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么笑?”俊流顿时觉得羞恼,一下子就隔开了他的手,“有什么好笑的!”
“我见到你很高兴嘛,”齐洛哄着他说,“你才是,多大的男人了,还哭鼻子?”
“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俊流撑起来,似怒非怒地瞪着他,“我现在能活着见到你,你以为是理所当然的吗?在我病得要死的时候,想见你一面却又见不到,还想着马上能变成鬼去找你,反而有点期待呢。”
“你这傻小子。”齐洛听得不是滋味,赶紧伸手把他又搂进了怀里,顺了顺他枯草般的头发,“是我不好,没能快些找到你。”
俊流贪恋他的抚摸,暂且老实地偎在他身上,嘴里却不停歇,“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乖乖出境?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齐洛回忆起个中曲折,一时不知道从何解释,却突然想起来问:“彦凉呢?他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他……”俊流叹了口气,“大概是死了。”
“我们一路被敌军追杀,除了我和大鬼,其他人一个接一个都死了,我俩也是给逼到绝境,拼了命才逃出来的。”
齐洛心里颇为震动,看俊流脸色苍白,也不忍再追问细节,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他没想到彦凉那么顽强的家伙,也会和所有无名战士一般,被死亡收割而去。他还来不及跟他算账,对方就悄然退出了这个世界,退出了争斗的舞台,把所有无果的恩怨,就此搁置在了身后。
人都不在了,再计较什么都没有意义,齐洛心中一阵释然,决定把他干过的坏事给吞进肚子里去,也不用讲出来影响俊流的心情了。
况且,看到俊流现在的处境,他反而庆幸自己是留下来了,如果没有彦凉从中作梗,他多半会顺顺利利地出境,恐怕这才会彻底断了他和俊流之间的缘分。
“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他情不自禁地靠上去,与俊流额头相触,“有我在,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我从朵奇那里听说了,你是怎么想的,居然要把黑曜纹章卖掉?”齐洛认真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沉下声音说,“这可是你最重要的身份凭证,没了它,你以后怎么重振旗鼓?你不是还要回贺泽去吗?不是还要把政权夺回来吗?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俊流的目光闪烁不定,恍惚地看着他,仿佛他所说的一切都是飘渺的梦境。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起,便把这些雄心壮志抛到脑后了,只是挣扎着活下去,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苦笑了一下,没有底气地回答,“我有什么办法?要通过难民的登记和审查,就必须找黑市帮忙,我们需要一大笔钱来和掮客做交易,这条路要是走不通,你说的这些都是空话。”
“所以让你交给我啊。”齐洛自信满满地笑了笑,“你忘了?咱们可是认识丘堡黑市最厉害的一位掮客啊。”
当麻古掏了一窝鸟蛋回来的时候,隔了老远便看见树下这两个家伙还抱在一起,亲密地嚼着耳根,连姿势都没怎么变过。
“你们有完没完?”他没好气地抱怨道,“长在一起了还是怎么?”
第120章 鸿沟
第二天黄昏,白肆派来的代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镇子上,齐洛与他接上头之后,将他带到了俊流面前。对方的职业操守果然严谨,全程没有询问他们的任何私人信息,只是耐心地听取了他们的要求后,用随身的微型照相机拍了每个人的照片,便利落地告辞了。
之后又过了一个星期,难民的审查登记工作进行到了尾声,代理人终于又出现在镇子上,他不但按照约定交给了齐洛四本难民证,还额外附加了一卷钞票和一个黑色的大口袋。
“证件都是货真价实的,里面有可供识别的芯片,出境的时候会查,千万别弄丢了。除了那个女孩,你们三个的身份都是伪造的,假资料都装在袋子里面了,回去看一看,以防遇到盘问。”他一一交代着,“这个袋子里还有一些衣物和化妆品,你们尽量按照证件上照片的样子打理下自己,视觉上别差太远就行。”
齐洛慎重地收好了东西,不忘关心道:“白肆怎么样了?他伤好没有?”
