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头,眼睛里露出闪烁不定的光,畏畏缩缩地说,“我看到过有人这样被杀掉,所以知道那里是人的要害……”
“那你怎么知道会被引诱过来的只有一个人呢?如果有两个人或者更多,你能对付么?”
“我……我会先找到合适的目标,如果那个人连续几天都是单独行动,而且经常在人少的时间和地点活动,我就会在他习惯走的路上设下这个圈套,而且……他当时是不是一个人,我会事先确定……”
“真可怕,这么小的孩子,从哪里学到这些的?”站在一旁的男人喃喃感叹了一句,便迫不及待地插嘴到,“那个被你杀死的家伙身上有一包白粉,你把它藏哪儿去了?”
女孩回想了半晌,才小声回答,“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扔掉了。”
“小婊子,那值多少钱你知道么!”男人一听,突然之间就像被点燃的炸药,暴怒起来,“你要害死我了知道吗?!老大要我用找回来的货换活命,那玩意儿就是我的命根子!我非得把这小崽子给撕碎,让你明白我有多惨!” 他咆哮着便将白肆手里的婴儿抢了过去。
眼前的男人掐住了弱小婴儿的脖子,仿佛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像开一罐啤酒那样轻易地扭断他的脖子。女孩失控地尖叫起来,猛地挣脱开了白肆的钳制冲到了男人跟前,拼命抓扯着他的裤脚,大哭着哀求到,“把他还给我……还给我!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
尽管男人毫不客气地踢了她几脚,也没办法甩开这恼人的小疯子。白肆看了看自己的手,被她一瞬间挣脱时产生的疼痛还让手掌微微发麻,他很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菜,连一个小女孩都制不住。有点懊丧的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站起来,一手一人将那个白痴男人和牢牢抱住他大腿不放的小丫头给拉扯开。
“伤脑筋,小妹妹,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他揪住她乱糟糟的头发,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张被泪水染花的稚嫩脸蛋,“中心区的规矩就是血债血偿。你还不到十岁吧?没关系,我们是不会在意年龄的,生育能力都还没有就已经去做妓女的小女孩到处都是。不然的话,我看你是个美人胚子,如果他们老板看得上的话,把你留着享用也不错,年轻处女可是稀缺货,那价钱可是一涨再涨。”
“好主意。”男人总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摇了摇手里的婴儿,兴奋地附和着说,“只要把他们交给老大就万事大吉了。”
白肆没有理会他。女孩看上去已经无助至极,那噙满泪水的大眼睛就像两汪清泉,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明澈和洁净,他望着倒映在其中的自己的影像入了迷,继续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如果只是单纯的欠债,能用这种方法偿还就算得上非常幸运了。不过对于你,可没这么便宜。你杀了黑市的爪牙,他的主人可是气得大发雷霆,等待你的嘛,只有一个选择。”
他俯视她的目光就像即将大快朵颐的掠食者那样掩藏着兴奋,看得女孩后背发冷。话音刚落,白肆便一把拉住了她稚嫩的小手,还未等她惊叫出声,这个男人却突然半跪到了地上,俯下上身往她的手背上印上了一吻。
“做我的女人。”他说完抬起头,认真盯着女孩完全呆住的脸。他高大的身躯匍匐在这个娇小的小人儿面前,这让他和一个虔诚的求爱者没有两样。
仿佛时间暂停的寂静之后,还没来得及听到回答的他被身后气急败坏的男人一把拖了起来。
“混蛋,你在干什么?!”他语无伦次地大叫着,揪住这要命的怪胎拼命摇晃,“你他妈在干什么!!”
被他的唾沫喷了一脸的白肆仍然是那副死鱼般的面孔,慢条斯理地说,“莫非你要告诉老板,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解决了他的得力伙计,你把他当傻瓜戏弄吗?”
“可这就是该死的事实啊!是事实!你不也亲眼看到了么?!”
