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一个人的美丽是认真,两个人能在一起是缘份……”
雷蒙想到上次陪宋思凡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沉默地喝完了一杯蓝色液体。
雷蒙没有失恋过,他无法理解宋思凡和杨绮丽的心情。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放声哭泣,是不是成年了以后,连感情都没有办法好好宣泄,是喜是悲都要压抑成一杯酒,一口一口喝下去。
直到杨绮丽喝光了血腥玛丽,她招手叫来调酒师,“来十杯马天尼,谢谢。”
“不需要血腥玛丽了吗?”调酒师尽职地问道。
“不用了,”她仰起头,像在跟调酒师解释,又像是喃喃自语,“喝够了,是时候换个口味了。”
调酒师很快端了十杯马天尼过来,一字排开,蔚为壮观,周围经过的人纷纷吹起口哨。杨绮丽充耳不闻,端起酒杯冲雷蒙举了举,“干杯。”
明明没有眼泪,雷蒙却能从她眼里看到悲伤一直蔓延到脸上。
杨绮丽很痛苦,其实雷蒙自己也很痛苦,这种痛苦有对于同|性|感情的抗拒,有被宋思凡隐瞒的憋闷,还有对未知的恐惧。
宋思凡很显然有显赫的家世,而自己只是B市一个刚还清房贷的普通家庭。彼此的差距成了巨大的鸿沟,雷蒙就站在深沟的边缘,沟底有致命的吸引力,理智却告诉他不可以自甘坠落。
“我们改变了态度而接纳了对方,我们委屈了自己成全谁的梦想……”
各种情绪交织混合在一起,雷蒙一阵烦躁,他冲动地丢下苏打水,端起一杯酒和杨绮丽碰了碰。
“干杯。”
雷蒙和杨绮丽喝过很多次酒,以往她要么是很豪迈的狂饮,要么是很享受地浅酌低吟,从来不曾喝醉。这次还没喝她就好像已经醉了,明明是B市鸡尾酒调得最好的酒吧,手中的液体却苦涩地难以下咽。
雷蒙想安慰她,试了几次还是闭上了嘴。
能说什么呢?
不是你不好,而是许微尘太早。
杨绮丽非常聪明,她看得到徐耀的好,也很快就发现了徐耀要的是什么。徐耀要毫无保留全身心的信任,杨绮丽就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了他,自以为弥补了徐耀心中的空缺。
可是她从来都不知道,徐耀心上的那个洞,就是许微尘的形状。
不管她再怎么努力改变自己,都还是有空隙。
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如果说所有的受伤都是由于自己曾经犯下的错,那么她的错就是太深情,太专注,认定了一条路,此刻终于走到了尽头。
尽头没有海阔天空,只有别人的HAPPY ENDING。
杨绮丽趴在吧台上,眼神迷离,沉沉醉醉地唱:“早知道是这样,像梦一场,我才不会把爱都放在同一个地方……”
只怪她自己太聪明,掩饰得太好,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动声色地感化徐耀,她以为自己可以陪在他身边很久很久,他以为自己距离徐耀只有一个转身的距离,却没料到自己一直都在下一场注定会输的棋。
许微尘出现的时候,她就一败涂地。
可笑的是,许微尘还是她亲自招进来,双手送到了徐耀的面前。
连命运都怕她跌落得不够彻底,她以为自己已经快撑到胜利,其实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出局。
雷蒙不知道该埋怨徐耀的残酷无情,还是称赞徐耀的专一执着。三个人的戏,每个人都在等待,总要有人离开。
他又想到杨绮丽第一次带他去酒吧时问过他的问题。
“呐,你有遇到过么?那种思而不得的人。”
“就像我一样。”
如果再问他一次,雷蒙很想告诉她:我也有,你并不是一个人。
可是他现在早已没了安慰她的权利,他甚至都不敢承认,自己其实跟她一样,还没开始,就被命运判了出局。
“Killy,其实我……”雷蒙鼓起勇气,准备把自己的纠结分享给同病相怜的人,“也跟你一样。”
“你怎么可能跟我一样……”杨绮丽一饮而尽,含糊不清地回答,“你都还没有努力,怎么能懂我这种倾尽全力的痛苦?”
雷蒙试图解释他不敢开始的理由,一转头,却发现杨绮丽合上眼睛,已经睡着了。
说什么千杯不醉,不过是为了一个人撑着不肯喝醉而已。
现在的杨绮丽,醉得一塌糊涂。
雷蒙无奈,他不知道杨绮丽的住址,想想那个自己只能睡沙发的老雷家,也不适合带她回去。
情急之下,雷蒙翻遍通讯录,只好选择打电话给徐耀。电话嘟嘟响了好多声才被迟迟接起,“Tommie,Killy喝醉了……嗯……对,在‘旧时光’。”
没多久,徐耀开着凯迪拉克而来,看了看雷蒙,又看了看瘫倒的杨绮丽,没问什么,伸手把杨绮丽扶起来,雷蒙赶紧上去帮忙。两个人把她放在车后座,徐耀关上车门,问雷蒙:“你来吗?”
