带刺铁丝,绕过新挖不久的战壕和布满弹孔的沙垒,走到一处有屋檐遮挡的地方,才总算把肩膀上沉重的背包卸了下来,掏出已经被烤热的水壶喝了一口。
直到现在才发觉,站在自家宅邸最高处的天台上,便能望见远处夕照下波光粼粼的日没川,闻到那丰沛河水飘来的湿气,是何等惬意。
而这里满眼乌烟瘴气的浮沙,水一喝下去,汗水便湿了后背,甚至把皮肤刺激得发痛,他深深吸了一口把自己缠裹得窒息的热风,尽量在毒辣到极点的日晒下保持平常心。
看着不远处的士兵们把枪靠在铁丝网上,光着的上身在烈日下闪烁着不停往下滑落的汗水,正在卖力地清理着敌军尸身上有用的东西,他便把冲到嘴边的牢骚乖乖咽了回去。早就信誓旦旦过,不会惧怕战场上的任何恶劣条件,此刻又怎么好意思成为需要特殊照顾的软肋。
过了一会,身边响起踏着沙石地靠近的脚步声,待到来人的阴影落到自己的手边时,俊流抬起头,看着这位总指挥官脸上被晒得不均匀的赤色皮肤。
隆非用抓在手里的军帽徒劳地扇着风,解开的领口上有苍白的盐渍──是大量的汗水被蒸发后留下的,他随后低头接上少年在长时间奔波后颓丧的眼神,对方那晒焉的模样十分可怜,“再忍耐一下,呆会我找他们的头儿交涉交涉,给你挪间通风的屋子,睡一觉。”
“能行吗?”俊流的情绪似乎比他想象得沉稳,只微微转过头,眯起眼睛透过眩目的阳光,望着远远站在破烂的房门前的居民,他们被头巾遮了一半的脸上,没有神采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边,像圈有领地的野兽般严肃而紧张,“我们似乎不受欢迎啊。”
“怎么不行,瓦隶自治区的人虽然闭塞,但和政府的关系还算平和,他们很朴实,看见带枪的人就怕,好搞定得很。”
什么样的事情到了隆非脑子里,就变得出奇简单明了,他并没有对军队和当地百姓的磨合问题表露太多顾虑,却更愿意多注意一下俊流的健康问题,毕竟若出了什么差池,不是一张光荣阵亡的通知书就能了事的。
“倒是你,大半天没吃东西了,光喝水会越来越疲倦的。等傍晚进了前面更大的镇子,我看能不能买到他们圈养的羊和牛什么的,杀几只来补补元气。”
隆非能够体谅,连续几天三餐只有面包,肉干和带着明矾味道的白水,是正在长身体的少年无法忍受的。新鲜肉类和蔬菜在炎热的季节还无法保证长途运输和大规模供应,尤其是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士兵们通常只能配给到足够维持体力的脂肪和蛋白质制品,而另一部分来源主要依靠当地的居民自愿提供,军队以一般市价付给报酬,但是在这个贫穷又脱离主流政策的地区,很少有人愿意配合。
“想得美,牲畜是当地人全部的家当,你想挑起事端吗?”俊流轻哼了一声,似乎不愿显露出养尊处优的派头,并没有对他的提议表现多大的兴趣,尽管食物的匮乏已经比气候还要让他懊丧。
傍晚的行军目的地是十多公里外的小镇莫巴哈,下午的遭遇战结束后部队在村子里歇息了几个小时,因此在路上推进得很顺利,没有人掉队。莫巴哈镇在坎瑟戈壁地区少有的绿洲上,已经算得上比较大的人类聚居区,设施相对完善,有专门的医院和市场。在那里进行正式的休整后,两个满编制师的兵力会踏上前往终点站的最后一段路程,一气呵成到达骆驼谷,增援已经死伤过半的第十五师与如狼似虎的悖都军争夺失去的军事要塞。
周围的温度下降得很快,原本如烧红的铁砂般灼人的地面上,阳光的能量就像流入沙子里的水,很快消逝了,凉气逐渐从两腿裤管中往上窜,温度却像跳水般从白昼的五十多度直降到零度左右。
俊流裹紧了身上厚厚的羊毛毯,终于凉快下去的环境要让行军的过程好受一点,但温差过大,最难过的是睡在单薄的帐篷里度过寒夜。他想着,今天不知道有无机会在镇上的土胚房里借宿,可能的话,也该清洁一下几个星期没洗澡的自己了。
很快,带着幽暗灯火的前方,逐渐有零星的住房出现,大规模部队的脚步声惊动了鲜少接待外来人的民族,他们全部从房里走出来,目送着这些全副武装的不速之客。
俊流走在一营轻步兵的尾巴上,与那些把视线牢牢指向前方的士兵不同,他好奇地打量着一旁远远站立的瓦隶族人,扫过他们在即将入夜的昏暗背景下寒星般的双目。这些粗糙拙朴的人们在这几乎没有生命迹象的荒原繁衍,他有些无法置信这些苦涩的境遇几百年来都存在于自己的国土上,在文明的弃地,历史的夹缝中。
一个围着旧斗篷的小男孩就在这延绵不绝的群像中突然进入他的眼帘,他对上了俊流四处游移的目光,竟然使他无法再移开注意力。两人对视了片刻,孩子便战战兢兢朝他走过来,沾满泥巴的手上像刚刚挖过什么东西。
“你……有吃的吗?”男孩用生硬的贺泽语试探着,并不靠得更近,以免遭到驱赶后能立刻跑开。
俊流站住了,下意识一摸身上,除了圆鼓鼓的水壶,什么干粮都没有,他于是叹了口气,“抱歉,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