“他老人家已经和你们没有关系了,不必过问。”代理人扶了下墨镜,不冷不热地回答,“不过他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
“‘我已经完成了契约,祝你自由。’”他顿了顿,漆黑的镜面反射出一痕亮光,“‘欢迎随时回来。’”
代理人说完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洛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下,也没琢磨出什么蹊跷,便扛起口袋,尽快从另外一个方向出了镇子。
回到了藏身处,他立刻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清点,一件件放在帐篷外的塑料布上。口袋看着不大,但装得十分扎实,物品林林总总地竟铺了一地。除了朵奇之外,他们三人都从头换到了脚,灰黑色的破衣服旧裤子让他们看上去更像难民。俊流用新的染发剂让他那一头深浅不均的枯草统一起来,戴上一副有色隐形眼镜后,他深邃的黑眸也变成了达鲁非最常见的灰色。
而麻古蹲在齐洛对面挑挑拣拣了一阵,找到了一盒遮盖力极强的粉底,抹在脖子上试了试,几下就盖住了他那醒目的刺青。
“神了,简直像一层新的皮肤,不用抹泥巴了。”他高兴地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转头跟齐洛说,“你也把脖子上那道疤给遮了吧。”
“不急,到时候还得好好化个妆,今天咱们先练练手。”齐洛正在试一副平光眼镜,戴上眼镜之后,他给人的感觉微妙地变了,镜框修饰了他的轮廓,镜片过滤了他的眼神,军人的锋芒被掩藏起来后,文质彬彬的气质便凸显了出来,他俨然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邻家青年。
俊流擦干了刚染的头发,走近他身边刻意打量了一番,笑了笑说,“还挺好看。”
“你喜欢吗?”齐洛顺势拉住他的手,亲热地迎了上去。
麻古一听这语气,立刻翻了个白眼,抓了瓶染发剂就站了起来,自动回避去了清静的地方,虽然他也曾经在俊流身上尝过甜头,但委实看不惯两个大男人谈情说爱。
俊流哪里是怕挑逗的人,大大方方迎着对方的目光,吹出口气说,“你就戴着吧,很性感。”
“让我瞧瞧你。”齐洛抬手捧起他的脸,认真端详着,“棕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像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俊流看到他眼睛里隐约的光芒,便忍不住往前轻轻一凑,准确吻上了他的唇,鼻梁把他的镜框顶得歪在脸上。
“小姑娘看着呢,你会吓坏她。”换气的间隙,齐洛的目光瞟到躲在不远处的朵奇,小声提醒。
“看就看。”俊流得寸进尺地缠抱了上去。
等麻古终于把一头灰白的乱发染成了亚麻色,回到帐篷前面的时候,只看到随地散放着的物资,而那两个难分难舍的家伙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跑哪儿去了?”他一把掀开帘子,问坐在帐篷角落里发呆的朵奇。
朵奇像是被吓了一跳,满脸通红地说:“我、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还不去准备晚饭?”麻古打量了一下她,不解风情地说,“愣着干什么?”
朵奇又羞又恼,一时找不到说辞,只得气冲冲地跳起来,狠狠推了一把麻古,跑出去了。
俊流拉着齐洛的手,义无反顾地拽着他,在黄昏的迷离光影中,往雨林深处疾走。
他内心被一团火焰燎烧着,是那样焦躁,以至于呼吸急促,步伐凌乱,手心不断渗出汗来。
“俊流……你慢点,我又不会跑……你小心摔了……”齐洛上句不接下句地说。
俊流无暇理他,而是沉浸在身心的争相叫嚣中,纠缠在头脑的混乱臆想之中,他受够了,他不明白自己和齐洛之间,为什么总是如镜花水月般飘渺不定,他刚成年的时候就想拥有的人,却这么多年都形同陌路。他曾试图把对他的感情,融入到对国家的职责里去,却生出了一场最大的空梦。
世上有多少人一次错过便一生无缘?而俊流又是何等幸运,幸好上天把他又带了回来。齐洛是这场空梦破灭之后,他唯一还能够紧紧把握的东西。
俊流不想再等了,死亡的威胁已经把他折磨得一丝耐心都没有,他必须让齐洛重新认识自己,渴望冲破他们之间的所有障碍,缔结最强烈的一道羁绊。
“俊流,”齐洛又要顾及他,又要留心脚下的路,一不小心便被树根绊了个踉跄,终于忍不住说,“你先放开我,我跟着你走就是了。”
“吵死了。”俊流猛地停了下来,转过身粗暴地将他推到旁边的树上。
齐洛的肩胛骨被撞得生痛,不禁皱了下眉,他从来没有见过俊流发这么大脾气,便有些没回过神来,脸上是一种困惑、惊讶和好奇混合着的表情,他防备地看着恶狠狠地逼近的俊流,眼睛似笑非笑地大睁着。
俊流上前拽住他的衣领,用力扯开扣子,同时倾身上去,往他脖子上咬,吮吸着它的皮肉,舌头湿漉漉的一直舔到了耳朵里。
齐洛瑟缩了一下,却没有继续闪躲,闭上眼睛坦然承受着他的爱抚,他非常明白俊流的需要,也愿意满足他的需要,只要能博取对方高兴,他随时准备好了把身体和灵魂一同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