雷蒙不明所以,但是他服从徐耀的指令已成了天性,条件反射按要求坐上了副驾驶。
徐耀熟门熟路地停到一栋楼下,两个人依旧架起杨绮丽,徐耀从她的随身拎包里找出钥匙,驾轻就熟地开门。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雷蒙就震惊了。虽然老雷家因为小,所以雷萌的卧室堆满了东西,但好歹被李玉萍收拾得井井有条。杨绮丽的闺房,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就是个猪窝。
地上堆满了衣服和书籍,茶几上放着七八个发霉的泡面盒子,徐耀目不斜视,用鞋尖清出一条通道,指挥雷蒙把杨绮丽放在沙发上,开好空调,给她盖上毛毯,又烧了一杯水放在她旁边。
做完这一切,徐耀看了一眼呆立在一旁的雷蒙,说,“来帮忙。”
雷蒙总算知道徐耀叫他一起来的目的了……
两个大男人帮一个非亲非故的女性收拾房间,想想也是醉了。
把地上和床上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泡面和餐厨垃圾打包好,打水擦了桌椅,拖了地板。幸好这只是个不到三十平的小单间,打扫起来也不会太费劲。
徐耀挂完洗好的衣服,雷蒙拿起垃圾袋,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徐耀走向凯迪拉克,雷蒙缓慢地移动着步伐跟在后面,看徐耀打开车门就要坐进去离开,他脱口而出,“Tommie!”
徐耀扶着车门回头。
雷蒙望着他一无所知的侧脸,很想问,你知不知道她爱了你很久?
但是他没有问出口。
他的喉咙动了动,沙哑着嗓子说,“没事。”
徐耀却像是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低头点了一根烟,“你看到她的家了。”
雷蒙想到乱七八糟的房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嗯……”
“你知道的吧,Killy是B市人。”吐出一口白雾,徐耀抬头看着杨绮丽亮着微光的房间,“你想过吗?她为什么不跟父母住,要单独出来一个人住?”
“为什么?”
徐耀没有回答。
雷蒙想起杨绮丽跟着徐耀没日没夜加班的日子,“为了工作?”
徐耀把烟拿在手里,低声说,“她一个女孩子,不值得。”
值得不值得应该当事人说了算吧?雷蒙想到宋思凡对李可然,突然也很想问他一句,值得吗?
“你应该……”雷蒙止住话。应该怎样?早点拒绝吗?杨绮丽都没有挑明,徐耀拿什么拒绝?
雷蒙低下头,找不出任何埋怨徐耀的理由,最终他说,“你应该早点去A市的……”
既然许微尘在A市,你为何不回去找他?
徐耀掐灭了烟头,雷蒙在黑夜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以前是不敢,现在是不需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雷蒙站在深沟的边缘,年糕站在咖喱锅的锅沿。
第48章 婚假
放纵买醉的结果就是,雷蒙又过敏了。
跟徐耀一起送杨绮丽的时候还不觉得,等他回了家躺在床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红斑争先恐后地冒出来。雷蒙越抓越痒,忍无可忍翻下床,从抽屉里找到上次吃剩的过敏药。
上一次他过敏的时候,宋思凡在他身边照顾了他两天,在举目无亲的C市,他都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在亲友遍地的B市,就在自己家,听着家人平静的呼吸声,雷蒙看了看身边,只有影子。
赤着脚站在窗边,雷蒙就着月光寻找宋思凡小区的方向。相隔大半个B市,山高水长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他被自己无聊的举动逗笑了,站在原地低声笑了一会儿,空荡荡的客厅回荡的都是他的笑声。
雷蒙抠出两片药,倒了一杯水,含着药片吞下去,重新趴回床上,祈祷红斑明早能消退。
然而上帝并没有听见他的祈祷,第二天雷蒙起了个大早,准备穿越停车场从后门偷偷溜进办公室,好巧不巧撞上了刚停好车的宋思凡。
宋思凡盯着他大口罩没遮住的额头看了一会儿,问道,“又去喝酒了?”
雷蒙低着头,闷闷地回答了一声,“嗯。”
“吃药了没?”
“吃了。”还是你买的,雷蒙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好像自从上次感冒之后,过敏就不太容易好了。”
宋思凡伸手摘下他的口罩,仔细看了看,没有上次肿的厉害,应该没喝多少。
他的指尖带着寒冬的凉意,点在脸上酥酥麻麻的,雷蒙皱了皱鼻子,打了个喷嚏。