“我可什么都没看到。”他若无其事地把头偏向一边。
“什么?!”男人知道自己就快被这个人玩疯了。
“不过你放心,既然没能找到犯人,我会交给你另外个替死鬼去给老板交差的。剩下的佣金也不用再给我了。”
白肆说着做了个一笔勾销的手势,再不给男人任何讨论的余地。在对方扭曲的表情中,这桩契约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第55章 女儿
齐梓不会忘记,即便时间已经过于久远。她和白肆的第一个契约在那一刻刚刚开始,这也是她到死也无法逃离的噩梦的开端。
她不明白这个奇怪的家伙为何会对她产生兴趣。但因为这男人出面帮她躲避黑市的寻仇,还为她和幼小的弟弟提供了安身之所,齐梓被迫答应去做他所安排的工作。虽然她可以拒绝,但若没有在成年之前赚取足够的报酬来赎回自由,她就必须遵循契约委身于这个可怕的男人,再也无法脱离中心区这片罪恶的泥沼。
而就在这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的债务下,弟弟齐洛在她为他营造的平静生活中一天天长大了,并且如她所愿,齐洛成长得正直而清白,没有受到黑市的半点牵连。这成为了她坚持下去的最大慰藉。
齐梓天真地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能够赎回他们的人生,为了在约定的那天凑齐那几乎不可能达到的庞大赎金,她成为了黑市资深的工兵,再也不拒绝任何工作。当然,除了出卖自己的身体,因为她清晰地记得齐洛说过要一起去外层区生活,她想为弟弟的梦想保留自己的纯洁。
但是她那粗糙而冰冷的双手,早就被血迹斑斑的罪恶玷污了。从还是个不通人事的孩子开始,第一次为了生存而杀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屈服于了那可怕的天赋。
士兵工程中的女性并不多,她们的肉体就算如何强化也比不上经过同等改造后的男性,但她们无一例外都美丽而敏捷,是执行暗杀和间谍任务的绝佳武器。为了掩人耳目,她也如同夹层区的平常女子一样,做着洗衣劳动等极普通的工作,暗地里不定时地往返于中心区,就像是同时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连常年相依为命的弟弟,也没有察觉到她的一丝破绽。
在漫长得仿佛看不到希望的十年里,齐梓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完成了这个不可能的任务。她竟然在约定好的时间凑够了那笔天文数字,准备投进那个黑市大掮客深不见底的胃口里。但她却死也没有想到,那一天,在白肆那间昏暗杂乱的屋子里等待着她的东西。
“欢迎,你来得正好。”男人第一次站着迎接了她,那张僵硬的面孔上甚至露出一丝愉悦的笑意,“有客人在等你。”
这次见面,本来是要向白肆交付最后一笔赎金,然后结束契约,获得自由的日子。但刚刚踏进门口的她,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齐梓朝着那屋子中央的阴影处望去,那里唯一的一张沙发椅上,一动不动地坐着一个男人。从被封死的窗户缝隙漏进来的一点光线勾勒着他的侧脸,醒目的鹰钩状鼻子配上深陷的眼窝,让这个男子的面孔十分刚硬。在他的面前,还放着一盘下到一半的黑白棋。
那种恐惧的直觉又回来了,就像是十年前她第一次遇到白肆时候,像小老鼠遇到了匍匐在黑暗中窥伺的毒蛇一般,那毛骨悚然的恐惧。回荡在她脑海中的杂音已震耳欲聋了,可身体竟然僵硬得动弹不得。不知是被什么所驱使,她好不容易才挪动自己灌铅般沉重的腿,战战兢兢地朝他迈进了一步。
然而下一秒,坐在沙发椅上的男人站了起来,稳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用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拥进了怀里,低沉浑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终于找到你了,我可怜的女儿。”
白肆还是第一次见到齐梓这个鬼样子。她没有哭也没有出声,只是僵直地坐在椅子上,微低着头,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那是和见到他时完全不同级别的恐惧。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那张脸一定会让情绪的暗涌再次席卷而上,将她吞噬。
“亲爱的,这取决于我想还是不想。” 靠在椅背上的他悠然地叹了口气,“我得表扬你,你把行迹隐藏得很好,所以这确实费了一点功夫,但你要明白,中心区并没有脱离我们的监控。”
“我已经快要忘记……过去的事了。”
其实,这个男人的面目和他做过的事从来没有淡出过少女的脑海。齐梓攥紧拳头,硬着头皮问,“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
“做父亲的难道不应该关心子女的下落吗?”他晃动了一下手里的空酒杯,站在旁边的白肆立刻殷勤地又斟上一点新的,“我可是一直惦记着走失的孩子啊。”
“……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对方的假情假意说得不加掩饰,无疑触到了齐梓的痛处,别说是子女,这男人根本就没当她是个人。她很清楚,唯一会让这个魔鬼感兴趣的,唯有他们身上与生俱来的利用价值罢了。“小洛也是。不管你想要干什么,我是不会让他回来的,他已经逃离了这里,在你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